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還不服呐?”馬政簡直氣笑了, 望著講台底下一群頭發亂七八糟,有的還戴了耳釘的殺馬特,不忍直視道:“我告訴你們, 你們想請人家全市第一來, 還不一定請得到呢,能請來就燒高香了!”
他這話一說, 班上暗自生悶氣的人更多了。
本來班上就很多心高氣傲的人, 平時就不屑地管對麵學校那群學習好的全都叫書呆子, 不好的全都叫二世祖,十分排斥對麵什麼所謂的貴族學校,見不得有個外校的學生到班上來指手畫腳,而現在看到他們的班主任馬政居然對那外校的人這麼維護, 這麼看高她, 他們當時心裡都非常不是滋味。
不就是能考幾個分數嗎?有什麼了不起的。
此時此刻,鐘悠悠對他們而言就是彆人家的孩子,他們能不討厭才怪了。
請就請吧。反正來回也就那麼回事兒, 頂多也就耽誤他們一節課打遊戲的時間,他們倒是要抬起頭看看, 那外校的全市第一能講出個什麼名堂來——
再厲害的人也不可能在一節課之內把他們全都變成學霸吧?馬政這真是無用功。
班上的人紛紛破罐子破摔地這麼想著。
但黃毛不這麼想,他轉著筆,悄悄抬起頭看了馬政一眼, 心裡還挺期待的。
上次在明德學校門口見到了鐘悠悠的照片,這麼漂亮的妹子過來他們學校,即便從她那裡得不到什麼經驗, 但也是賞心悅目的啊。何況,見了習語淇突飛猛進的成績後,不知怎麼的,他那混沌一片、充滿稻草的腦子,竟然也開始思考了……
如果是自己進步了那麼多的話,奶奶得多高興啊,先不說奶奶,就算是常年不回家的父母也會打個電話回來誇一下自己吧。
想到這些,黃毛竟然有些做白日夢的激動,好像被什麼撥雲見霧,找到了一絲前進的方向似的。
*
下午,鐘悠悠這邊,黎東平就把她叫到了辦公室裡,和她說了這件事情。
“現在高三學習緊張,花一兩個小時的時間去彆的班傳授經驗,而且可能還要提前準備,我覺著呢,可去可不去,你自己斟酌。”
黎東平嘴上說著“可去可不去”、“隨你”,可一雙眼睛卻巴巴地望著鐘悠悠。他剛才才掛斷馬政的電話,都給人拍胸脯保證了……
鐘悠悠站在一邊,倒是無所謂,問:“什麼時候?”
黎東平趕緊道:“明天上午吧,你今天晚上,回去準備準備。”
鐘悠悠點了點頭。
待她走後,辦公室裡的人看著她背影,都很是感慨,化學老師對黎東平道:“四五個月前,我們哪裡能想到咱們班上能出一個全市第一的學生啊,現在好了,不僅上國旗台子講話了,還被請到外校去傳授經驗,老黎,可以啊,你這老臉可沾光了。”
黎東平也喜滋滋的,其實他還很怕鐘悠悠不去呢,那他在高中同學馬政那裡就很沒麵子了,幸好鐘悠悠這孩子大方,什麼也沒說就答應了。
人活到他們這個中年的年紀,除了拚家庭不就拚事業嗎?他能教出鐘悠悠這種全市第一的學生,那他在以前的老同學麵前也有幾分談資了呀。
這陣子黎東平腰杆兒都硬了許多。
獎金發下來了,帶老婆孩子去吃了好幾次海底撈,老婆孩子都滿意了、高興了,家庭都和睦多了。
這樣一通算下來,說到底,最大的功勞還要歸功於鐘悠悠呢,因此,黎東平能不對鐘悠悠多幾分照拂嗎?
就連最近天氣冷,他知道鐘悠悠坐在窗邊,進去上課的時候,都特意提醒那幾個靠窗戶的男生,“不要把窗戶開的那麼大,小心凍著了窗邊的女孩子!”
