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雙沐帶出來的那本《月亮與六便士》一點用場沒派上,落在走廊的地麵，側頁被混了腳印的臟汙水跡浸染大半。
梁潔去了一班教室，溫雙沐兩根指頭捏著書脊,獨自往教室走。
人衰的時候,連喝涼水都會卡牙縫，雖說好感值到手，但摔跤順帶給人行個大禮，估計除她也沒誰了。
不過還好。
溫雙沐目光從後排的陸京和夏芝裡身上掃過,感到些許安慰。
一個懂事的反派，都不用師傅領進門，就已經學會自己走劇情、撬男主牆角了。
這就好比她什麼也沒乾,光躺家裡床上都能聽到錢生錢入賬的聲音,爽得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溫雙沐看著係統商城顯示的【35點積分】餘額，格外滿意。
她視線往前掠去,發現靠座位邊聊天說話的,除了夏芝裡、陸京,王承碩和季佳繪也在。
換做之前，班上同學聚一塊兒聊天也沒什麼，但根據剛剛的反派值波動,陸京和夏芝裡之間的談笑風生起碼也應該是互撩互騷的程度,王承碩在還可以理解為他是助攻,可季佳繪怎麼回事,印象裡她除了那天對陸京身上的洗衣液味道敏感了點,其他跟這三人沒什麼交集才對。
溫雙沐不動聲色地走近,把書放到自己課桌上。
夏芝裡率先注意到她膝蓋和長筒襪上的汙漬水跡,略微吃驚,從口袋裡掏出幾張紙巾給她：“這是怎麼了？”
溫雙沐剛剛在走廊已經把能丟的臉都丟完了,現在也算看開了，認得還算淡定：“在外麵摔了。”
她接過紙巾擦了擦手，又去吸書封上的水漬。
季佳繪原本離她比較遠，現下也靠近過來：“要濕巾嗎，我去座位給你拿。”
“沒事。”溫雙沐道，“我包裡有。”
季佳繪點頭，把手上的便利貼黏溫雙沐桌上：“我剛去數學老師那兒問題目，他讓我把這個給你，說是今天作業最後一題多留的附加思考題，讓你晚點找個自習課寫黑板上。”
溫雙沐應道：“好。”
原來是找她的。
季佳繪見她沒事，回前麵自己座位。
溫雙沐用乾紙巾大致清理，又拿濕巾過了一遍。
餘光注意到一旁陸京和王承碩都不再說話，對他們道：“你們聊你們的，不用管我。”
“啊……”
還是王承碩先回神打破沉寂，對陸京和夏芝裡道：“所以你們倆選修課就打算選那個《後芳華的詩》嗎？”
溫雙沐眉心動了動。
很好。
她前兩節課的課間都試探成那副德性了，這幫人嘴巴還是跟封了石膏一樣，不停跟她踢皮球，說什麼“還沒想好誒，你嘞”。
現在她不在了，反倒討論出結果來了。
如果說兩秒前的溫雙沐還在心裡告訴自己做個安靜的聽瓜群眾，絕對不能打擾他們走感情戲，現下果斷拋得一乾二淨：“什麼後芳華的詩？講什麼的？”
陸京看她一眼：“不清楚，在通識大類裡，我們剛還在討論會不會是音樂鑒賞課。”
溫雙沐：“？”
這名字你們要說詩詞鑒賞也就罷了，音樂課是什麼鬼。
夏芝裡解釋：“是MCY新專輯裡的主打歌，我們猜授課的老師可能是歌迷，上課就讓我們聽聽音樂，寫個樂評什麼的。”
溫雙沐了然，眼珠一轉，看向夏芝裡：“你喜歡MCY？”
這樂隊可不是一般的冷門啊。
夏芝裡有些不好意思地摸著後頸點點頭：“對。”
溫雙沐又看向陸京：“你也喜歡？”
陸京停頓片刻：“就，還行吧……”
溫雙沐點頭，自動把他的“還行”歸類為狂pan。
畢竟之前討論文學也沒見兩人產生多少摩擦，現在講個MCY，進度值直接+5，一定是相當程度的誌同道合了。
夏芝裡問：“你要跟我們一起嗎？”
