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自新和程欣聽見哭鬨聲趕快跑回病房,隻見張欣悅披頭散發,鼻青臉腫,鼻血滴滴答答落在病號服上,張爸張牙舞爪的還要往前撲,兩個男實習醫生拉著他,病房裡不知道哪個病人的輸液架倒在地上,另外三個床的病人和家屬都嚇得不輕,都說,“打孩子乾什麼呀?”
他咆哮,“你們問問她乾了什麼?死了算了!還活著乾什麼?”
張媽站在牆角捂著臉哭嚎,“這孩子給毀了呀!毀了呀!我跟你爸養你這麼大是乾嘛呀!你丟不丟人呀你!”
一個護士給張欣悅擦鼻血,“那也不能打人啊!”
餘自新衝她爸媽大吼,“你們在乾什麼?你們不該感到慶幸麼?”哭你媽啥呢?這怎麼就毀了?
張爸還要撲過去打張欣悅,被人攔住了用力掙紮,臉漲成豬肝色,瞪著女兒罵:“不要臉!不要臉!”
他又把氣撒在張媽身上,“都是你把她慣壞了!”轉頭又罵張欣悅,“你還不如死了呢!死了還乾淨些!”
張媽一聽,捂著臉靠著牆滑下來,一邊哀嚎著,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女兒沒搶救回來呢。
來查房的醫生就是昨天的主刀的醫生,氣得不得了,“失血快三升呀!三升!昨晚上做了一個多小時手術好容易給救回來,你們要逼死她?”
餘自新心裡一把火直竄到天靈蓋,大喝:“早知道你們倆來了是這樣我還不如不打電話叫你們呢!這裡是病房,你們鬨個屁!都出去!”
她叫程欣幫著一起拽起隻會嗷嗷哭的張媽,幾個男實習生趕快把張爸也推出去,醫院保安也來了,連拉帶勸把這對糊塗爹娘弄到住院部樓外麵了。
出了大樓,這倆人跟死了娘一樣癱坐在大樓邊的花壇上嗷嗷地哭。
餘自新早猜張欣悅爸媽不是明白人,沒想到竟然糊塗至此。
她隻得叫程欣先回去安撫張欣悅,自己拽著這對糊塗爹娘去醫院邊上小吃店吃早飯。
這兩人雖然糊塗,但至少還識好歹,沒敢跟餘自新狂吼亂蹦。
餘自新叫了兩碗豆漿一籠包子,“吃吧,你們坐了一晚上火車還餓著呢,要打要殺也等吃飽了再說。”
張媽眼淚吧嗒吧嗒落在豆漿碗裡,張爸哭喪著臉,總算還沒糊塗到家:“小餘呀,我們哪有心思吃呀!我們都要愁死了,悅悅她……她以後可怎麼辦啊?”
跟糊塗人沒法講道理,隻能務實。
餘自新問他們,“叔叔阿姨,我打電話說張欣悅闌尾炎動手術,你們誰懷疑彆的了?這裡又不是H省你們老家,有幾個認識張欣悅的人?隻要你們不亂吵亂鬨,誰知道呢?”
張爸抹眼淚,“現在彆人是不知道,可是——將來這孩子可怎麼辦呀?”
張媽哽咽說,“她才23歲,切除一側輸卵管……以後怎麼要孩子?”
要孩子要孩子!命保下來了麼?剛才不是要她死麼?這會兒又想起要孩子了?
餘自新按捺住要翻白眼的衝動,勸道,“阿姨,首先醫生說了,這不影響懷孕,其次,以後醫療科技還更發達呢,實在不行還能體外受精之後再植入子宮,這樣還更安全。”
張媽聽了臉色頓時好了很多,“真的麼?”
張爸搖頭歎氣,罵老婆糊塗,“你還操這個心?你就不想想張愷呢?出了這麼大事,這小子呢?”
張媽一聽臉又煞白。
兩人相對垂淚,大概是看清了,張愷,是個毫無擔當的混蛋。他可能不會想要娶他們的女兒了。
張爸問,“小餘,你知道怎麼聯係張愷麼?”
餘自新搖搖頭,“我是張欣悅海市的前同事,這次來北京出差。我都不知道張愷他們住在哪兒,昨晚還是人托人才找到這混蛋的!他騙張欣悅要加班,其實跟朋友去網吧通宵打遊戲去了。再說,他有心躲著你們,這會兒怕是早藏起來了。隨便找個網吧包夜就行。”
張爸氣得差點沒厥過去,張媽還不死心,“那他單位在哪兒?待會兒我們回去問悅悅!我就不信這個人能一直躲著不見我們!不行我就到他單位鬨!”她說著又哀哀哭,“我們悅悅……給這個混蛋毀了!他這算怎麼回事?不打算負責了?嗚嗚嗚,我們悅悅,可怎麼辦啊……出了這種事,以後誰要她呀?”
張爸也噙著淚,鬢邊的胡子茬花白,一臉絕望。
餘自新強壓著火說:“這人無情無義又沒擔當,你們還當他是寶呢?還想讓他對張欣悅‘負責’?”
她冷冷打量這對可憐又可悲的父母,“仗著我算張欣悅半個恩人,我說句不怕您二位紮心的話吧!張欣悅現在這樣子,都是你倆害的!”
這對糊塗蛋臉色煞白,張爸瞪著眼睛,“我們害的?你問問她,從小到大,她要什麼我們不給她?”
餘自新毫不客氣瞪回去,“要不是你們支持她‘追隨’這個渣男來北京,會出現在的事?”
一句話說的他倆噎住了。
“可是,我們一直教育她當個好女孩,她怎麼能……能未婚先孕呢?”張媽說出這四個字時垂下眼睛,就像自己犯了罪正被人民公審。
餘自新冷哼一聲,“她來北京前有沒有跟你們提過想買房?你們支持她麼?”
夫婦倆對視一下,無奈又無辜地說:“北京房價這麼貴,我們哪可能一下子拿出那麼多錢呢?還要貸款……”
“五萬。五萬你們總有吧?當初張愷在海市買房,你們不是說要拿五萬裝修麼?那為什麼這錢不能給張欣悅當首付,在北京買房?”餘自新毫不留情戳破他們的心理,“你們,無非是覺得,一個女孩,用不著買房!買房是男方的事!”
“你們剛才還說,怕沒人要她?怎麼?她是寵物?非得找個主人才能活下去?你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女兒,憑什麼要一個剛大學畢業的毛頭小子珍惜她愛護她?又憑什麼要人家爹媽看得起她,拿她當公主一樣供著?”
餘自新的話像一陣轟隆隆的雷聲,震得兩人腦袋嗡嗡響,兩耳之間積了不知多少年的塵土嘩啦啦落下來。
餘自新繼續質問這對自以為是的好父母,“她在海市上了四年大學,同學朋友都在海市,是你們把她推到舉目無親的北京,在海市做的好好的工作也不要了,非要來伺候渣男起居飲食!昨天要不是我們剛好在一起,她出事的時候身邊沒人,現在都不敢想會怎麼樣!哦,現在她不幸生病了,你們不反思自己,竟然全都怨她?還好意思罵她打她?”
這對父母被訓得老臉發熱,沒法抬頭,餘自新還不罷休,追問:“你們真想逼死她麼?”
他們倆搖搖頭,張媽又開始哭,“我們就她一個孩子,我們是想讓她好啊!”
“那就不要再說那些屁話。怎麼就叫毀了?我告訴你們什麼叫毀了——她昨天一共出血了快三升!三升!我和另外兩個同事把她抱上救護車,衣服全染紅了。差點人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