這可不叫拍馬屁,黎東平自個兒感覺自己和教導主任那種捧高踩低的人可不一樣!鐘悠悠和鐘家的關係被公布出來以後,他也從來沒有在鐘悠悠麵前提起過此事。他待鐘悠悠還不錯,那純粹是待得意門生好。
聽到化學老師的話,黎東平心裡得意,但嘴上還是很謙虛地說:“哪裡呀,我們老師也隻是引路人,指導一條方向而已,真正還是靠這些孩子自個兒努力、自個兒優秀。”
辦公室裡麵十九班的各科老師紛紛笑了笑。
而另外幾個其他班的老師都跟啞炮了似的,默不作聲——能作聲嗎?
這陣子十九班因為一個鐘悠悠春風得意的,都快從籍籍無名的差班之一變成全年級最出名的班了!就連教導主任也三天兩頭往他們這層樓跑,能是因為什麼呢?還不是找黎東平關心鐘悠悠的事情啊。
要說這鐘家財力雄厚,就是好,簡直可以肆無忌憚在學校橫著走了都。
但是倒也奇怪,鐘悠悠這丫頭恢複了鐘家千金小姐的身份以後,倒是從來沒有在學校聽她提起過鐘家,好像十分避諱,恨不能避而遠之似的。這一點,和以前的孟詩萱簡直截然不同。
*
辦公室裡麵老師們和和氣氣地說著玩笑話,孫曼進來送了語文作業以後,就匆匆離開了辦公室。
她無意中聽到了方才鐘悠悠和黎東平的對話。
現在鐘悠悠已經厲害到這種程度了嗎?隔壁職高都特意請她去傳授經驗了?
孫曼回到教室裡,忍不住遙遙地看了靠窗邊的女生一眼。女生翻著手中的書頁,顯得有幾分慵懶散淡。
孫曼在位子上坐下來,抿著嘴唇,手指將桌子擦了一遍又一遍,她說不出來自己心裡是什麼感受。羨慕嗎?嫉妒嗎?哪能不嫉妒呢?自己已經很努力了,日以繼夜、從不懈怠,卻怎麼也到達不了她那個層次。
有些人,大概就是老天爺賞飯吃吧,而她很努力、很努力,卻也爬不到對方輕而易舉就可以攀登上的一個山腳。
孫曼歎了口氣,趴在桌子上。
*
鐘悠悠到習語淇她們班上去的前一天晚上,還認認真真熬夜準備了。說實話,針對習語淇那些錯題來幫她查缺補漏,鐘悠悠還能夠輕而易舉地把習語淇的問題指出來,可現在讓她兩手空空地去傳授經驗,她還真是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傳授什麼。
經驗?大半夜的,鐘悠悠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決定先從普遍容易錯的一些知識點下手,將這些知識點列下來,明天去他們班上,挨個講一下。
但,理化生這幾科能這樣講,可是語文和英語呢?
英語的話,要把所有語法串聯講一遍,可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決的問題,而且那個班上的人肯定也吸收不了啊。
鐘悠悠想了想,打算先跳過英語這一科,至於語文,她打算講一些作文的注意事項。
既然答應了黎東平,就得認真負責,鐘悠悠可不是一個吝嗇得不肯把經驗說出來的人。
*
第二天,她背著書包進了職高,剛進職高的門,門衛大爺和一些路過的學生,都用看動物園裡的大熊貓的眼神看著她。她身上明德的校服特彆顯眼。
“明德的人來咱們學校乾什麼?”幾個職高的學生紛紛小聲問。
要知道,這邊有三所學校,他們職高和明德剛好麵對麵,可以說是常年被明德踩在腳底下嘲諷。
明德學生都不屑和他們這邊的人玩,偶爾被抓到和他們這些人玩,明德那邊的教導主任還要把那同學抓去批評,當眾說不準和這邊三教九流的小混混玩。
搞笑,誰稀罕和他們明德的人玩了。
而且,怎麼他們職高的人就是小混混了?好歹也是正兒八經的職業高中吧?!
