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陸の日記7
（三十八）
聖誕後,沈之庭轉來明理。
班主任點名班長多照顧新同學，於是王承碩到哪兒都會捎上沈之庭一個，不過大多時候都隻是把人拎邊上,說話啥的不管，讓他自己找樂子。
不過有林森在,場子基本不會冷下來。
中午的CLASS,到冬天後，店裡的人流比夏季少了一半,僅他們這桌坐得滿滿當當,一人一杯熱飲。
林森開啟媽媽桑對話模式，慰問新同學：“聽說你上課的自我介紹很酷？”
沈之庭：“還好吧。”
林森也是從王承碩和陸京那兒聽來的,記得不是很清地回憶道：“說了什麼來著,擅長學習,不擅長給人講題？”
沈之庭：“嗯。”
林森拍拍他的肩,不太讚許：“你看你這自我介紹就很不合群，以後還有哪個同學敢來找你玩。”
沈之庭想說他說這話就是為了避免不相關的人找上門來。
可惜林森根本沒給他開口的機會,哥倆好道：“不過沒關係,有我在,整個明理就沒有幾個人不是我朋友的。叫聲森哥,以後吃香喝辣,都我帶你。”
沈之庭：“……謝謝啊。”
林森：“不客氣！”
一段話題結束,饒是林森這個熱場王,也沒忍住乾了乾。
他扭頭往王承碩那邊靠了靠：“你們班這個新同學話真的很少,你看他現在單句最多不超過三個字。”
王承碩手上拿著張對了兩折的小卷，目不斜視：“人到新環境拘謹，所以要靠你卸下他的心防。”
林森接受使命：“行——”
林森看新同學外貌條件不錯，撚了男生最喜歡的話題：“你多高？”
沈之庭：“182。”
林森點點頭：“不錯,我們這邊人均183，勉強能跟上我們的大部隊。”
沈之庭：“？”
看眼神像想質疑林森的身高。
一直沒吭聲的陸京看出沈之庭心裡想問的話，肯定他道：“不用懷疑，他175。”
林森丟了麵子，叫道：“京哥——”
陸京摸摸耳朵，被林森的大嗓門吵到，補了一句：“但四舍五入，破了180。”
林森滿意了。
沈之庭沉默了。
林森繼續與新同學愉快地交談。
陸京則沒忍住問瑪利亞：“所以沈之庭為什麼會轉學出現在這裡啊？”
瑪利亞：「可能是對你這個拿氣球的少年很好奇吧。」
陸京：“？”
（三十九）
臨近期末考，梁潔對春季班、實驗班部分同學的作文成績十分憂心，考慮到全年段語文最出挑的兩名選手都在二班，她把兩個班的語文課都調了調，統一調整到下午同一時間門段的自習課，將80來名學生都拎到樓上的階梯教室上大課。
企圖通過遊戲交流的方式，啟發大家的文科思維。
一班上節課的老師沒有拖堂，上去的比較早。
陸京和王承碩拿著書本才進教室，就見林森衝他們高聲招呼：“京哥、碩哥，到這兒坐！”
講台上的梁潔敲敲教案，提醒：“都按教室裡的座位來，一班同學坐左邊，二班同學坐右邊。”
嘩啦啦的翻凳聲響起，個彆亂調座位的學生乖乖坐回本班。
陸京反手用課本拍拍林森的肩，語氣聽上去好像也沒有特彆惋惜：“聽見了嗎，按教室座位來。”
林森不以為意：“沒事了啦，這麼大的教室，我們坐這麼後麵，梁姐不會注意到的……”
“這是上大課，不是讓你們來郊遊的。”
梁潔緩聲緩語，微笑的樣子看上去有些危險：“說的就是你呢，林森同學，不要拉幫結夥。”
“……”林森默默收回了幫陸京、王承碩壓凳子的手。
陸京和王承碩不厚道地笑了聲，繞去過道的另一側位置。
溫雙沐和夏芝裡已經帶著新同學沈之庭在那兒坐著了。
