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2 / 2)

花壇那邊沒有人回應,隻看到嬌豔的月季花、矮小的龍舌蘭在夕陽沐浴下熠熠生輝。

吳媛媛探出腦袋想看個分明,卻被胡大誌製止。他小心翼翼地上前跨過幾步,看到眼前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叫道:“任師兄!”

吳媛媛與林滿慧快步上前,轉過花壇拐角一眼便看到一個斯文的年青男子坐倒在地,平日裡常戴的方框眼鏡不見蹤影,眼睛鼓鼓的看著有一點凶相。

可不正是厲浩教授的助手、季問鬆的小舅舅任斯年?

任斯年屁股著地,痛不可抑,他近視很深,眼鏡飛出之後視線模糊,什麼都看不清楚,心裡發慌。顧不得尾椎處傳來的疼痛,雙手在地麵摸索著:“眼鏡,我的眼鏡呢?”

林滿慧道:“任師兄乾嘛躲在暗處?嚇死我們了。”

任斯年聽她的聲音根本沒有半點慌張,還散發著濃濃的幸災樂禍,心中有氣,皺眉道:“我就是路過,沒來得及和你們打招呼罷了。那個誰……趕緊幫我把眼鏡找一下。”

他的語氣裡帶著股頤指氣使,胡大誌聽了很是不爽,原本想彎腰幫他撿眼鏡的,現在卻直起腰來,右腳尖輕輕一踢,眼鏡骨碌碌滾進草叢。

林滿慧忍著笑,野草輕輕巧巧地一卷,將眼鏡向草叢裡頭推得更深。

胡大誌扮了個鬼臉,四處走動,嘴裡還假意慌張:“奇怪,眼鏡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怎麼就沒看到呢?”

雖說任斯年的語氣讓人不喜歡,但畢竟是厲教授的助手,看到胡大誌捉弄他,吳媛媛有點心虛,瞪了胡大誌一眼,從草叢深處撿起缺了根腿的眼鏡,遞到任斯年手中:“師兄,眼鏡找到了。”

任斯年拿到眼鏡,心中略安,忙掛在眼前。

世界頓時就清晰起來。眼前的林滿慧意態悠然,背手而立,嘴角帶笑。這個第一次見到還覺得瘦弱如蒲草的孩子,像遇到甘霖滋潤的風雨蘭一般,變得清秀雅麗起來。

任斯年抬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左手托著眼鏡架不讓它滑落,努力維持著清高斯文的師兄形象,解釋道:“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野藤,絆了我一跤。”

林滿慧走過來,彎腰撿起一枝牽牛花藤,順手丟回花壇。

林滿慧在與花木打交道時,動作溫柔中帶著利落英氣,莫非這就是教授所說的“靈氣”?想到厲教授對她的關照與偏愛,濃濃的嫉妒的嫉妒再一次冒出頭來,任斯年的語氣變得有些酸溜溜的。

“林師妹對絆倒我的這根藤都如此嗬護,卻對摔倒的人沒半分慰問?人不如草木啊……”

林滿慧輕輕一笑:“師兄走路以後要小心點,草木皆有靈呢。”

這話,怎麼聽都不像是句好話,偏偏任斯年還挑不出毛病。他隻得呼出一口濁氣,努力擠出一個笑臉,問一直瞪著雙圓眼睛的胡大誌:“胡師弟你們這是剛從厲教授家出來吧?好不好玩?”

胡大誌的嘴巴比腦子反應快:“是啊,好玩!師母做了……”鮮花餅還沒說出來,胳膊被謹慎的吳媛媛扯了一把。

胡大誌這才反應過來,哦,老師說過不要把家裡的事情往外說。他在心中暗道一聲:好險,嘴上描補了一句:“做了飯,我們不吃!”

吳媛媛在春蘭小組中是年紀最大的一個,處事相對沉穩周到,聽任斯年有意打聽,便回答道:“任師兄,厲老師今天也要抽查你背書的情況嗎?我們好不容易聽完批評,正要回家呢。”

任斯年聽到這裡,泛酸的心才漸漸舒服了一些。

他是厲浩教授的研究生,畢業後擔任助理研究員,人人誇他聰明勤奮能吃苦,但不知道為什麼總難進老師的法眼。平時有事都在研究所辦公室,要麼就在花卉培育基地,一次都沒有邀請他到家做客。

記得有一回所裡發了春節慰問物資,他拎著一袋魚爬上三樓,敲開門厲教授也隻是笑著謝謝,連請他進來喝口茶的客氣話都沒有說。

客氣而疏離,高冷需得仰視——這是一直以來厲教授夫妻給任斯年留下的印象。任斯年以為這是正常的師生相處模式,不料當林滿慧三人出現之後,厲教授夫妻倆完全就變了。

他們看到吳媛媛的時候,眼中有慈愛;麵對胡大誌的時候,雖然有責罵卻也有愛撫;對林滿慧那更是讚不絕口,仿佛她就是個天才。

真正的喜愛,是藏不住的。

人生向來順風順水的任斯年第一次遇到挫折:原來老師對優秀的自己隻有責任,並沒有發自內心的喜愛,這三個小屁孩才是他的寶貝疙瘩。

嫉妒,就這樣悄悄在任斯年的內心滋生。

明明他比這三個孩子大了十歲,卻按捺不住總想打聽他們與厲教授相處的細節。明明他都已經在農科所上班,前途一片大好,卻總想跟這三個孩子較勁。

聽說厲教授在家裡抽查孩子們背書,任斯年的酸意略減,態度和緩了許多,說道:“來,我送你們出去,順路修一下眼鏡。”

一路走,他旁敲側擊地詢問著:

“老師有沒有表揚你呀?”

“老師家的客廳大不大?也沒擺盆花?”

“師母廚藝不錯,你們怎麼就不留下來吃飯呢?”

夕陽餘暉將四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一大三小。

他眯起了眼睛,挪動腳步,一左一右踩住落在身後的林滿慧、吳媛媛的影子上,牙槽緊咬,似乎要把她們的影子踩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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