溫雙沐沒馬上回答，她在思考夏芝裡的選課到底是延續了上輩子的選擇，還是陸京帶來蝴蝶效應中的一環。如果是前者，那意味著蘇起言也會選這門課，必須阻止。但如果是後者，那就沒她什麼事，隻需要為兩位借著公課談戀愛獻上祝福就行。
溫雙沐想到了一個萬能之策，一邊從抽屜裡摸出手機，一邊道：“我估計要選睡眠沙龍。”
陸京震驚：“……學校裡還有這種課嗎？”
溫雙沐：“嗯。”
論心理學老師如何幫助學生在校期間偷懶合理化。
陸京默默扭頭看向王承碩：“我們也選這個吧。”
王承碩無語，但還是翻開課表找了找：“這課很難選上吧，隻有10個名額。”
溫雙沐道：“對，你們要記得留幾個備選，不然耽誤幾分鐘，最後可能剩下的隻有健美操、舞龍舞獅之類的課。”
隨著她話音落下，一條信息出現在她和蘇起言的聊天記錄中。
【選修課我要報的是《後芳華的詩》[握拳][握拳][握拳]】
目睹全部的烏小漆：「……宿主這招有點猛啊。」
這下可以百分百確定蘇起言不會選這門課了。
溫雙沐不驕不餒，又問夏芝裡道：“你呢，有想好什麼備選嗎，隻不準我們可以一起。”
夏芝裡道：“就，首選還是《後芳華的詩》，選不到的話換《紅樓夢》精讀，感覺這兩個都不會太多人選。”
溫雙沐：“確實。”
都是讓人聽了瞬間喪失世俗欲望的課名。
但為了保險起見，溫雙沐還是把《紅樓夢》備選發給了蘇起言。
邊上王承碩和陸京大概覺得兩個大男人去健美操、舞龍舞獅的畫麵有點難以想象，頻率統一地低頭認真翻起課表來。
王承碩指尖“嗒嗒嗒”地敲著桌麵：“備選什麼好呢，還是搞個籃球吧。雖然報的人多，但名額也多。”
陸京卻是自顧自的：“你說這個塔羅牌占卜和六爻算卦期末考什麼。”
王承碩愣了秒，笑罵道：“你他媽最近跟這些民間科學杠上了是吧。”
溫雙沐聽到他們的對話開口道：“塔羅牌是在期末的時候輪流給老師算一周運勢，老師一般在一周後把分數上傳到教務係統，基本能算準50%的就可以拿滿分。六爻就是放幾個銅板在龜殼裡算吉凶，掛科率比較高，會影響期末總成績，不太建議咱們班的人選。”
畢竟尖子班裡，獎學金名額競爭激烈，這些綜合課的成績也在考評範圍內。
至於她為什麼知道，剛剛陸京報出這兩個課名的時候，她就想起這是她高一兩個學期分彆選的選修課。
當然，最後全部光榮陣亡，要不是她其他文化分扛打，也沒辦法蟬聯高中三年的特等獎學金。
王承碩道：“你了解的好清楚啊。”
溫雙沐瞬時乾笑兩聲，胡編亂造道：“我周末的時候跟高二的學長學姐取經，他們告訴我的，聽說還蠻多實驗班春季班的人因為選修分數太低，影響了綜合分，最後差那麼一兩分平時分，在高二分班的時候掉到普通班的。”
說起來……
溫雙沐腦中白光乍現。
她沒記錯的話，夏芝裡高二的時候好像因為學習壓力太大，主動申請轉出過實驗班？
當時在學校鬨的蠻大，後來過了半年，似乎是學校還不家裡給她做足了功課，才重新調回來。
溫雙沐不著痕跡地掃了夏芝裡一眼。
所以每次成績都比她高幾分的人壓力到底大在哪了。
溫雙沐斂下思緒，發揮月老的精神，改口道：“但你們文化分那麼強硬，浪一下應該還行。”
她說著隨手碰了下夏芝裡搭她桌上的手背，推薦道：“你可以和陸京一起啊。像六爻這種，你倆語言古文功底那麼強，估計理解方麵就比其他同學快很多。”
“啊……”夏芝裡想說自己對玄學這塊不太感興趣，但她向來不太會拒絕彆人對自己的關心建議，於是點點頭，“我到時候再看看。”
另邊陸京與王承碩沒太聽溫雙沐她們的對話，管自己討論。
陸京道：“我這成績，是不是浪的空間不大？”
“所以叫你選個靠譜點的。如果籃球課期末考投籃，A+就穩了。”
陸京想了想，覺得哪裡不對：“等等，我現在差的是這點選修課分數嗎。”
