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那你高興了嗎
顧清溪玩了幾把牌, 每一次幾乎無往不利,牌好牌壞,運氣總是不錯, 關鍵時候對方棋差一招自己總是能反敗為勝, 開始的時候自然是痛快得很,後來她自己也慢慢意識到了, 這個時候瞥蕭勝天一眼, 他卻仿佛根本沒看她的樣子, 好像也很無奈。
桂花哥哥長長歎氣,搖頭埋怨:“勝天你這是咋啦, 你戰無不勝的名頭今天算是毀了,你這打鷹的反而被鷹啄了眼,可真是一物降一物!”
蕭勝天墨黑的眉頭聳了下,也很是無辜的樣子:“可能手氣用光了。”
秀菊倒是殷勤得很, 趕緊從炕邊桌子上端了水遞給蕭勝天:“勝天哥哥,你喝水換換運氣,你打牌厲害, 換換手就好了。”
蕭勝天低頭整理牌,說不渴, 眼睛沒看秀菊這裡。
顧清溪看過去,秀菊臉上顯然有些失望, 不過還是笑著,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蕭勝天。
這姑娘應該和自己差不多大, 興許小那麼一歲,她望著蕭勝天的時候,眼裡都是崇拜,毫不掩飾。
顧清溪突然就覺得沒什麼意思了, 正好也打差不多了,便和桂花推說打算回去幫家裡貼對聯,桂花留了一會,桂花哥哥也說再玩會吧,不過顧清溪還是出來了。
走出桂花她們村子是一條小路,兩不管的地界,荒寂得很,這個時候太陽溫煦,曬一曬挺舒服,顧清溪站在那裡,就低頭看地上的影子。
空氣中彌漫著鞭炮過後淡淡的硫磺味兒,沒了枝葉的樹枝遒勁,被太陽投射在地上,好像是在這荒蕪的地上做出一幅畫。
顧清溪看了好一會,就聽到身後聲音說:“剛才怎麼突然跑出來了?”
顧清溪也沒回頭,兀自看地上的投影,隻淡聲回:“不想打了。”
蕭勝天:“不喜歡嗎?”
顧清溪:“總贏,也沒什麼意思啊!”
蕭勝天便低聲笑了,笑得清朗猶如這冬日的天空。
顧清溪回過頭去,瞥他:“你是不是故意的?”
蕭勝天笑著挑眉:“故意什麼?”
顧清溪:“故意讓我贏,讓著我。”
蕭勝天笑:“沒有的事,不是說了嗎,這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一物降一物。”
明明他在說牌,但顧清溪總覺得他意有所指,顧清溪:“你這說得叫什麼話!”
蕭勝天:“你來之前,沒人能打贏我。”
顧清溪還是覺得不對,微微昂起頭:“第一把的時候,你故意把大毛扔了,留下一個紅桃K,就是等著讓我贏。”
蕭勝天:“怎麼可能,我哪知道你竟然出K,你如果不敢出K,出小一點的,我大過來,絕對打得你落花流水你信不信。”
顧清溪不信:“你就是在編!騙人!”
蕭勝天:“我怎麼編了?”
顧清溪:“你就是想——”
話說到一半,顧清溪說不下去了。
蕭勝天眸光灼灼,盯著她:“嗯?”
顧清溪終究道:“你就是逗我高興。”
蕭勝天定定地望著她:“那你高興了嗎?”
低低地那麼一句,就這麼叩在她的心上,讓她的心輕輕震顫了一下。
她轉過臉去,躲開他的眸光。
打牌的時候高興自然是高興,隻是心裡總有一絲不舒坦,為什麼,自己心底明白,卻不好說出,說出來就是小心眼了。
蕭勝天低聲問:“到底怎麼了?”
顧清溪卻是不可能說的,她當然知道他應該沒多想,是以自己說出來,隻是無理取鬨,隻是讓他看清楚自己的小心眼罷了。
所以她顧左右而言他:“真得沒什麼,對了,你這次化肥的事順利吧?”
蕭勝天見她這樣,也就不追問了:“還好,三車化肥不夠用,運過來後,我又去那邊廠子裡磨,順便找了幾家彆的廠子,最後又弄了幾車。”
他話說得輕鬆,顧清溪卻驚喜不已:“又弄了幾車?真的?”
