病了還有這麼大力氣?廖清歡懷疑他是騙自己的。
陸長纓眼神直直的看著她,眼淚落在他臉上,他輕輕皺了皺眉毛,然後伸手撫向她的眼睛,指節擦在她眼睛那一塊,有點糙得慌。
“彆哭。”
……
林香香和李淑華倆人壓著自己要尖叫的嗓子,現在在麵前表現的事怎樣的一幕啊。
男人躺在地上,女人趴在他身上,然後男的還用手撫著女人眼睛,哪怕是病中,還要對女人說不要哭。
關鍵是倆人都好看,就算是簡陋的院子做背景,眼前這一幕就跟那什麼插畫一樣,太養眼了。
廖清歡也有點愣,低頭和陸長纓的眼睛對視,全身就跟過了電一樣,陡然就軟了下來。
直到旁邊傳來劉紅星小心翼翼的問話。
“師父,還上醫院不?”
廖清歡這才反應過來,臉上染上紅霞般,手忙腳亂得要爬起來。
“上……”
“不去,我休息一下就行,咳咳……”
陸長纓打斷了廖清歡的話,也撐坐起來,廖清歡看他像是使不上勁的樣子,還是伸手扶著他站起來。
“我,有藥,待會吃了藥睡一覺。”
他手搭在廖清歡肩膀上,也不隻是燒太狠了,還是乾啥。這會他眼睛亮得很,原本白慘的臉頰著也潤紅了些。
廖清歡不敢盯著他看,側頭對劉紅星說道:“那先觀察觀察,實在不行就上醫院去。”
劉紅星正要說都暈過去了怎麼能不上醫院,結果嘴還沒張呢,那陸長纓就眯著眼睛盯他,眼中的意思他沒看明白,可出於直覺,他還是轉了個話頭。
“行嘞,堅持不住要上醫院的時候再跟我說哈。也是,年輕人發燒感冒抗一抗也就過去了。”
陸長纓說休息一下,目前飯店隻有廖清歡住的房間有床,那自然是扶著他到自己房間。
在廖清歡扶著他躺在床上的時候,人閉著眼睛,眉頭還是皺著,好像很難受的樣子。
他這樣廖清歡沒法不管,壓著聲音很溫柔的問道:“你的藥呢?”
陸長纓指了指自己的褲子口袋。
廖清歡看了眼,伸出手就摸向他口袋,反正倆人第一次見的時候,她就把陸長纓扒開檢查了一遍的。
隻是現在的心情跟之前不一樣,之前是大大方方的,今天倒有些害羞了。
陸長纓這人挺抗凍的,大冬天早上打拳都能脫得隻穿一身薄薄的裡衣。現在還沒開春呢,他穿的也不多,上身就一件裡衣,外麵一件薄外套,褲子都薄的那種。
手伸到他褲子口袋裡,薄內襯的口袋貼著他的皮膚,能清楚的感受到他身上有多燙。
廖清歡伸手往裡探,結果胳膊被陸長纓按住拿了出來。
“我藥還沒拿到呢。”
陸長纓臉頰更紅了,隻是自己伸手快速的將那一小包藥拿了出來,“我自己拿好了,幫我倒杯水。”
奇奇怪怪的,廖清歡轉身把房間的開水瓶打開,倒了一杯熱水遞給陸長纓。
“你不舒服好幾天了,怎麼不請假休息?”
陸長纓仰頭將小藥丸吞下,“不是什麼什麼大病,吃點藥就好。”
“你家裡人都沒發現嗎?這都病得暈倒了,你這個藥是去哪買的?”
