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孩子的體質不同尋常,除了受到驚嚇以外沒有釀成什麼大錯。
但是經曆了一係列恐怖的事情以後,阮京默覺得自己是個瘋子,他沒有辦法再照顧小孩,他必須把孩子從自己這個瘋子身邊送走。
他找到了舒雅,接受舒雅的提議,空出最少半年的時間來到H國接受治療,他需要的是安靜,極其安靜和陌生的環境,隻有放空自己,才能讓他重新平複情緒。
舒雅當時問他,孩子要不要留在身邊。
他果斷拒絕了,他這副鬼樣子,不敢再接近孩子半步。
“那你決定把孩子留在C市,交給育嬰師照顧嗎?”舒雅問他,眉眼間浮現隱隱的擔憂。
阮京默還是拒絕。
他絕不會把孩子交給一群陌生人去扶養,就算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保姆和育嬰師,他也不放心。
就在這一瞬間,他有一個非常大膽的想法。
他麵容蒼白且平靜,舒雅永遠記得他當時看著自己的眼睛,晶瑩剔透,宛若兩潭秋水,閃著淒楚的光,聲音也是前所未有的好聽:“我要把孩子送到他爸爸身邊。”
“阮先生,你不要衝動。”舒雅作為他的心理醫生,對他的體質和私生活,包括感情都可以說是了如指掌。
舒雅從他的口中聽到過無數次“沈浪霆”這個名字,對這個陌生男人的脾性或多或少有些了解。舒雅並不讚成阮京默以這種方式把孩子送到另一個爸爸身邊,希望他還是按照原定的計劃,抱著孩子一同出現在沈浪霆麵前,並且勇敢地坦誠一切。
“阮先生,我對你說過,儘量不要欺騙你所愛的人,謊言的代價是非常沉重的。”
麵對舒雅醫生情真意切的勸說,阮京默不為所動,他決定的事很難改變,這個想法冒出來以後,他立刻吩咐下麵的人去辦,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到天衣無縫。
當他拎著行李箱住進舒雅醫生為他安排的房間時,也就是那天晚上,奔奔出現在了沈浪霆的家門口。
阮京默在接受治療的期間,聽過最多的一段話就是:“努力讓自己變得正常,這樣才能儘早回到他們身邊。”
在這間阮京默曾經待過的房間裡,舒雅和沈浪霆聊了很久,話題全程圍繞阮京默在治療期間所發生的種種趣事,不管是樂觀的還是悲傷的,他們侃侃而談,咖啡一杯接著一杯。
舒雅用溫柔的聲音不斷道出阮先生堅強的一麵,又或者是脆弱的一麵,而沈浪霆始終保持認真的麵孔聆聽著。
“阮先生是一個非常優雅有修養的男人,他是我見過最優秀的人,他每天都有的習慣,經常坐在天台的搖椅,”舒雅指了指上方的天花板,“手裡拿著一本書,很快就能看完一本。他就像行走的百科全書,他真的什麼都懂,隨意挑起一個話題他都能遊刃有餘地講解這件事的起源。”
沈浪霆笑著點頭:“對,他還會說日語呢。”
舒雅笑起來,眸中流露出些許的羨慕意味:“阮先生是何斯體質,擁有驚人的學習能力,他不僅會說日語和英文,他還可以熟練掌握十幾種語言。”
“喔!”沈浪霆喝著咖啡,驚歎地發出聲音,“看來我真是不夠了解他。”
“沈少,現在開始了解也不晚。”舒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很愛你,有時候甚至給我一種你是他全世界的錯覺。”
沈浪霆垂下眼簾,輕抿了一口咖啡,沒說什麼。
舒雅從抽屜裡拿出一份透明文件袋,裡麵夾著幾張藥單,她把這份文件推到沈浪霆麵前,輕聲說:“這是我根據阮先生的天性症狀配置的藥單,希望可以幫助他緩解情緒。”
“謝謝。”沈浪霆拿起來看兩眼,然後卷成一圈握在手裡,“天性症狀是不是永遠都治不好。”
“沒錯,”舒雅篤定地點頭,再次用那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看著他,“陳醫生對天性症狀要比我了解,詳細情況你可以谘詢他。不過......有一點我很確定,藥物對天性症狀隻能起到輔助作用,沒有辦法根治,這是何斯體質的宿命。”
一個從不信命的人,也不得不向命運低頭。
沈浪霆很快聽明白了舒雅醫生話裡的含義。天性症狀無法根治,如果選擇和一個何斯體質的人共度餘生,你就要做好包容對方一輩子的準備。
你真的可以做到照顧一個人的情緒一輩子嗎?
你有那麼愛他嗎?
你願意為他犧牲自己最看重的自由嗎?
沈浪霆走出工作室以後,這些問題自然而然縈繞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不斷地困擾著他的思維。
他是一個過慣了無拘無束的生活的賽車手,一個不走尋常路的灑脫派,他真的要承受這樣的壓力嗎?
沈浪霆在心裡這樣問自己,暫時想不出確切的答案。他覺得這個問題很嚴肅,不能輕易定奪,不然對自己和阮京默都是不負責任的表現。
在回S市的途中,這些擾人心煩的問題一直沒有放過他,始終徘徊在他的腦海裡,緊緊地抓住他的注意力。
他不由開始懷疑自己,當他說阮京默執拗的時候,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下了飛機已是深夜,沈浪霆在停車場找到自己的吉普車,驅車回到公寓。
意外地把奔奔從嬰兒房抱到自己的臥室,他把奔奔軟乎乎的小身體摟進懷裡,鼻尖嗅著奔奔身上的奶香味,聽著奔奔均勻的呼吸聲,他卻遲遲不能入睡。
當太陽快要升起的時候,他終於問自己要到了答案。
他心裡是愛著阮京默的,阮京默在他心裡占有非常重要且無可替代的位置,而且要比他自己想象中的重要。
他願意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接納對方特殊的體質,就像接納奔奔的天性症狀一樣。
一個男人默默愛著你十年之久,這份沉重的愛意,既讓他產生心理壓力,也讓他無限感動,最後收獲的是兩情相悅的欣喜。
也許,事情沒有那麼糟糕。
他為了阮京默可以妥協退讓,他相信,阮京默也會為了他,為了奔奔,為了他們將來的生活做出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