於是,他們職高單方麵地對明德水火不容。
……
鐘悠悠就這麼一路頂著好奇打量的目光,走進習語淇她們教室。
昨天放學的時候,習語淇就在教室所有人麵前放過一次狠話,今天誰要敢再在鐘悠悠麵前起哄、對她不尊重,她習語淇就給誰好看!
不得不說,習語淇的話肯定是有震懾作用的,但她現在不僅弄掉了殺馬特的打扮,粗暴的性格也磨平了很多,卻也導致班上沒那麼多人信服她這個以前的大姐大了。
所以鐘悠悠走進來時,隻見這個班上的學生一個二個都歪歪斜斜地趴在桌子上,或者交頭接耳的說笑,壓根兒沒把自己放在眼裡,似乎是有意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倒是幾個男生沒忍住抬起頭,最顯眼的就是那個黃頭發的黃毛男生,看到自己眼睛都亮了,甚至忍不住吹了聲口哨。
“大家安靜一點,外校美女來了。”他搓著手道。
黃毛本是好意,可這話落在一些女生耳朵裡,就不那麼樂意了。美女?她們挑釁地抬起頭,看向鐘悠悠。
“你就是那個對麵明德過來的?”
馬政匆匆從辦公室趕過來,笑著對鐘悠悠道:“鐘同學,你來得還挺守時的,看我這開會差點都把時間給耽擱了,我待會兒就站在教室後麵,你給咱們班同學傳授一下經驗,辛苦你了啊。”
鐘悠悠瞥了方才挑釁自己的女生一眼,沒說什麼,點了點頭,走到講台上。
剛走上去,方才那女生見她忍了,就又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嗤聲:“怎麼傳授經驗啊?我們班全都是一群腦子空蕩蕩的、晃一下能放出水的。你這三言兩語怕是指點不了我們什麼東西吧?”
習語淇壓低了聲音瞪過去:“肖美,你鬨什麼?認真聽行不行?”
馬政也趕緊維護秩序:“安靜。”
這個叫肖美的女生坐在前排,校服拉鏈全都扯壞了,染了紅色頭發,看向鐘悠悠的眼神十分不滿。
明明之前習語淇和她們一群小姐妹好好的,現在就因為一個鐘悠悠,習語淇忽然把她們拋下了,這能不讓她心裡麵不舒服嗎?
她有種被背叛的感覺,肯定看鐘悠悠的眼神就和善不起來,甚至隱隱有點怪鐘悠悠的意思。
鐘悠悠倒是很鎮定自若,這很正常。這個班上的人全都不認識她,卻要聽她一個同屆的人在這裡傳授所謂的經驗,肯定有人是不服她的。
“你非得貶低自己的話,那我也沒有辦法。”鐘悠悠淡淡道:“我會好好地講一些有用的技巧,麻煩你先把腦子裡的水倒掉再聽,如果實在倒不掉,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黃毛沒忍住笑出聲來。
“你——”肖美本臉上火辣辣的,一時之間麵子上掛不住,禁不住又道:“教我們也行,可你也得先證明自己肚子裡有幾分貨啊。”
“市理科競賽,沒有考語文和英語吧?那你考了全市第一,隻能說明你理科出眾。英語語文這兩科,你有什麼資格教我們?”說出這話,肖美覺得自己邏輯非常好,正得意起來。
卻就見鐘悠悠徑直從講台上走了下來——
那麵無表情的氣勢,肖美竟然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下,後背抵到後桌的桌子,她臉色漲紅,還以為鐘悠悠要打自己呢,可誰知鐘悠悠隻是拿起她同桌桌子上的一本英語教科書。
整個班上見鐘悠悠這一舉動都懵了一下,不明白鐘悠悠要乾什麼。
可是接著,就見女生拿著那本教科書,回到了講台上。
她隨手翻開一頁,開始念了起來。
——那一幕是很驚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