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德僵硬轉身,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你,你有什麼事?”
林景嚴前兩天被大哥教訓過,一肚子的正能量沒地方宣泄,正想找個人教育教育,便對蕭德說:“經商之道,誠信為本。莫把那些奸商的刁滑算計帶進來,老老實實賺錢,勤勞致富,曉得不?這一次我就不與你計較,若再有下次,絕不姑息!”
蕭德白花高價進了五十斤米粉,虧得心痛肝痛全身痛。再聽林景嚴教訓他,一張臉忽紅忽白,恨不得跳起來啐他兩口。
楚寒目光似電:“老五說得好,蕭德你聽清楚了嗎?”
蕭德點頭哈腰:“是是是!誠信、誠信。以後一定誠信經商,好好做生意。”楚寒喊林景嚴老五?這麼親密的稱呼一聽就知道他們關係匪淺。
林滿慧提高聲音:“蕭老板,浪費可恥啊。如果今天你的米粉賣不完,不妨送來給我們,不過價格麼……就得麻煩你讓點利出來了。”
灰溜溜回到副食店,看著眼前一大包新鮮米粉,蕭德欲哭無淚,半晌抬手狠狠拍了自己一巴掌:“我讓你胡亂漲價!楚寒的人你也敢惹?蠢得死!”
林景嚴教訓完蕭德,自我感覺極為良好,湊到林滿慧身邊,得意洋洋地笑:“小妹,我看我今天表現怎麼樣?是不是特彆有老師的模樣?”
林滿慧白了他一眼,水係異能流轉,指尖冒出一滴水珠,輕輕一彈,水霧散開,罩在林景嚴臉上,涼氣激得林景嚴整個人都跳了起來:“什麼鬼!”
林滿慧哈哈一笑:“現學現賣,還好意思臭美?”
楚寒抬眸正看到兄妹倆打鬨,低沉一笑,笑聲從胸膛深處慢慢漾開。
這一對兄妹,在他第一眼見到之時,就能感受到他們之間濃濃的兄妹之情。當初自己也是覺得這份情感如金子般珍貴,才動心收林景嚴當小弟,出手幫了他們一把。
沒想到這一家人就像那疾風中挺立的勁草,再凜冽的雪霜都無法摧毀,春風一吹便茂盛起來,漫山遍野地綻放新綠。上大學、編書、加入萌芽計劃、拿金獎,現在更有驚喜——
農場中學第一家拿到經營許可證的如意米粉店,竟是老四林景勇開的。
如此有魄力、敢闖敢乾的一家人,未來一定非池中之物。
想到林滿慧這小姑娘主動到革委會找自己,讓他幫忙解決賀玲之時,提出可以賣他三個人情,楚寒輕聲喚了句:“林滿慧?”
林滿慧聽到楚寒叫她,忙甩下林景嚴,快步走到他麵前:“楚隊長,什麼事?”
楚寒專注地看著她,伸出一根手指頭:“第一個人情。”
林滿慧心頭一凜:來了!她的目光變得認真而謹慎:“請說。”
林景嚴蹭了過來,聽到他們的對話,一頭霧水地問:“什麼人情?什麼第一個?”
林滿慧伸手推了他一把,眼睛一瞪:“彆打岔,等下跟你說。”
楚寒看一眼店裡的人,四周都是運輸隊的人,都在專注地吃米粉。林景勇做的米粉配料香、米粉滑、肉湯濃,煎得枯枯的荷包蛋浸潤湯汁,再配上辣椒炒肉的澆頭,簡直是極致的美味。
他開門見山,毫不客氣地索取林滿慧的第一個人情。
“前年你拿下全國蘭花展覽會花藝組金獎、去年拿下葉藝組金獎,變異金邊春蘭的培育應該很有心得。能否送我一盆抽出花枝的蘭花?我要送人。”
林滿慧一聽是這事,立馬點頭:“沒問題。”
楚寒道:“你的蘭花千金難求,我不會讓你吃虧。這一次如果順利辦下《道路運輸經營許可證》,我送你一成乾股。”
林滿慧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沒事……”卻被林景嚴一把捂住嘴。
林景嚴雙目灼灼,閃著賊亮的光芒:“楚大哥,您這步子邁得真大呀。準備把運輸隊拉出來單乾麼?”