王承碩樂笑：“那你也總不能連這點分數都丟沒了。”
陸京突然聽見過道前麵有人叫他的名字，抬頭看去，季佳繪去而複返，把一張素描紙背扣著遞到他的桌前，問道：“美術作業放哪。”
“哦，稍等。”
陸京從下抽屜拿出疊紙，班上已經交了十來個人。
剛夏芝裡來也是為了這個。
通過這十來個人，陸京也算總結出一點規律，但凡把他畫的好看的，都會把畫紙正著交給他，比如王承碩；畫的醜的，則會把畫紙扣著交給他，比如夏芝裡。
因為前有鋪墊，既有夏芝裡“醜得認真”派，也有溫雙沐“醜出風格”派，陸京自認應該不會有人畫的比她們倆還要誇張了。
他把季佳繪的畫紙翻過來，和那些作業疊到一起，瞟到畫上內容，有些吃驚。
褒義上的吃驚。
王承碩瞄見也嘖歎了下：“……這是3D打印加濾鏡模式吧。”
溫雙沐雖然之前看過一回，但那不是終稿，所以也起身靠過去參觀了眼：“她小學三年級就開始學畫畫了，特彆擅長速寫……”
溫雙沐沒忘自己還想從季佳繪手裡套一張肖像畫，所以誇人的時候一點不含糊，但她注意力很快就被彆的東西轉移。
溫雙沐伸手指向底下那張畫：“這是誰畫的，野生抽象派嗎。”
她說著眼睛對向陸京，上下對比：“把你畫的好像有點像沒進化好。”
短短兩句話，把畫畫的人和被畫的人都損進去了。
溫雙沐沒就此打住，她現在培養起一點台詞器的自覺性，跟陸京有關的事，都多往下cue一句，以便提高夏芝裡的參與感，所以扭頭就對夏芝裡道：“你說是吧。”
“……”
場麵一度靜止，季佳繪看向溫雙沐的眼神變得同情不已。
陸京和王承碩兩人則是一個偏頭對向窗外，一個低頭聳肩，均笑得一抖一抖。
夏芝裡明明是被毒舌的人，反而顧忌起毒舌的人，一副不知道要怎麼提醒溫雙沐的語氣，委婉指了指素描紙右側角的署名：“這是我畫的……”
“……”
溫雙沐表情有那麼一個瞬間像是要繃，暗罵陸京拿紙的角度沒事那麼刁鑽，正好讓季佳繪那張把下麵夏芝裡那張的署名擋住了，不過話到嘴邊卻變成了理所當然：“我知道啊，所以我剛在誇你啊。”
夏芝裡：“？”
是她對誇有什麼誤解嗎。
溫雙沐戰術停頓一秒，搭上夏芝裡的肩膀：“好的藝術都是不走尋常路的，我當代顏藝正統，你華夏畢加索分索，國內未來二十年的藝術標杆有了。”
“什，什麼？”夏芝裡被人一通洗腦，有點沒反應過來，不解問道，“顏藝是什麼？”
王承碩也有點好奇，他之前一直覺得溫雙沐的畫風有點像暴走漫畫，沒想到還有更專業的詞。
溫雙沐用手敲了下陸京桌麵，示意他把自己的畫找出來。
陸京收到她動作的信號，將畫紙往下翻了翻。
來了，唯一一個畫的不咋滴，還把畫正著交給他的人，現在又要自信給其他人展示了。
溫雙沐接過紙科普：“一看就知道你們平常很少看動漫。顏藝顧名思義就是表現臉部的藝術，看見我把陸京五官畫的很誇張了嗎，靈魂就在這部分誇張裡……”
夏芝裡跟聽數學最後一道大題講解一樣聽得十分認真：“還真彆說，雖然畫風浮誇了點，但確實挺像的。”
溫雙沐誌同道合地與夏芝裡握手：“是吧，就是那種醜帥醜帥。”
內心卻是：那可不得比你畫的像一點嗎。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季佳繪突然低頭對陸京道：“是不是覺得有點晦氣。”
陸京怔了怔，停頓兩秒：“還好……”
溫雙沐對彆人說她壞話向來敏感，沒等陸京思考完措辭，眼神先一步橫過去。
陸京明明沒看向她，卻像成功接收到她的威脅一樣，話梢一轉，吐出三個字：“很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