“他們工作也忙,我平時碰不到人,藥是昨天晚上在部隊診所開的。原本以為吃了藥睡一覺就好,沒想到今天還暈了過去,不過我能感覺到身體慢慢好了,就是給你添麻煩了。”
他說得輕飄飄的,可廖清歡卻有點氣,找到人的時候表現得多在意啊。結果呢,他這麼大的人病成這樣都沒一個人發現,就連林香香他們都注意到了。
他對這個世界不熟悉,還自己去診所看病,估計一開始就是想自己扛過去的。但凡家裡人關心點,他也不至於拖到這時候。
雖說他也這麼大了,照理說是可以照顧好自己的。但以前他身邊跟著仆人還有副官,生病也有專門的醫生過去給他看病,再加上男人對自己的身體可能也不大注意。
“就著水喝藥舒服點,昨天房間沒水了,乾吞下去還挺苦的。”
陸長纓又輕飄飄的來了一句。
廖清歡這下是真的心疼了,她溫聲說道:“你得吃點東西,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我不餓,想和你說說話,你很長時間沒理我了。”
陸長纓身上蓋著被子,似乎是有點不好意思,眼神躲閃的同時還悄悄的往下挪了挪,讓被子蓋到他嘴巴那塊。
廖清歡抿著唇,麵對這樣的陸長纓,她實在是狠不下心來。
一頭能一拳拍死老虎的大狗熊在你麵前變了,成了一個軟噠噠肉乎乎,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可憐的小狗熊了。
這誰還能狠下心啊。
“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生氣,但我想知道……”
陸長纓見她坐在床邊沒動,一隻手從被子裡探出來,悄悄的捏住了她的手。
“你,你彆這樣。”廖清歡身上發軟的感覺又來了,她現在很心軟,非常心軟。
陸長纓卻堅定的拉著她的手不放,他有些委屈的看著她。
“你有多久沒理我,我就想了多少天。我想告訴你,我和你一樣,早早的就失去了家人。我的母親很早就沒了,我的父親不說也罷。從小到大我沒有感受過什麼溫暖,或許最溫暖的時候,就是沒出國前,還留在我母親身邊那會。但那記憶太短暫了,時間一長,我甚至回憶不起來。陸少帥我不想當的,但身處在那個位置,看到國家處於水深火熱,我的父親在後來又實在過於昏聵。我隻能扛起來,如果我不抗,那等著我們的,就是被人生吞活剝。脫去陸少帥的外皮,我隻是一個跟你有婚約的普通男人。”
他微微一笑,注意到廖清歡的手鬆了,便撥開她的手,握住她的掌心。
“你很好,很厲害。而我,沒了陸家的光環,就什麼都不是。來到這個世界,我甚至是放鬆的,沒有那些責任了,肩頭都鬆了。你不是告訴我,可以換種方式生活嗎?我就在想,過普通人的生活吧。娶個媳婦,生個孩子,實在無聊了,就吵吵架。然後我再哄哄她,給她念念情詩。她想做什麼,就讓她做,我在後麵支持她。”
他的聲音很輕,卻聽得廖清歡建起來的心牆一點點崩塌。
“那些人說的話你不用在意,也不用刻意套在自己身上,跟你有什麼關係呢?陸家說到底,也不是我的家人,他們對我的關心,是基於原主的身份。我們倆在陌生的世界裡,是一樣的。不止是這個世界,在原來的世界,我們也是一樣的。你很好,在我最茫然無助的時候伸出手,我希望你讓我握住你的手,一起走下去。”
“廖清歡,橋的那頭是青絲,橋的這頭是白發。這是我想給你的承諾,你明白嗎?”
他說的太纏綿了,讓廖清歡聽不到外麵的動靜,不由自主的看著他,不由自主的聽著他說話。也不由主的,回握住他的手。
她突然覺得,自己在糾結什麼呢?身份?就像陸長纓說的,他們是一樣的。這個新社會還強調人人平等呢,她為什麼要用以前的老思想來束縛自己?
她又在猶豫什麼呢?明明自己性格不是這麼扭捏,酒樓她都一個人扛過來了,怎麼在感情上突然就變得像麻花一樣,把自己扭成了一團?
她喜歡他,他也喜歡她,那就不需要猶豫了,他們都經曆了生死。把這緣分重新串聯了起來,那就大膽的接受,這份跨越了四十年的緣分。
陸長纓看著她,有些後悔自己好像說早了。他隻是想打開廖清歡的心結,但情不自禁的,就說出了情話。
還希望對方給他回應,萬一她就是不給回應呢?
房間裡很安靜,沉默著,沉默中又流淌著曖昧的情絲,倆人的手還是握著。
廖清歡看向陸長纓,勾唇一笑。
“我想牽著你的手,走過這座橋。”
陸長纓也笑了起來,隻他唇都沒翹多久,又聽到廖清歡問了句。
“你說了那麼長的話?怎麼不咳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