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邊靠北橫擺著一個玻璃書櫃,香樟實木打造而成,是整個林家最寶貴的家具。書櫃與西麵牆體形成一個一米的通道,用一道白底碎花布簾遮擋著。
布簾動了。
林滿慧掀簾而出,麵沉如水。
似乎有一道冰冷的水流,澆在燃燒的柴堆之上。
“呲——”地一聲,大火熄滅,白煙起。
林景仁沒再動手,林景嚴也快速將衣服穿好,林景勇乖乖地從地上爬起來,一齊喊了聲:“小妹。”
林滿慧身材瘦小、神情淡然,但不知道為什麼她一出現,就讓林家兄弟都安靜下來。
她吸了吸鼻子,聞到空氣中浮動的麵條香味,看著林景勇:“四哥,早飯做好了?”
林景勇點頭道:“嗯,鍋,鍋裡煮了酸菜麵。”
小妹出場,一家人暫時歇戰,坐在一起吃麵條。
昨天剩下的酸菜、曬乾的白辣椒、加上芹菜和香蔥,麵條筋道香滑,手工磨製的芝麻香油濃鬱撲鼻,大家的胃被美食填滿,心情漸漸愉快起來。
吃飽的飯,放下筷子的林滿慧問林景仁:“三哥為什麼打人?”
林景仁哼了一聲:“老四、老五,你們昨天打架了?為什麼還回來驚擾小妹?”
林景嚴和林景勇對視一眼,有點心虛,不敢吭聲。
林滿慧一挑眉:“你聽誰說的?”
林景仁有點奇怪她的關注點,回答道:“嘉明剛才來喊你上學,告訴我的。”
林滿慧雙目微眯,眼中閃過一絲冷光:“四哥想給我買綢帶,供銷社的魏豔悄悄藏起來做人情,不肯賣給他,還罵我們一家子都是沒爸媽的,沒教養,什麼結巴、二流子、災星……”
砰!
林景仁一拳頭狠狠地砸在牆上,頓時剝落幾塊牆皮,粉塵揚起。
若是以前的林滿慧,早就被林景仁凶悍的模樣嚇到,但現在的她,在末世經曆過太多廝殺肉搏,早就見慣不驚。
林滿慧覺得林嘉明這個人有點討嫌,一天到晚挑是拔非,而且說話不清不楚,藏頭掖尾。她明明知道林滿慧最怕哥哥們打架,卻跑來驚擾感冒發燒的林滿慧,非要讓她去勸哥哥們。
麵上看著是為林滿慧好,但實際結果呢?
如果是以前,林滿慧一定會傷心落淚,自怨自艾。明明心裡難過得要命,還會感激林嘉明過來報信,關心愛護他們兄妹吧?
好一朵盛世白蓮。
林景仁怒氣衝衝地吼:“魏豔是吧?老子今天下完班就去收拾她!”
麵對盛怒之下的三哥,林景嚴與林景勇都成了縮頭的鵪鶉。林景仁是林家最凶猛的角色,曾經把車間同事打得吐血,因此背上違紀處分。如果不是因為他修車技術高,早就被開除了。
林滿慧淡淡道:“當日仇,當日報。如果要等到你去收拾,我們氣都氣飽了。”
當日仇,當日報。
這句話落在林景仁耳朵,簡直像長進他心裡一般,頓時渾身上下舒坦。他哈哈一笑,伸出手撫了撫林滿慧的頭頂,讚了一句:“說得好!”
三哥這一笑,林景嚴頓時鬆了一口氣,搶著將昨天發生的事情說了個清清楚楚,末了還不忘記吹捧滿慧。
“第一次見到小妹不再害怕,奮起反抗,真是痛快!”
林景勇也在一旁加了一句:“現在小妹身體好了,性格也變了,我……我覺得挺好的。”
林景仁點點頭,怒氣早已消散到了九霄雲外。
林滿慧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林嘉明和你親,還是我們和你親?”
林景仁瞪圓了眼睛:“當然是你們和我親!”
林滿慧問:“那你為什麼隻憑她一句話,二話不說就打四哥、五哥?”
林景仁第一次被小妹責備,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應對。
自大哥上大學之後,二哥內向軟弱,強勢的他就成為默認的當家人,還真沒人敢當麵這樣質問。
他拉下臉:“打都打了,還能怎樣?”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緊張。
林景嚴和林景勇慌忙打圓場:“沒事沒事,我們皮糙肉厚怕什麼打?三哥也是為我們好嘛,對不對?”
林滿慧靠在椅背,眼眸暗沉:“三哥為我們好,關起門來教訓,沒問題。但是,我們一家人不能給彆人當槍使。外人說一句,就跳起來打自己人,連辯解的機會都不給。”
林景仁若有所思,沒有吭聲。
林滿慧見他聽得進去,便多說了幾句:“林嘉明心思不正,老喜歡在我麵前炫耀她的新衣裳、新鞋子、新書包,還背後說你們的壞話……”
“壞話?什麼壞話!”林景嚴一聽就炸了毛。
林滿慧瞟了他一眼,淡淡道:“她給你和四哥取了個外號,林家雙霸。”
林景勇的臉頓時脹得通紅:“什,什麼?我和老五哪,哪裡像惡霸?”
真是冤枉!
林景仁愣了一下:“就憑他倆,還雙霸?林嘉明這小姑娘真是胡編亂造。”咱們家勉強能與“霸”字沾邊的,不是我嗎?嘁!
林滿慧接著說:“我以前膽子小,不懂事,有什麼心事都藏在心裡,現在想通了,身體自然就好起來了。”
林景仁皺起眉毛,思忖良久,小女孩子的心思他是真不懂,便回了一句:“行,你不喜歡她,那就由你。”
林滿慧還沒來得及高興,三哥一句話又讓她的心蕩到了穀底。
“既然你身體好了,收拾收拾,趕緊上學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