階梯教室的布局和普通教室不太一樣，其實也沒辦法嚴格按照班裡的坐法，隻要在本班區域，沒有前後排躥得太厲害，梁潔基本睜隻眼閉隻眼。
沈之庭轉學過來後，陸京座位便換去了溫雙沐後桌。
看溫雙沐右手邊坐了夏芝裡，左手邊位置還空著，陸京走過去，按下椅子前，問她道：“坐你邊上可以嗎？”
溫雙沐正跟夏芝裡說著話，聽言看他一眼：“隨便啊。”
王承碩挨著陸京在外側坐下，誇獎道：“你好禮貌哦，陸京。”
陸京：“……”
溫雙沐課間門顧著跟夏芝裡說說鬨鬨，沒察覺什麼，等上課安靜下來了，才發現距離似乎有點過於近了。
她和陸京以前不是沒做過同桌，但教室裡的座位都是隔了條過道的，像現在這樣並連在一塊兒，動動胳膊就可能碰到對方的情況還沒有過。
溫雙沐默默把自己橫在對方桌麵大半的書本挪回來，片刻，調整了下坐姿，兩隻胳膊規規矩矩地豎放在桌上。
教室裡很安靜，隻有梁潔寫粉筆字的“噠噠”聲。
陸京：“你可以不用那麼端莊。”
溫雙沐：“？”
陸京眼神示意了下桌麵：“這裡沒有三八線。”
所以越線也沒關係。
溫雙沐過了兩秒，才聽明白他的潛台詞，緩慢應聲“哦”，拘謹收著的手臂一點一點舒展，越過他的區域少許。
講台上梁潔已經在黑板上寫下這節大課的第一要點：“如何善用比喻句”。
她將粉筆扔進板槽，轉過身來：“在正式上課前，我們先來個小遊戲。請大家用一個比喻句來形容班上的一位同學，可以是你的同桌、前後桌、或是平常最要好的朋友，要求是喻體和本體的意向儘量貼切……”
規則才出，底下同學便怨聲載道：“這也太難了吧，而且很尷尬誒，怎麼形容的出來啊……”
梁潔示意大家安靜，直接點名：“來吧，林森，你給其他同學打個樣。”
林森被叫到名字時，有點懵：“不是吧梁姐，你找我來打樣？確定不是舉反麵教材嗎？”
梁潔沒忍住樂嗬：“有你給大家兜底，其他同學才敢踴躍發言不是？”
“行吧。”林森苦大仇深地站起來，周圍同學都一副“彆來形容我”的驚恐表情。
林森四顧一圈，最後將魔爪伸向了他的冤種前桌，拍了拍對方肩膀：“蘇哥，就你吧。”
蘇起言：“……”
林森端起他的播音腔，詩朗誦般歌頌道：“啊，蘇哥像花，高嶺之花，蘇哥像草，亭亭玉立的帥草！”
偌大的教室寂靜兩秒，女生們爆笑，男生們則紛紛敲定，給出點評：“小學生作文，小學生作文，十分給五分，不能再多了！”
梁潔企圖組織秩序，但每次調整好氣口，都會被邊上同學帶著破功，繼續跟著笑。
林森覺得自己很沒麵子，好歹還用了兩個成語呢，雖然高嶺之花這個詞也是以前從陸京嘴裡聽到的，但還是決定采訪下另位當事人，獲得一點認可。
“蘇哥，你覺得我剛用的那兩個喻體怎麼樣，還是很貼切的吧？”
蘇起言癱著張臉，扭頭看他：“你說呢？”
林森跟人掰扯：“那這麼說吧，你是覺得我的比喻裡麵，誇你像花不對，還是誇你帥不對。”
蘇起言：“……亭亭玉立不對。”
“這確實。”林森合理擺爛，“可我會的成語就那麼多。”
一旁的李茂真坐在最佳觀賞席，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小遊戲進展得不太順利，除去一開始維持秩序花費的時間門，後麵點名起來的其他同學回答也都沒好到哪裡去，比喻的都是些風啊、雨啊、太陽的。
梁潔隻好使出殺手鐧：“陸京，你來給大家做個正確示範。”
梁潔看溫雙沐坐在陸京和夏芝裡中間門，想了想，為了一會兒對比方便，直接幫忙敲定：“你來比喻雙沐好了，有想到什麼合適的意象嗎？”
