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013章(2 / 2)

他們實在不想住鄉下了,想進城當城裡人。當城裡人多有麵子啊,以後回來,在那些同學小夥伴麵前,他們可以把頭仰起來走路。

就是現在,他們跟人打架耍狠也會說:“你們知道我爹爹是乾什麼的嗎?他是蘇城大工廠的副廠長,明年就能升正廠長,遲早讓你們見識見識!”

對於這個問題,江見海直接拋給李桂梅,“你們問問好婆。”

李桂梅開口就是,“我可不去,城裡一個人都不認識,過不習慣。我就喜歡呆在鄉下,街坊四鄰麼都認識,誰不對我笑臉相迎的呀?你們想去,你們去就是了哇。”

江見海看著她道:“我們都走了,留您一個人在鄉下,誰來照顧您?我再有本事,不能把您照顧好,那也是個不孝子,還不被人罵死了?”

所以他原配在世的時候,其實也沒跟他去城裡過過幾天好日子。大部分時間都是帶著孩子在鄉下,主要就是為了伺候李桂梅這個刁鑽婆婆。

江見海娶第一任妻子的時候,就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嫌棄妻子沒有文化。但他結婚的時候還沒在城裡謀到工作,條件再好些的他也攀不上,所以就草草結婚了。

第一任妻子命不長,因病去世以後,他就想找個合自己心意的媳婦。但是這次他有體麵工作了,卻又被三個孩子拖了後腿,說來這是他一輩子的遺憾和心病。

但江見海對自己媳婦不上心,隻對自己這個老娘上心,李桂梅簡直不要太得意。她嘴角全是喜滋滋的笑意,還要繼續裝仁厚:“你有這份心就好啦。”

江見海可不是隻有這份心麼,說到底他自己除了往家裡給錢,那是一天也沒伺候過自己的老娘。孝敬的事都叫媳婦做了,孝子的名聲卻全被他攬了。

而誰當李桂梅的兒媳婦,那算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了。因為不管把她伺候得多好,她出去也隻會說兒媳的壞話,同時誇讚兒子,說兒媳配不上她兒子。

總之李桂梅和江見海確實母慈子孝,隻是倒黴了兒媳婦。

母慈子孝的這一家人,溫馨熱鬨地吃了晚飯,洗洗澡又聊會天,也就各自睡下了。

今晚江欣不跟李桂梅睡,硬是鑽去了江見海的床上,趴江見海懷裡睡著了。

江岸和江源哥倆並肩睡床上,睡前還聊了兩句寧香的事。

江源問江岸:“你說她明天會回來嗎?”

江岸把胳膊枕在頭下,“你沒聽爹爹說嘛,他隻要一句話,寧阿香就立馬老實回來了。爹爹都親自出馬了,她還不回來,那她是真想死了哇?”

江源思考一會,“如果她真的回來了,我們以後對她好點唄。我真覺得她也沒那麼壞啊,對我們都挺好的。真把她欺負走了,我們就又沒有娘了。”

江岸用鼻孔哼一聲,“你放一百顆心好了,爹爹的條件這麼好,她舍不得走的。”

江源點點頭,“說得也是。”

江岸翻個身往外,“彆想了,睡覺吧,明天就有好吃的了。”

順著江岸的話,江源想想寧香做的雞頭米小圓子、桂花糯米藕、扣肉……想著想著口水就不知不覺流出來了。意識到口水濕了枕頭,他忙抬手一把給抹了,並咽下一大口口水。

***

雖然沒有繡活要做,寧香早上也沒有睡懶覺。她還是和之前一樣,很早起來去繡坊。隻是之前帶的都是刺繡原料,今天帶的是課本。

隊裡有通知,說今天還要上半天工,下午半天給社員放假過節。寧香留在飼養室難免會影響到上工的人,所以她便帶著課本來了繡坊。

她在繡坊埋頭看書,繡坊裡的其他繡娘則看著她暗笑,並不時搖頭。沒有人看得懂她到底在乾什麼,隻覺得她近來腦子有毛病,許多行為都奇怪得很。

人家正兒八經上學的,都沒見有她這麼認真學習,這年頭學習有什麼用?而她一個結了婚的婦道人家,不回去好好相夫教子過日子,居然抱著課本在背書做題,看起來真是滑稽得要命。

寧香可沒那心思在意她們的眼光,她們才能看到多遠?前世她許多意識沒有覺醒之前,目光和見識也是極其有限,顧的從來都是眼前那點吃喝拉撒的事情。

當然她來繡坊看書,還有一個原因——讓家裡人容易找到她。當然不是在期待家裡人喊她回家過中秋,而是以防江見海回來,過來甜水大隊找她。

她不確定江見海會不會回來,因為前世的這個中秋,他是沒有回來的。但結果並沒有令她失望,在上午約莫快到十點鐘的時候,寧蘭找來了繡坊。

作為一個有身份有地位,並且還是寧香丈夫的男人,江見海當然沒有親自跟來繡坊。寧蘭是來喊寧香回去的,隻說:“姐,江廠長來了。”

聽到寧蘭這話,繡坊裡其他繡娘瞬間有點小驚訝,都擺開了看戲的架勢。她們當然是想看看,寧香到底會不會按自己說的那樣,真和江見海離婚。

當然她們心裡也都是有預設的,覺得寧香大概就是拿“離婚”為借口繼續往下作一作而已。江見海現在親自來了,她心裡肯定喜死了,估計很快就回去了。

但就在所有繡娘都看著寧香,等她起身跟寧蘭回家的時候,寧香抬起頭,看著寧蘭不鹹不淡說了句:“那你告訴他,我在繡坊。”

寧蘭神色驀地一懵。

其他繡娘:???

