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章(2 / 2)

“這個私人賬戶應該還和烏大江、李海等人有過金錢交易。我們利用王望這個人查到沉馳交易的私人賬戶,從而找到他買通烏大江、李海的走金證據。這樣一來,至少能有東西牽製住沉馳了。”

秦曜一通分析,鐘父總算是從混亂中找出了一絲頭緒。

若還是年輕的時候的他,肯定也會想到“投石探路”這一招,可近來他的確是老了,忙得焦頭爛額,竟然還沒有秦曜這個局外人看得清楚。

“小秦,你真是救星啊!”鐘父一頓大喜,立刻叫來助理。

秦曜吩咐道:“烏大江和李海收了沉氏的錢的事情,消息放出去一定要利落乾淨,要讓王望無意中知道,才能利用得上他。”

鐘父遂一思考,還是有些愁眉苦臉:“可即便有了金錢交易的物證,也沒辦法徹底反轉,還需要烏大江和李海等人的口供。”

秦曜也擰緊眉頭。

這件事從始至終,最難以突破的就在烏大江和李海這兩家身上。沉馳不知道到底是給了他們什麼好處,竟然他們以身犯險,命都不要了,也要拉鐘氏下水。

“這個容易。”一旁的鐘悠悠忽而彎了彎嘴角:“鐘璽佑,你陪我演一出戲。”

鐘璽佑突然被叫到,愣了一下。

演戲——演什麼戲?

方才秦曜和鐘父說話之時,鐘悠悠一直苦苦思索那個叫烏大山的黑瘦年輕人為什麼會讓自己感到熟悉。

她拿過資料,仔細看了烏家的資料,這才猛然記起來原文中的一個小劇情。

原文沒有發生沉氏扳倒鐘家的事,孟詩萱上大學後,開始去鐘氏公司實習。可想而知,原文的套路自然是公司裡有些人看不慣孟詩萱這個空降的富二代千金小姐。而孟詩萱必然要做出什麼戰績,才能讓那群人心服口服。

於是原文就安排了一個劇情,孟詩萱去鐘氏工廠檢閱時,剛好撞上烏大山的妹妹去給他送飯,卻因為飯菜不對胃口,被烏大山一陣冷嘲熱諷。烏家非常重男輕女,烏小妹早年輟學打工,給哥哥賺讀書生活費,可烏大山還是沒混出個人樣,沒考上大學,成了個混不吝,隻能跟著烏大江一塊兒在工廠打工。

烏大山欺負烏小妹不是一天兩天了,工廠裡很多人都看不過眼,但沒有膽子出麵阻止。因為烏大江還算是鐘氏工廠裡的一個小頭頭,得罪了他沒有好果子吃。

而那天,那事兒剛好被孟詩萱撞上了,於是孟詩萱打了烏大山的臉,將他辭退,趕出工廠去。眾人自然是拍手稱快啊,孟詩萱借此便捕獲了人心。

……

這事兒被鐘悠悠記起來,腦子裡靈光一現,卻猛然找到了突破口。

烏小妹,她出生在重男輕女的家庭,在目睹混不吝的哥哥不僅從小欺負自己,還為了錢,連父親的命都不要了,也要陷害鐘家,她會是什麼感受?

而烏小妹和烏大山這倆兄妹的母親,王春華,在目睹混賬兒子把丈夫弄成植物人,就是為了拿到那幾個錢,還聚眾鬨事,又會是什麼心情?

秦曜看出了她的心思,擰眉:“你彆出麵,現在事情太亂,有什麼事讓律師出麵。”

鐘悠悠道:“這件事還真得我去接觸不可。”

*

醫院裡正鬨哄哄的一片。

烏大江頭破血流、變成植物人、躺在重症監護室之後,外麵一群人哭天搶地。全都是他和李海兩人的親戚。

也不知道平時找這些親戚借錢,這些親戚都縮得影兒都沒有,這會兒烏大江和李海出了事,這群親戚怎麼就突然冒出來替他們鳴不平了。

王春華和烏小妹的神情卻顯得有些麻木,坐在走廊外麵的椅子上,臉上也掛著淚水,布滿了紅血絲的高原臉上印刻著長年累月在農村乾粗活留下來的印記。

王春華是不小心在家裡聽見烏大江和烏大山的對話的,她心裡真的是對烏大山這個混賬兒子恨鐵不成鋼。

她萬萬沒想到烏大山竟然會乾出這種事情來!當然這件事情烏大江竟然也同意了!家裡是窮,可烏大江竟然連命都不要了,也要拿到沉氏的那筆錢,烏大山這個畜生,竟然也配合自己腦子進了水的親爹乾出那種事情來。

而最後這筆錢,她和烏小妹娘倆卻是連一個子兒都沒摸到,全都進了烏大山這個畜生兒子的口袋裡。

這會兒,烏大山恐怕又拎著棍子,在台金北路那邊鬨事了,也不怕被關進局子裡去。

想著想著,王春華眼裡就蓄滿了淚水,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這麼命苦,攤上這麼個兒子和老公。但是無論如何,木已成舟,這種事兒她肯定是不會對外說的,否則烏大江用命換來的錢就全都成泡影了。

……

周圍鬨哄哄的,不知道有誰忽然說了句:“你們瞧見門診部那邊了嗎?鐘家那一對兒女好像過來看病了!”