楚寒點了點頭,伸出一根手指,比在唇邊,示意他噤聲。
林景嚴激動得在屋裡轉圈圈,半天才說:“好,好,好!商路通,什麼生意都好做。楚大哥,祝你成功!”運輸公司的一成乾股!這可是一隻會生金蛋的雞,不要白不要啊。幸好自己攔得快,不然小妹開口拒絕,那多可惜。
楚寒看他這興奮的模樣,眼中露出一絲笑意,他果然沒有看錯人,這個隨意收的小弟眼光精準,未來做生意絕對是一把好手。
楚寒抬起右手,輕輕擱在林景嚴肩頭:“好好讀書,畢業了我們一起乾。”
那一雙擱在肩頭的手似乎帶著巨大的力量,彙入林景嚴體內,這讓他感覺自己站在高高山巔,俯看著大地。
他的腦海浮現出未來的畫麵。
軍山農場是起點,這裡物產豐富,品質優良,有稻米、蔬菜、甘蔗、大豆、糖、醬油、菜油、蘭花、香精……
——通過運輸公司送往全國各地。
——通過航運送往世界各地。
無數條射線,從軍山農場輻射出去。
自己,是那個聯係起點與終點的調度者。
楚寒,則是那個畫出線條的人。
林景嚴重重點頭:“好!”麵頰因為興奮而泛著紅暈,在眼角洇開,整個人看上去神采飛揚。
楚寒剛跑完長途回來,穿著深藍色工裝服,一身的柴油味,頭發略長,遮住了眉毛,因為熬夜眼角浮著淡淡青色,多了一份與往日豪邁、強悍不同的憂鬱氣質。
他淺淺一笑,右手大拇指輕輕按壓著太陽穴,不知道為什麼,這家小小的米粉店空氣裡滿滿都是煙火氣息,給他一種家的感覺。
終於回家了嗎?不知道為什麼,進入這個小小的如意米粉店之後,長途奔波的疲憊感忽然便湧了上來。
林滿慧掀起東麵的棉簾,走進自己居住的東廂房。屋角燃著炭爐,火苗正旺。門一開,一陣暖意撲麵而來,炭火被陡然闖進的冷風激得明明滅滅地閃動。
西麵牆邊有一排剛打好的矮櫃,櫃子上麵鋪著一層淺藍色帶花邊的桌布,看著淡雅彆致。五盆金邊變異春蘭端端正正擺在櫃子上,室內悠香浮動。
林滿慧審視了一番桌上的春蘭,隨意選了一盆,木係異能自指尖湧出,綠色光點覆蓋在葉片之間,不過數秒,一根花枝便自葉根冒出。
嬌怯怯,粉嘟嘟,玲瓏可愛。
楚寒要的,是一盆抽出花枝的春蘭,現在這個狀態正好。
正值冬日,花還沒有盛開,但看這花苞粉黃,與中透金色葉藝相呼應,絕對又是精品。林滿慧種花輕鬆,並不覺得珍貴,卻不知對民間愛蘭者而言,這樣的精品蘭花已經炒到了萬元以上。
花葉雙藝,真正的千金難求。
思索片刻,林滿慧取出一個從實驗室拿來的小玻璃瓶,指尖湧出木係異能水,瞬間便裝滿一瓶。封口之後,她將玻璃瓶裝進口袋,抱起春蘭便往外走。
棉布簾掀起,林滿慧與春蘭一起從屋裡出來。春蘭感受到室外的寒意,有些瑟縮。林滿慧有些不舍地用異能安撫這個即將離她而去的小可愛,抬眸望向楚寒。
這盆枝葉柔美的蘭花,宛如一位藏在深閨人不識的嬌弱小美人。楚寒退後一步,怕自己身上的風霜驚擾了它。
林滿慧將蘭花送到楚寒麵前:“呶,第一個人情。”
林滿慧行事如此乾淨利落、半點不打折扣,楚寒愈發欣賞,搓了搓手,接過蘭花:“好,多謝。”
林滿慧從口袋裡再取出那瓶隻有五毫升的小小玻璃瓶交給他,囑咐道:“春蘭嬌貴,三日之內不需要澆水,千萬彆凍到它。你把蘭花送過去之後,把這個也給對方。這是我們農科所研製出來的濃縮蘭花營養液,三日取一滴,稀釋百倍,千萬莫用多了。”
楚寒接過玻璃瓶,看著裡麵晶瑩的綠色液體,鄭重點頭。他雖不懂蘭花,卻也看得出來這盆花嬌弱而美麗,纖長的葉片、粉黃的花枝,如一名閨閣少女,需用心嗬護。
林滿慧看向蘭花時那眼中眷戀令楚寒有點心虛,若不是因為自己曾經幫助過她,恐怕誰也沒辦法從她手中買走一盆精心養護的蘭花吧?
楚寒抱著蘭花,招呼兄弟們一起離開。臨走之前,他對林景嚴說:“你站在門口,等下有人送東西過來。”
林景嚴應了,乖乖地站在門口。
一刻鐘之後,兩名運輸隊的年青人抬著一隻宰殺好了的羊走過來。羊頭已經斬下,內臟被去除,兩扇羊肉血糊啦呲地看著有些嚇人。
林景嚴卻很興奮,一點也不怕血水,興奮地叫道:“楚隊長大手筆!這麼大一隻羊!夠吃一個月了。”
林景信和他合力抬起,兄弟倆快手快腳把這隻羊送進廚房。
林滿慧算是看出來了,楚寒不願意欠人情。送蘭花,是還人情,但自己順手送了一小瓶濃縮營養液。他為了心理平衡,便派人送過來一隻羊。
這個年代吃肉要憑票,家中人口雖然多,但定量一人一個月兩斤豬肉,根本不夠吃。雞、魚也隻能是偶爾打打牙祭,不可能一次吃個夠。
眼前這隻整羊可有六、七十斤,涮羊肉、烤羊肉、小炒羊肉、紅燒羊肉、羊肉餃子……真讓人口水長流。
五毫升異能水,換一隻羊,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