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聽到學生要求自己向她道歉,趙誌紅真是被她氣笑了:“哈哈,林滿慧,你是不是發燒把腦子燒糊塗了?我——”
話未說完,教室走廊外傳來一陣鐵鈴鐺搖動的聲音。
“叮鈴鈴——”下早自習的鈴聲響起。
隔壁教室有同學開始走動,走廊處也有老師抱著上課用的物品往各班教室走來。
初一3班今天的第一節課是數學課,蔡老師左手拿著個黃色的木頭三角板,右手抱著課本、講義站在教室門口,正愁沒有台階下的趙誌紅丟下一句:“好了,下課!”轉身離開。
道歉?開什麼玩笑!這世上哪有老師向學生道歉的?
林滿慧看著老師落荒而逃的背影,低下頭輕輕一笑,原本她也沒真想讓老師道歉。
在這個老師是天的學校裡,改變一個人的成見,太難、太累,何必呢?這一次成功洗刷莫須有的罪名,讓老師和林嘉明不敢再任意欺負人,就夠了。
看到平時威嚴感十足的趙老師匆匆離去,教室裡響起一陣議論聲。
“媽呀,林滿慧好厲害,嚇死我了。”
“她敢讓老師道歉!天呐,我做夢都不敢。”
“雖然老師並沒有道歉,但是……我覺得她好勇敢。”
林嘉明聽到同學們的議論,感覺某些事情脫離了掌控。
她從口袋裡取出一條雪白的小手絹抹乾淨眼淚,態度溫柔而大方:“滿慧,怪我沒有說清楚,都是我的錯,你不能怪老師。我跟你道歉好不好?求你,不要再鬨了。”
有一種悲傷的情緒湧上林滿慧的心頭:年少時的自己,真的很可憐啊。
自己掏心窩子對待的堂姐,當她是個陪襯品,處處打壓。卻還當著眾人的麵擺出我是為你好的姿態,仿佛一切都是自己無理取鬨。
憋屈感一天天累積下來,自己本就因為父母早逝、身體病弱而自卑不安,於是越發膽小怯懦,憂鬱、內向、不安、自殘。
林滿慧原本懶得理睬這個書中女主,但此刻內心卻湧上來一股衝動,想要撕下林嘉明偽善的麵具。
“林嘉明,老師正常的詢問你為什麼要哭?明明隻要交出空白試卷就能真相大白,為什麼選擇隱瞞?你是存心要害我吧。”
林嘉明聽到這話,眼淚如豆大的珍珠一般掉落下來:“我……我不是!”
林滿慧笑了笑,笑容裡卻帶著一絲冷意:“如果不是我強行搜你的書包,恐怕就得背負著說謊、不做作業、不敬師長的罪名,永遠被老師冤枉、被同學嘲笑吧?
你是我的堂姐,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我倆從小一起長大,我拿你當最親的姐妹。你這樣對待我,還好意思哭?”
同學們聽到這裡,都開始悄悄議論。
“她們不是一國的嗎?天天看她們一起上學一起上廁所一起放學,沒想到……”
“林嘉明怎麼能這樣?如果是好朋友,應該主動把試卷拿出來,讓老師不要誤會批評林滿慧不是嗎?”
“哭哭哭!哭有什麼?我忽然覺得林滿慧一直被林嘉明欺負,好可憐啊。”
十二、三歲的孩子內心純淨而簡單,聽到林滿慧犀利的指責,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哭泣的林嘉明有些可怕。
是啊,明明受委屈的人是林滿慧,為什麼哭的卻是她?
陣陣議論傳到林嘉明耳朵裡,她腦中一陣迷糊,雙腳發軟,麵色煞白,根本不敢抬頭直視林滿慧的眼神。
林滿慧的眼角染上一抹胭脂色,鬢邊綠色綢花映襯得她一張小臉愈發清麗。
嘴角掛著一抹譏誚的笑容,林滿慧從口袋裡取出林嘉明送給自己的那條水紅色綢帶。
“刺啦——”
裂帛之聲傳來,綢帶被撕成兩段。林滿慧將綢帶甩在林嘉明的座位之上,淡淡道:“以後不必再來往,你的友誼我消受不起!”
終於,名正言順與書中女主劃清界限,從此不再受她壓製。管她有什麼謀劃,好好過自己的日子比什麼都強。
“不——”林嘉明抬頭看著林滿慧,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林嘉明臉上淚痕未乾,目光陰晴不定,牙齒緊咬著下嘴唇,望著態度絕然的林滿慧,腦中有萬千思緒翻湧。
十歲那一年,林嘉明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裡她過完平庸的一生,仰望著童年好友林滿慧的榮光鬱鬱而終。
待她醒來,發現一切都如夢中一般走向,這才意識到這個夢就是未來即將發生的一切。
如果不做任何改變,她會在高二那一年早戀,成績一落千丈,沒有考上大學,畢業後在父母安排下工作、結婚、生子,生活如白開水一樣平淡乏味。
林滿慧雖然病病歪歪,但刻苦好學、成績優秀。初一休學一年去京城做心臟手術,恢複健康後順利考上大學,成為農場家長教育孩子的典範:你看人家林滿慧,爸媽早逝、先天性心臟病,還能努力學習,考上大學。你吃得飽穿得好、身體健康,怎麼就不好好讀書?
夢中,林嘉明是林滿慧的對照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