那應該是不少錢吧?
蕭勝天看著她這驚喜的樣,笑:“我說假的你信嗎?”
顧清溪軟軟地瞪他。
她算是明白了,也怪不得彆人說他,其實年輕時候的他確實吊兒郎當的,愛開個玩笑什麼的,雖說剛開始時候在自己麵前比較拘謹,像個木訥傻子,但慢慢熟了,他本性就露出來了,說話其實挺皮的。
蕭勝天看她這樣,趕緊規矩起來:“你今天怎麼出來玩,我以為你忙著。”
顧清溪道:“是,我是忙,可不像你,還有時間去玩撲克。”
蕭勝天一本正經地解釋道:“我回來三四天了,也沒事,過年也不用準備什麼,就隨便玩玩,玩到現在,已經沒人和我玩了。”
顧清溪:“為什麼?”
蕭勝天墨眉無奈地聳了下:“誰願意一直輸。”
顧清溪怔了下,之後噗嗤笑出聲。
他一直贏,誰整天打牌被打得稀裡嘩啦也不願意繼續玩啊!
蕭勝天低首看她,冬日的樹影落在她淨白的臉上,她的笑在這蒼茫的冬日裡格外柔軟明淨,一時低聲道:“好了,總算高興了?”
顧清溪抿唇,收住笑:“我什麼時候不高興了嗎?”
蕭勝天:“還好意思說,當時看到我,那臉色可不好看,生我氣了是不是?”
顧清溪倔著道:“怎麼可能……”
蕭勝天卻突然道:“前幾天我回來的時候,去你們學校附近轉了一圈,聽著那意思,你們要考試了,我就回來了,回來後也悶得慌,昨天去你們村裡找彆人玩,還聽說你哥嫂現在弄編織賣得挺好,又聽說你昨天放學,本來想著過去縣裡看看,誰知道你哥去接你了。”
他這麼一解釋,她心裡頓時熨帖了。
一直心心念念記掛著,想知道他的消息卻不能,又不能隨便找人打聽,實在是憋得難受,好不容易出來找他們村裡的人,想著打聽打聽,結果人家在那裡玩牌,還有個小姑娘那麼崇拜地看著他,在那裡端茶遞水的,她心裡自然不痛快。
可他說明白了,她也就釋然了。
至少他也確實是記掛著她,並不是在那裡和小姑娘開玩笑忘記她這一茬。
一時低聲道:“那你過年呢,都準備了嗎?”
問完這個又有些後悔,他就一個人,估計也沒什麼意思。
真到了過年那兩天,大家忙著拜年什麼的,隻怕是連個牌搭子都沒了。
蕭勝天:“也沒什麼好準備的,不過買了幾掛炮仗,到時候放放,討個吉利,還能跑過去逗小孩玩。”
顧清溪聽著,又想笑,又有些難過,想著過年時候,自己一家熱熱鬨鬨的,他一個人孤零零,一時又想著,上一世的他單身一人,那麼多年,那些年,他怎麼過的?
縱然有事業,但過年時候,也不可能一直加班啊。
一時低聲道:“那你沒事去打打牌也挺好的,或者跟著村裡人一起拜年,人多熱鬨些。”
蕭勝天卻突然道:“你喝酒了?”
顧清溪:“啊?”
蕭勝天:“我怎麼聞到一絲酒氣。”
淡淡的女孩兒清香,有那麼一絲似有若無的酒氣。
顧清溪愣了下,之後明白了:“我剛吃了兩個蹦棗。”
蹦棗是她們這裡習慣做的,是秋天大棗豐收的季節,直接從樹上摘了那些絲毫不會有任何傷痕的大棗,挑揀過後,用酒悶在罐子裡,悶一段時間就差不多了,到了冬天,嘴饞的時候拿出來一個吃,或者過年上供用。
蕭勝天笑了:“我說呢,還以為你成了小酒鬼。”
顧清溪也笑,笑著問:“你愛吃蹦棗嗎?”
蕭勝天:“還好,不過我奶奶可不會做這個,隻在彆人家吃過。”
顧清溪聽這個,笑得抿唇:“那你等著,我家裡做了,我去取一些來給你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