“他們還不賠錢,要不咱們去圍堵他們?!”

立刻有人道:“這是在醫院,還是彆這樣做了吧,待會兒被保鏢轟出去。”

可是這陣子鐘家壓根沒有人來,派來的都是和他們談判的律師以及保鏢,他們壓根見不到鐘家的人,這會兒好不容易聽說鐘璽佑和鐘悠悠出現在了公眾視野中,他們怎麼能不激動,於是根本沒有人聽勸,一窩蜂地都跑到門診部去。

王春華和烏小妹也被一個遠房親戚拽著去了。

遠方親戚賊眉鼠眼地對王春華道:“王大妹子,你怎麼還不著急?烏大江都躺醫院這麼多天了,趕緊讓鐘家賠錢啊!不僅要賠你家的錢,也要賠我家的錢,大江生前和我家可關係好著呢,他這一倒,我丈母娘哭得死去活來,受的精神損失可不少!這筆錢得鐘家賠!”

這群死親戚!王春華簡直在心裡咬牙切齒,可她性格怯弱,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什麼生前,大江他還沒死呢……”

這遠方親戚自知失言,連忙閉了嘴。

一群七大姑八大姨的遠房親戚擠到門診部的病房那邊去,本來想直接衝進去找鐘家的那一對兒女質問,卻沒想到還沒有推門進去,就聽到病房裡傳來比他們還激烈的爭吵聲——

“鐘悠悠,你還真把你自己當我姐姐了?你給我滾,家裡的錢你一分一毫都彆想拿!”這是鐘璽佑的聲音。

鐘悠悠冷笑一聲:“對,我是外人,你們一家全都隻認孟詩萱。”

鐘璽佑怒道:“什麼孟詩萱?你也配叫?她和我生活了十幾年,她就是我親姐姐,你算什麼?彆以為爸媽恢複了你的身份,你就真能在家裡為虎作倀了。這次家裡出了事情,就算破產,也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鐘璽佑拿著手裡的台詞本,為難地看了鐘悠悠一眼。下麵的話太狠了,他真舍不得罵出口。

鐘悠悠掐了他胳膊一下,低聲:“繼續。”

鐘璽佑深吸了口氣:“詩萱姐姐高貴又優雅,哪像你,跟個叫花子似的,你就是從垃圾桶裡撿回來的。要不是我家有錢,誰願意養著你?”

“我告訴你,你就是詩萱姐的陪襯,你再努力也沒用,家裡沒人會喜歡你的!”

外麵的人聽得清清楚楚,都瞠目結舌,麵麵相覷,一時之間,竟然沒人推開病房的門闖進去。

——這也太狠了吧!

鐘家之前的那些真假千金的事情,這些工人親戚們自然是知道的。大家都知道鐘悠悠當年是被調包的,在養母那裡受了不少苦,被認回來以後,也多年不受重視。否則為何鐘氏之前三年都沒公開這件事,還一直把假千金養著?

可現在真的親耳聽到,這些人還是忍不住咋舌。

鐘家人這是混賬啊,這個鐘家小少爺也是混賬東西,竟然對親生的大小姐這樣!就活該被他們訛詐啊!

烏小妹混在人群中,毫無存在感,死死咬著牙關,眼圈卻紅了。

這位鐘家小少爺鐘璽佑對鐘悠悠罵的那些話,竟然和家中,哥哥烏大山罵自己的那些話如出一轍。

——“生你這個妹妹有什麼用,我告訴你,家裡的錢都是我的,你一分都彆想拿,你就是個吃白飯的。”

——“你再怎麼乖巧有什麼用,家裡沒人會喜歡你的!你就活該輟學打工養我,反正你是個女的。”

她父親烏大江一直都知道這些,卻冷漠以對,不僅在烏大山欺負自己的時候冷眼旁觀,甚至還因為自己做的飯菜不對胃口,就對自己譏諷嘲笑,罵自己沒用,飯都做不好。

而身邊的母親王春華呢,懦弱,雖然心疼自己,可隻會掉眼淚,對自己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

“小妹,你哥哥是家裡的頂梁柱,你多讓著點兒。”