這是要江見海來見她的意思?

看寧蘭發懵,寧香隻好把話說明白,“你讓他來繡坊找我。”

寧蘭看著她眨巴眨巴眼,半天擠出來一句:“姐……這……不合適吧?”

寧香說話語氣仍舊淡,又摻了一些冷,“有什麼不合適的?”他是皇帝嗎?

寧蘭想跟她講道理,想說人江見海是大廠長,是個大人物,人家已經放下身份麵子來他們家找她了,怎麼還能再讓人親自來繡坊呢?

但她看著寧香的眼神,張了兩下嘴,愣是把這些話都咽回去了。然後她吞兩口口水,低聲應了一句:“好吧。”

說完她轉身出了繡坊,出門後眉心一皺,心裡想——真的是腦子出問題了吧?

她嘀咕著回到家,隻見寧金生和胡秀蓮為了招待江見海,兩個人的臉都已經笑僵了。看到她回來了,胡秀蓮伸著頭往外看看,隻問:“你姐呢?”

寧蘭麵色踟躕,目光從江見海臉上掃過去,吱唔說:“姐讓姐夫去繡坊找她……”

寧金生、胡秀蓮和江見海聞言俱是一愣,還是胡秀蓮先反應過來,站起身來微微咬著牙道:“我看她是腦子進水了,我去把她拽回來。”

但胡秀蓮還沒走出去,就被江見海給叫住了。

江見海顯然已經很沒耐心了,他站起身道:“還是我去吧。”

寧金生覺得不行,怎麼能讓江見海去繡坊見寧香?寧香不懂事歸寧香不懂事,他們做父母的可不能這麼不懂事啊,所以他忙叫住江見海,“讓她娘去吧。”

江見海現在隻想快點解決這個問題,“我去可能更有用。”

寧金生和胡秀蓮想一想這幾天寧香的態度,比較認同江見海的說法。現在可能隻有江見海出麵,寧香才能聽人話。於是他們隻能跟江見海說抱歉,說他們沒教好女兒,給他添麻煩了。

江見海確實覺得寧香在給他添麻煩,本來他不必要顛簸數天回老家來的。費了半天勁回來,還要跟她在這裡煩。好好的不知道吃錯什麼藥了,印象中她沒這麼作過。

因為覺得煩,江見海的臉色並不好看,眼鏡下的雙眼黑沉黑沉的。他讓寧蘭在前麵帶路,領導架子擺得十分足,跟著寧蘭去往甜水大隊的繡坊。

到了繡坊,寧蘭在門外停住不再往裡去,他則直接跨過門檻進去,掃視一下找到寧香,然後走去她麵前,停步立在她的繃架旁邊。

在江見海進門那一刻,其他繡娘就感受到了低氣壓。她們都轉頭看向江見海,本來鬨嚷嚷的繡坊瞬間變得安靜了起來,靜到繡花針穿布的聲音都能聽到。

寧香自然也看到了繃架邊的人,她手指按住書本,慢慢抬起頭來,正好和江見海不耐煩的眼神碰上。這眼神她太熟了,瞬間就把她心底的怒氣值勾了起來,直線飆升。

江見海盯著寧香,開口的語氣也是寧香所熟悉的,“折騰夠了沒有?折騰夠了現在就跟我回去,你不要臉,我還要呢。”

看著這樣的江見海,寧香腦子裡微微錯亂了一下,瞬間覺得怪怪的。照理說,她目前和江見海根本沒有相處過多久,雖說是夫妻,但比陌生人沒親近多少。

前世的記憶中,在結婚最初的幾年時間裡,江見海對她的態度一直是冷淡疏離的。他是被她的耐心和賢惠感化後,才慢慢接受她這個妻子的,然後態度慢慢轉變,更多的是不耐煩。

在很多人看來,這就是老夫老妻該有的狀態,是所謂的幸福。

對,是後來兩個人老夫老妻了,江見海徹底不再掩飾對她的嫌棄,赤-裸裸地全部表現在言行裡,平時對她的態度就成了這樣處處不耐煩的樣子。

難道說……

就在寧香走神揣測的時候,江見海又不耐煩說了一句:“發什麼呆?聽到沒有?趕緊起來跟我回去,彆在這給我丟人現眼!”

他這兩句話說完,寧香還沒反應,繡坊裡的其他繡娘已經把她當熱鬨看了——何苦來哉呢,一個女人不分輕重地作,能作出什麼好下場來?嫁了人還不安分,被罵都是輕的。

寧香回過神,不管其他繡娘在想什麼,她屏住一口氣,在心底罵了句“臭傻逼”,隨後陰著臉色和眼神,伸手到書包裡掏出離婚申請書,展開拍在課本上。

放好申請書,她抬起頭看向江見海,眼神和語氣比他更不耐煩更嫌棄,“麻煩你說話客氣點。江見海,彆太拿自己當回事。我從一開始就沒看上你,比我大了整整十歲還帶著三個孩子的老男人。嫁給你,才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丟人現眼的事!要不是家裡逼著,我根本也不會嫁給你!”

“離婚吧。”

狗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