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1 / 2)

1979年8月,林景嚴放暑假回家,一到家便發現了一件非常非常可怕的事情。

——徐春妮和林景勇談戀愛了!

他第一次喜歡的女孩,徐春妮,對自己半點不動心,非打即罵,可她麵對四哥卻溫柔似水、熱情如火。

徐春妮和林景勇親親密密在廚房裡煮米粉,和和氣氣在屋裡算賬,做什麼事都膩歪在一起,眼神纏綿,刺痛了林景嚴的心。

他一把將林滿慧扯到一旁,壓低了聲音說:“你,怎麼也跟我通個氣?”

林滿慧裝糊塗:“通什麼氣?”

林景嚴煩躁地一跺腳:“四哥和徐春妮談戀愛,你怎麼不寫信告訴我?”

林滿慧“哦”了一聲,“也是才談的,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林景嚴打量著他倆親密的模樣,不相信林滿慧的話:“不可能!他倆這狀態一看就是談了兩三個月,恨不得馬上要結婚了。小妹,你竟然騙我……”

越想越難過,林景嚴忽然覺得自己被全世界拋棄,拎起碗櫃裡的一瓶二鍋頭便往南邊采菱湖而去。

唉喲,長出息了,還想借酒澆愁?

林滿慧覺得又好笑又好氣,沒奈何隻得跟在他身後,兩個默然無語,慢慢朝南而去。

正是暑熱天,雖近黃昏,太陽落了山,但地麵依然散著熱氣。兩人一前一後走了半個多小時,林景嚴後背汗濕了。

林滿慧現在水係異能的修煉漸漸提上日程,右手輕揚,指尖散出一道水霧,周身涼爽。至於五哥……他這麼喜歡自虐,那就由他去吧。

采菱湖,湖麵浩瀚,湖水蕩漾。黃昏的霞光映照在湖麵之上,半邊碧綠半邊橙紅,美如仙境。

湖邊草木繁茂,林景嚴隨意找了塊草地,抱膝坐了下來,酒瓶子放在一旁,盯著湖水發呆。

一股清涼的風吹過,湖麵泛起細密的波紋,看著這漸漸擴散向外的波紋,一顆心漸漸變得安靜下來。

感受到小妹在身後慢慢坐下,林景嚴慢慢訴說著自己在大學期間對徐春妮的思念。

校園裡也有女生向他表白,個個都是天之嬌子,偏偏他心裡隻有徐春妮。

——處處保護母親、敢於與惡人做鬥爭的徐春妮。

——大大咧咧、渾不將他放在心上的徐春妮。

——雖然隻有初中畢業,卻自信心爆棚的徐春妮。

她雖然沒有讀大學、雖然家境貧寒、雖然從小失去父親,但她卻有一顆金子般的心。她嫉惡如仇、從不占人便宜、善良大方……

心動始於初相見,分離更加深了這一份思念。

“她,她看不上我,怎麼就看上了四哥?”林景嚴艱難地說了這一句話。他知道這句話說出去會被小妹罵,但他依然說了出來。

果然,林滿慧冷笑了一聲。

林景嚴轉過頭看向這個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小妹,表情略顯僵硬:“小妹,我知道四哥很好,可是……難道我就差了嗎?”

林滿慧毫不客氣地問:“五哥,你是不是認為自己夠考上大學就高人一等?”

林景嚴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隻有沉默以對。

林滿慧卻不肯給他逃避的機會:“喜歡一個人,難道是因為他比彆人強、她比彆人好嗎?你考上了大學,四哥隻是初中畢業,所以徐春妮就應該喜歡你?”

林景嚴被她激得差點跳了起來:“我沒有這個意思!”

林滿慧斜了他一眼:“你莫跟我急,我是關心你,才一直跟著你呢。若是外人,你看我管不管。”

林景嚴完全沒有了脾氣,蔫頭巴腦地嘟囔:“我曉得好歹咧。”

林滿慧看他情感宣泄也差不多到位,這才坐到他身邊,肩膀挨著肩膀,看著湖水慢悠悠地說話。

“哥,咱們小時候家裡是誰做飯?”

