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2 / 2)

“導演,”原野走了過去,低聲和導演他們說話,“多餘的話咱們先不說,我就一個要求,消息必須得壓住,一句都不能傳出去。”

製片在旁邊說:“小原,這你放心,劇組這邊一句話都出不去。”

韋導握了握原野的手,什麼都沒說。他掌心很涼,原野知道導演其實不比任何人好受。方紹一對他而言,說聲半個兒子不過分,而且這部戲本來就是他拉方紹一過來救場的,現在出了事導演心裡肯定是最難受的。

原野寬慰他:“吉人天相,我哥不會有事,您也該回去休息了。”

韋導搖了搖頭,坐在椅子上沒動。

原野太冷靜了,他冷靜得都不像人。連耿靳維來了都二話不說先動了手,但原野始終是理智的。他隻是眼睛一直盯著重症監護的那個大門,醫院太簡陋了,甚至單獨的無菌監護室都沒有,隻有一間大的重症監護,幾位重患都在裡麵。

方紹一一直沒醒,每出來一個人都是相同的答案,每個大夫都是同樣的表情,後來原野也就不問了。

但一直這樣不是個事兒,三十多個小時了方紹一還沒睜過眼,引流管裡的血也一直沒斷過。上級醫院已經聯係好了,急救車也一直在外麵等,原野和耿靳維都是一個意思,不等了,立刻轉院。

轉院單是個年輕的醫生送過來的,要求家屬簽字。原野站起來伸手去接,醫生遲疑了一下,原野說:“給我吧。”

醫生遞過去,原野在名字欄迅速寫下了自己名字,之後的“與患者關係”上,原野像是猛地被刺傷了眼,他筆尖開始抖了。

醫生一直在盯著他看,此時試探著問了一句:“您和患者已經不是配偶關係了,對吧?”

原野熬了幾十個小時,眼睛已經很紅了,現在他直直地看過來,有點嚇人,但也莫名地讓人不太忍心。醫生伸手沉默著從他手裡抽出文件,轉過身遞給耿靳維。

耿靳維接過,看了原野一眼,之後低頭簽了自己名字。

原野從最初接到電話開始,一直到現在,吉小濤看到和聽到的他都是冷靜克製的,他理智地說話理智地處理事情。像是打從心裡覺得這隻是件小事,不用慌。

但這麼一張轉院單,好像突然把原野整個打碎了,他手抖得不成樣子。

“野哥……”吉小濤叫了他一聲。

原野回神,看了他一眼,然後擺擺手,有些僵硬地去了樓梯間,在兜裡摸著想要給自己點根煙,但他沒有煙。

原野靠著牆,緩緩蹲下身,他胳膊在頭上擋著,整個人蜷縮起來,縮成一副抵抗世界的姿態。

裡麵躺的是方紹一,是原野愛了十八年的愛人。

他有個頭疼腦熱原野都覺得天大個事兒,現在人沒有意識在重症監護裡發燒四十度退不下來,身上插著夾著各種管子,引流管不停地從他身體裡往外抽血。

這樣的方紹一躺在裡麵,原野竟然沒法給他簽字。在場的這些人,耿靳維、吉小濤,甚至是導演,都比他有身份去簽這個字。原野在“患者關係”那裡能寫點什麼?前夫?還是朋友?

這太滑稽了,這也太殘酷了。

急救車一路綠色通道飆去市裡,擔架床往急救室送的時候一個年輕的醫生扯起被子一把蒙住了擔架床上人的臉。

醫院人來人往,方紹一的臉是不能被看見的,連原野和吉小濤都遮了臉,醫生也是好意。但這個動作原野連反應時間都沒有,大夫一蓋住臉他立刻就掀開了,然後脫了自己外套遮住了他。白被子蒙臉太紮眼睛了,不行。他臉上已經一點顏色都沒有了,怎麼能再給他蓋上白色。

人好好地轉過來了,一路過來生命體征也還算穩定,這總歸是讓人稍微放下點心。擔架床推進去之前原野不顧醫生反對在方紹一臉邊貼了一下,眼皮顫得厲害,睫毛一下下刮在方紹一臉上。

吉小濤鼻子猛地一酸,轉開頭擦了下眼睛。

原野那天在方紹一耳邊輕聲說了一句:“我把我這兒的光都還給你……我沒有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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