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滿慧!林滿慧!你快去看看呀,你哥又打架了!”

女孩子清脆而響亮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軍山農場三分場的連脊平房整整齊齊一字排開,東頭最末尾的那一間屋子裡,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女被驚動,掀開藍色布簾,站在簷廊的水泥地麵,懶洋洋地應了一聲。

“林嘉明,什麼事?”

林嘉明氣喘籲籲地跑過來,她與林滿慧年齡相仿,眉目清秀,肌膚粉嫩,紮著兩個小辮,辮梢上綁著水紅色綢帶,穿一件的確良白底碎花襯衣,一條嶄新的藍褲子,一雙黑色帶搭扣的小皮鞋,看林滿慧一副悠哉哉的模樣,急得直跺腳。

“林滿慧,你這個人怎麼一點也不著急呀?你哥又跟人打架了!”

林滿慧身形偏瘦,麵色蒼白,頭發微卷,胡亂紮個馬尾垂在腦後。藍色長袖上衣洗得有些泛白,肥大軍褲膝蓋處打著補丁,解放鞋的鞋麵被磨毛,前頭破了個兩個洞,隱隱能看到白白的腳趾頭。

明明衣著破舊,林滿慧臉上卻沒有半點困窘。她顯然很愛惜衣服,低頭小心挽起衣袖,問道:“哦,哪個哥哥?”

林嘉明左右看看,連脊房是當年建設軍山農場時軍隊統一蓋的,一層磚混結構,每戶不到三十平方,一排房住著五戶職工。

現在正是中午,上工、上學的還在歸家路上,沒人出來看熱鬨。

林嘉明悻悻然地回答:“還能是哪個?你四哥和五哥,林家雙霸。”

平時隻要一聽說哥哥們打架,一提及“林家雙霸”這個詞,林滿慧總會羞憤交加,這一次她卻沒什麼反應。拖過廊下的一把破舊的靠背竹椅,施施然坐下,閉上眼睛享受春日暖陽。

四月的陽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陽光灑在她蒼白的臉上,那長長密密的睫毛輕輕顫動,如蝴蝶尾翼撲閃。

林嘉明瞪著一雙圓圓的大眼睛:“林滿慧,你,你今天竟然沒有哭!”

林滿慧睜開眼睛斜了她一眼,清清亮亮的瞳仁,似有星光灑落:“怎麼?你過來就是想看我哭?”

一絲春風拂過,梁下有燕子呢喃。就是耳邊這個聲音,太呱噪。

林嘉明被她一懟,更加覺得不對勁,圍著她轉了個圈,確認眼前這個女孩是林滿慧無疑之後,這才撇了撇嘴:“我是怕你哥受傷,你會哭咧。”

假裝沒有看到林嘉明故意顯露的新衣、新鞋、新綢花,林滿慧再一次閉上眼睛,將身體靠在竹椅靠背上,聽到椅子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歎了一口氣。

彆人的人生是一條直線,林滿慧的人生卻在十二歲時出現了一條支線。

林滿慧是早產兒,體弱多病,父母早逝,由五個脾氣暴躁的哥哥撫養長大。病病歪歪長到十二歲,一朝病重昏迷,靈魂飄飄蕩蕩來到末世,成為一名水、木雙係異能者。

從一開始的驚恐、茫然,到浴血廝殺、奮勇向前,人生的目標隻剩下兩個字——活著。

求生的本能讓她不斷成長,修煉、殺敵、建基地,林滿慧成為一名末世大佬。隻不過當她站在巔峰之時,回頭看身後一片荒蕪,無比懷念穿越前的軍山農場。

對比喪屍橫行、食不果腹的末世,軍山農場就是個福窩。良田千頃,住的是連隊建造的連脊房,吃的是計劃糧,穿的是土棉布,就醫有衛生所,上學全免費。

對比叢林法則下殘酷競爭、為一口吃的爭得你死我活的末世人類,自己的五個哥哥簡直就是天使。

末世基地裡,林滿慧偶爾看到一本《七零之福星高照》的年代文,才知道原來過去的自己生活在這本書裡。

按照書中劇情,林嘉明是書中福星高照的女主,作為對照組的林滿慧對她又羨又妒,自暴自棄。大哥一肚子牢騷、二哥打一輩子光棍、三哥下崗酗酒、四哥一事無成、五哥投機倒把被關進監獄,林嘉明卻帶著全家致富、日子越過越好。