“四哥啊,他八、九歲的時候就站在小板凳上炒菜了。”

“是誰給我們洗衣服?是誰為我們買鞋襪?”

林景嚴垂下眼簾看著被踩得彎下腰野草在挪開鞋底之後一點點慢慢冒出,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四哥。”

林滿慧道:“如果沒有四哥,我們倆沒辦法安心讀書,還長這麼高、這麼好,是不是?”

林景嚴耷拉著腦袋,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嗯”。

林滿慧放軟和了態度,聲音溫柔起來:“哥,你通過努力考上大學,我也加入萌芽計劃、拿過國家金獎,隻要我們繼續努力,一定能有大成就。

但是咱們再有出息,也不能忘本咧。爸媽離開的時候,你四歲,我還是個奶娃娃。四哥就像是媽媽一樣,做飯、洗衣、補書包、買課本、紙筆。四哥有一顆慈愛的心,他應該得到最好的,是不是?”

林景嚴聽到這裡,感覺臉有些發燒,內心羞愧難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林滿慧轉身從草叢裡揪起一截蘆根,將雪白的根芽塞進林景嚴的嘴裡。

林景嚴叼著這蘆根,牙齒輕輕一咬,一股草木清香在嘴裡擴散開來,淡淡的甜味縈繞在舌尖。他輕輕一笑:“小妹,你還是喜歡吃這個啊。”

林滿慧嘴裡也叼著蘆根,笑著說:“山上、水邊,咱們農場好吃的東西多著呢。你忘記我們小時候滿山找刺莓、糖罐罐、毛粟子了?”

回憶往事,總覺得甜蜜無比,林景嚴剛才還要死要活,恨不得借酒澆愁,現在卻歡騰起來:“記得,小軍山上有個向陽的山坡,長滿了刺莓,一到五月全紅了,吃都吃不過來。”

兩人聊了一會閒天,晚霞漸漸暗了下去,湖邊一陣清涼。

林滿慧轉頭看向林景嚴,水波映在眼眸之間,仿佛看進他的內心。

“五哥,你彆看我沒有談過戀愛,其實我什麼都懂。你和春妮姐呀,不合適。”

林景嚴有點不服氣:“哪裡不合適了?”

“你心野、性子跳脫,你的世界很大。春妮姐從小沒有父親,和母親相依為命,初中畢業之後在醬油廠工作,她的世界很小。”

林景嚴若有所思。

“春妮姐和四哥就是天生一對,你沒有看出來嗎?”

林景嚴轉過臉,不肯看她。

“你又不是不了解我們家四哥,他看著凶,其實最心軟,小時候家裡養的小雞崽死了他還哭了呢。一臉胡子的大男人對著隻死雞崽抹眼淚,你見過幾個?”

聽到這裡,林景嚴實在繃不住,撲哧一笑:“這事兒我記得。”當時自己還笑話了四哥半天,不過家裡後來真沒有再養過雞,直到林滿慧說她要養。

“那你知道不知道春妮姐的性格?她自小被母親嬌寵著長大,周嬸年少喪夫,對春妮那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隻是孤獨寡母總少不了被人欺負,所以春妮姐在家裡充當是男人的角色。”

林景嚴點頭道:“是啊,徐春妮力氣大,擼起袖子揍人的模樣的確像個男人。”

林滿慧微笑道:“春妮姐的內心住著一個男人,想要保護弱小;四哥的內心住著一個女人,想要照顧家人。這兩個人互補,天生一對。春妮姐喜歡我們四哥,店裡來了惡客,都是春妮姐出手教訓呢。”

聽到這裡,林景嚴終於釋然。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看著蕩漾的湖水,自己為徐春妮驀然心動,就如這湖水一般蕩漾。可是那不過是一陣風吹過……

風停、水靜。

“性格互補,天生一對。徐春妮保護四哥,四哥照顧徐春妮,若是能夠這樣過一生,真是我們四哥的造化,幸福呢。”

林景嚴緩慢起身,彎腰撿起一塊土疙瘩,一掄臂,扔進采菱湖中。

“咚!”地一聲悶響。

林景嚴對著湖水大喊:“徐春妮,林景勇,你們一定要幸福啊——”年青的聲音裡透著絲淡淡的憂傷。

就這樣吧,徐春妮雖好,卻不屬於他。

他的人生還很長,未來還將遇到很多的人,或許……還有另一個好女孩在等著他,對不對?