溫雙沐沒想到陸京回答，自己也會被cue到名字。
她帶點好奇地仰頭看人，想知道陸京能形容出個什麼詞來。
畢竟換她來形容陸京的話，頂多就是套用之前烏小漆的比喻，說他像剝了殼的鳥蛋，又白又嫩。
陸京像有所感應，也低頭看她一眼。
他道：“像水吧。”
不是一個特彆罕見的意象，乍一聽，跟風啊、雨啊、太陽的沒什麼分彆。
但梁潔看上去卻挺有興致，可能是覺得優等生用詞一定彆有深意一些，好整以暇地繼續問他：“是因為水利萬物而不爭嗎？”
教室裡有同學聽到梁潔的話笑起來。
溫雙沐算兩個班的名人，大家對她或多或少有點聽聞和了解，溫雙沐一看就是很要強的性格，跟“不爭”兩個字可以說是毫無關係。
陸京也道：“不是。”
他說：“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的意思。”
瑪利亞吹了個被驚豔到的流氓哨。
陸京：“……文明點。”
大教室裡的同學集體一怔，靜止一秒後，發出起哄的叫聲：“喔——”
林森跟著大家叫了會兒，實際卻沒聽懂，身子往前靠，問李茂真：“啥意思啊？”
李茂真倒覺得陸京的這個回答挺來勁，他很欣賞：“學校裡不老有人亂傳，說雙姐是個很難相處的人嗎。陸京的意思是，雙姐到底是個怎樣的人，隻有相處過的人才知道。”
林森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蘇起言：“你這語文，期末彆考了，直接埋了吧。”
林森：“搞得你都聽懂了一樣。”
蘇起言：“不比你厲害？”
林森握了握拳。
梁潔笑著對陸京點點頭：“坐下吧，很不錯。”
溫雙沐看著陸京的目光還有點呆愣愣的。
陸京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怎麼了，沒形容好，不滿意？”
溫雙沐眨了下眼回神，一副要求很高的樣子，輕點了下下巴：“勉強合格吧。”
陸京笑。
梁潔又叫了夏芝裡起來：“下麵請小夏同學也來形容雙沐，大家仔細聽聽，看語文成績好的同學都是怎麼在比喻句上玩出花樣的。”
夏芝裡像在剛才的自由討論環節就已經想好了答案，幾乎沒有多做思考地回答：“我覺得溫雙沐很像河流。”
梁潔：“哦？跟陸京的水在物理意義上有些像，那為什麼說是河流而不是江海呢？”
夏芝裡想了想：“河流一直在奔騰，經過山川，會對地形帶來改變，我跟溫雙沐相處時感到最珍貴的，也是她對我帶來的改變。”
夏芝裡說著衝溫雙沐靦腆笑了笑。
梁潔帶頭鼓掌，打趣道：“看來雙沐同學的人緣很好，大家都很喜歡和她做朋友。”
班裡的掌聲此起彼伏。
溫雙沐一個沒回答的人比回答了的人還要羞澀，單抬起隻手捂臉。
梁潔走回講台，繼續上課：“所以你們看，陸京和小夏在用比喻句時，都會對意象進行深挖，而不像大部分同學，隻聚焦在表象特征。這就跟我平常和你們說議論文要深挖一樣，其實通過最日常的比喻句練習，也可以對這方麵進行鍛煉……”
溫雙沐發現自己把陸京比喻成鳥蛋，就是隻找到了最膚淺的表象特征，默默就著梁潔的講話內容做筆記。
沈之庭則撐著下巴，看夏芝裡坐下，心情複雜，一方麵是欣慰夏芝裡交到了很好的朋友，一方麵是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