此時,她聽到鐘璽佑罵鐘悠悠的這些話,就感覺回到了自己被烏大山罵的那一幕一般。她腦子裡嗡嗡響,愧疚感一下子席卷而來。鐘家這個親生女兒在家裡的待遇,竟然和自己沒什麼兩樣。她和自己其實都是苦命的人。

一瞬間,她和鐘悠悠感同身受。

這也就使得她開始動搖,她知道,如果此次鐘家因為自己父親哥哥破產,那這個叫做鐘悠悠的女孩,肯定會被趕出鐘家去。按照鐘家對她這樣的態度,鐘家肯定會把最後一筆財產分給那個叫什麼孟詩萱的,和小少爺鐘璽佑。

那麼,這個叫鐘悠悠的女孩,豈不就是間接被自己害慘了?!

烏小妹心中地動山搖!

病房門被霍然推開,外麵一群工人親戚都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衝出來的是鐘悠悠,她臉上掛著淚水,神情卻極冷,頭也不回地朝著外麵跑去。那鐘家小少爺鐘璽佑還在病房裡,繼續罵他的親生姐姐。

哪怕這群工人親戚全都是市井小民,堵在這裡隻為錢財,心中也都對鐘悠悠這種無緣無故被調包、回到親生家庭以後又不受寵愛的女孩生出了幾分憐憫。

不過,這不妨礙他們繼續找鐘家要錢,大不了以後不堵鐘悠悠了,專門堵這個趾高氣揚的鐘家小少爺!

於是,一窩蜂的,這些人衝了進去。

*

這邊,烏小妹卻是抹掉眼淚,悄然從這群鬨事的親戚中離開。

她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否在為虎作倀。她走到醫院門口的花壇那邊,聽見啜泣聲,很像是方才那位鐘小姐的聲音,於是她心中一緊,黝黑的臉上出現了掙紮的神色,猶豫了許久才走過去。

“你……沒事吧?”

烏小妹憐憫而感同身受地看著鐘悠悠。

隻見鐘悠悠迅速擦掉眼淚,臉上神情恢複堅強倔強,咬牙道:“我遲早要扳倒鐘家。”

她說完後,才自覺在一個陌生人麵前失言,抓起旁邊的包包,起身就想走。

可烏小妹卻猶豫了下,忍不住叫住了她:“你彆走,我其實知道你是誰,剛才也在病房外麵聽見了你和……你弟弟的對話。”見鐘悠悠一臉被冒犯的神情,烏小妹淳樸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歉意,連忙解釋道:“抱歉,我不是有意聽的,我想我有辦法幫助你。”

鐘悠悠不信任地盯著她:“什麼辦法?”

烏小妹小聲道:“鐘小姐,你可以去找沉氏的沉總,我覺得他有辦法幫助你。”

她雖然對商業上的事情一竅不通,卻也知道這次鐘氏的危機是那回出現在自己家裡的沉馳的手筆。自己父親自己哥哥都是在為他做事,從他那裡拿錢。鐘悠悠被鐘家欺負成那樣,肯定是想報仇,那麼去找沉總不正好嗎?

鐘悠悠臉上露出驚訝和警惕:“什麼意思?為什麼去找沉氏?你誰?”

見眼前這位可憐的鐘小姐完全不信任自己,烏小妹急了,她是真心想幫鐘悠悠,於是沒想那麼多,便上前拉住鐘悠悠的手。

她焦灼地低聲道:“鐘小姐,我跟你說,你可彆說出去,這次鐘家工廠那麼多工人鬨,都是沉總出的招兒,我是烏小妹,烏大山的妹妹,烏大江的閨女,我爸在這次事故中昏迷不醒,其實都是和沉氏那位做了交易,我親眼看見的,五天前,聚華酒店,所以你完全可以去找沉總幫忙——”

話還沒說完,那邊從醫院匆匆趕出來王春華見自己女兒站在花壇後,不知道在和誰說什麼,叫道:“烏小妹,你跑哪兒去了?快過來!”

烏小妹的話被打斷,她也沒辦法再多說,歉意地看著鐘悠悠,含著淚說:“我先走了,鐘小姐,如果鐘家對你不好,你一定要離開,彆像我這樣陪葬了自己的半輩子……”

她哽咽了一下,沒有繼續說下去,扭頭跑了。

鐘悠悠立在原地,望著烏小妹的背影,心情一陣複雜。

這倒是個淳樸又好心的妹子,自己利用她的確有些不堪,待事情過後,落到烏大山手裡的那筆錢可以給他妹妹……

金錢交易證據秦曜和鐘父那邊已經派人去調查了,而口供,自己和鐘璽佑這邊已經想辦法弄到了。派人去聚華酒店一查,說不定還能找到沉馳和那工人代表見麵的監控。

她伸手摸進包裡,摸到自己的錄音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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