湖麵寬廣,湖水微波,岸芷汀蘭,鬱鬱蔥蔥。采菱湖的美景讓林景嚴的心胸隨之開闊,他雙手一搭,在嘴前圍成一個小喇叭。

“林景嚴,你要加油啊——”

成人之美,也是一種愛。

林滿慧看著眼前這個努力解開心結的五哥,有一份深深的感動在胸中激蕩,內心平靜而空靈。

湖水蕩漾,滌蕩心靈。

林滿慧抱膝安靜坐著,水汽蒸騰,藍色的小光點蜂擁而至。

濃鬱的水之能量帶來一陣清涼之感,

水係異能像調皮的小精靈一般,慢慢自林滿慧的肌膚滲透進來,緩緩擴充著經絡。

嗶啵、嗶啵……

水係異能,晉級了。

林滿慧抿唇一笑,臉頰現出兩個淺淺的梨渦。

——中階水係異能,淨化。

不僅能夠讓自己肌膚瑩潤細膩、毫無瑕疵,還能讓食用水源口感更為純淨。邁過這個門檻,對水元素的控製更為精準。

林滿慧嘗試著逆轉水係異能,看著腳邊小草葉片中的水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蒸騰,漸漸枯萎……

她心中一驚,這樣的操作有違天和,儘量不要使用。至於淨化,對人體有益,倒是好事。

林景嚴拎著酒瓶子與林滿慧一路有說有笑地回到了家,林景勇站在門口一臉焦急地張望,見到他倆這才鬆了一口氣,笑著說:“老五剛回來就和小妹到處瘋,不餓麼?快來吃飯。”

林景嚴看著眼前這個習慣將家人照顧得妥妥帖帖的四哥,剛才一刹那間的不服氣早已煙消雲散,微笑道:“餓了餓了,我在學校就想念四哥做的菜。”

林景勇笑眯眯地端出準備好的飯菜——紅燒肉、清炒菠菜、小蔥煎雞蛋,再加上泡蘿卜、腐乳,下飯又營養。

晚飯隻有三兄弟一起吃,林景嚴就著香噴噴的大米飯一口氣吃了三碗,滿足地摸著滾圓的肚皮,感歎道:“四哥,你做菜是真的好吃,難怪米粉店生意這麼好。”

林景勇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都是大家幫忙,小妹種菜養雞、春妮招呼客人,大嫂鄰居幫著收拾……”

聽到春妮二字,林景嚴心中一酸,低下頭半天沒有說話。

林滿慧知道他情傷雖淺,卻也需要時間方能愈合,便笑著囑咐了一句:“四哥,天氣熱了,米粉的新鮮程度要求更高,你和周嬸商量著每天做多少,千萬彆浪費啊。”

說到米粉店的事情,林景勇馬上來了精神:“放心吧,這種手工製作的米粉口感更為滑嫩,可是保鮮麻煩,我們每天隻做五十斤,賣完就用麵條代替。”

我們。

這個字眼再次讓林景嚴呼吸一滯,他清咳一聲,強笑道:“好,這樣就好。”

林景勇現在愛□□業雙豐收,正是滿心歡喜之時,看弟弟、妹妹更覺得可愛漂亮,笑眯眯地看著林景嚴:“老五,你在大學讀書辛苦不辛苦?我看你瘦了點、白了點,是不是學習太累?回家來就好好休息,米粉店也不用你幫忙,有春妮就夠了。”