努力回憶著書中劇情,林滿慧閉著眼睛迎向陽光。

絲絲縷縷的陽光帶著溫度撒落在眼皮之上,黑黑的世界頓時變得光亮,眼珠輕輕轉動,紅的、黑的、灰的色彩交織成一幅奇異的動態畫麵。

終於回來了。

飄蕩的靈魂在看到那本書時瞬間歸位。隻可惜,離開太久,很多記憶都已經缺失。

想到自己剛穿來的那個清晨,林滿慧內心一陣唏噓。

春天的淩晨氣溫很低,可是自己卻隻穿著背心、短褲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呆呆地望著天花板,細瘦的手背隱隱浮著青筋,手指甲被啃得光禿禿的。

十二歲的自己,原來這麼可憐嗎?

年代文裡女主福氣爆棚、樣樣不缺,為什麼眼前這個健康富有的女主卻偏要在病弱貧窮的堂妹麵前炫耀得瑟?

林滿慧腦中閃過一絲明悟——或許,書中描寫的隻是女主視角下的世界,林嘉明的一切行為都被美化。

但此刻,我的世界我做主,哪怕隻是一個女配。

想通透這些,林滿慧自然而然進入冥想狀態,外物皆若不在,腦中隻餘下一片空靈。

屋前屋後樹木鬱鬱蔥蔥,自留地裡的蔬菜水靈青翠,遠處稻田一片綠茵,木之靈氣凝聚成星星點點的綠色小光點,漸漸融入林滿慧的身體。

暖流,在小腹流轉,分出幾縷細線向四肢延伸,緩慢修複著因早產而先天不足的身體。

很熟悉的感覺:這是末世最受歡迎的木係異能,滋養萬物、催生植物。

林嘉明等了半天沒有回應,看林滿慧嘴角上揚,一臉享受,像是睡著一樣,氣不打一處出,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胳膊:“喂,你今天怎麼了?”

綠色小光點被驚擾,瞬間消散不見。

被打斷修煉的林滿慧有些不高興,緩緩睜開眼,瞟一眼拍打自己的白嫩小手,不自覺地帶出一分威嚴:“離我遠點。”

隻可惜她生來體弱,說話細聲細氣,這一點點不滿聽在林嘉明耳朵裡半點威力也沒有,妥妥就是對自己的嫉妒羨慕恨嘛。

“汪汪汪!”一陣狗叫聲傳來,一個胖胖的中女子走過來,身後跟著一條胖乎乎的白色小土狗。

女子腰間係一條藍布圍裙,拎著一桶剛洗好的衣服走到屋前晾衣架前,放下木桶之後,看著林嘉明笑:“嘉明來了?今天紮的這綢花真好看。”

林嘉明禮貌地回了一句:“吳嬸兒,晾衣服呀。”說話間揪了揪小辮子,將那兩朵紮成蝴蝶結的水紅色綢花亮出來。

吳嬸和林滿慧一家是鄰居,隻隔著一堵牆。眼饞林滿慧家住東頭,與門廊相連的房子比她家大了五、六個平方,經常說些歪話。

有了觀眾之後,林嘉明明顯來了精神。她眼露焦灼,衝林滿慧說:“滿慧,哥哥和人打架,你怎麼一點也不著急?快去勸勸呀!”

吳嬸的愛人、三個兒子在三分場工作,加起來每個月有一百塊錢工資,自感高人一等,嗓門都比彆人高出不少。

聽到林嘉明的話,瞟一眼還在廊下曬太陽的林滿慧,吳嬸一邊曬衣服一邊大聲問:“怎麼,她哥哥又在外麵打架?”

林嘉明垂下眼簾,點了點頭,臉上帶出絲羞愧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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