林滿慧有些擔憂地看了林景嚴一眼。

一回生、兩回熟,林景嚴被刺激到第三回之後漸漸沒了感覺,苦笑道:“好,那我看楚隊長那裡有沒有車隊跟,如果有,我就跟著走走,長長見識。”

林景勇在老五、老六麵前完全是一副慈母心腸,點頭道:“你將來是要做大生意的人,現在多走動一下肯定好。”

過了兩日,正在大三暑期的林景信回來了,還帶回來曾經在信中提到的女友,邵小珊。

邵小珊是省城人,身材高挑,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卡其褲、運動鞋,眉宇間一抹英武之氣,頗有幾分颯爽之姿。

這樣的邵小珊,與曾經林景信看上的賀玲,完全是兩種類型。

林景信與邵小珊是同學,邵小珊是省城人,父親是公安係統的老領導,家境良好。邵小珊喜歡林景信身上的堅韌與謙和,林景信欣賞她身上的正義感與豪爽。

雖說父母在省城工作,邵小珊卻被父親教育得很好,半點沒有高高在上的架子,很尊重人。看到林景信家裡興旺團結的模樣,她這才放下心來。

窮一點,沒關係;從小地方出來,沒關係;最重要的是有一顆仁愛、上進之心。看林景信與兄弟姐妹和諧相處,就能知道他是個善良謙讓的人。

這一天下午,午休之後暑熱難消,林景信索性騎著自行車,帶著邵小珊在農場四處走動,介紹著自己曾經生活的地方,不知不覺來到舊時居住了十幾年的三分場連脊房。

兩人停下自行車,坐在那棵大銀杏樹下歇涼。

“林景信……”一個怯怯的聲音。

林景信抬頭一看,是以前的鄰居、西頭範家大姐、範誌英。她穿一件天藍色的工作服,左胸之上印著“軍山棉紗廠”字樣。

紗廠工作三班倒睡眠時間不固定,尤其是淩晨到早上八點那個夜班,整宿不能睡覺,還是比較辛苦,範誌英的圓臉現出幾分憔悴,黑眼圈很重。

林景信收住了臉上的笑:“你好。”

範誌英雙手擰著衣角,神情羞澀:“你,你現在大學還好嗎?什麼時候畢業回來工作?”

林景信雙手背在身後,麵色淡淡的:“還好。”

林景信平日裡待人以誠,見誰都是客客氣氣,卻獨獨對範誌英不假辭色,這讓邵小珊心裡泛起了嘀咕。

自從林景信上了大學,範誌英再難見到他。陡然見到,原本很是驚喜,等到打過招呼卻發現他身邊站著個打扮洋氣、長相漂亮的大姑娘,心中妒意漸濃,堅持繼續問:“你什麼時候畢業回來工作?”

林景信看了她一眼,嘴角浮起一個略帶嘲諷的笑容:“和你,有關嗎?”說罷,站起身推起自行車招呼邵小珊往家走。

範誌英突然鼓足勇氣,擋在自行車麵前,大聲道:“林景信,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邵小珊是個爽快人,最討厭這藏頭露尾的話,當時便站定,拉了一把林景信,很認真地說道:“你跟她把話說清楚,彆搞得不清不楚的,平白讓我誤會。”她的目光堅定清明,這讓林景信停下腳步,抬眸麵對範誌英。

“生氣,生什麼氣?”三年的大學時光給了林景信足夠的底氣,不再是以前那個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自卑青年。

範誌英沒想到他會反問,一時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

林景信的聲音裡滿是不屑:“因為你高中給我寫情書生氣?還是因為被我拒絕反而倒把一耙生氣?或者……因為我父母去世之後你立馬拉下臉跟我們家劃清界限而生氣?”

範誌英一張臉脹得通紅,紅得要滴出血來。

“我,我那個時候還小,不懂事。後來不是跟你道歉了嗎?為什麼你還是要這樣不依不饒?”

林景信麵帶寒霜,冷冷道:“年少,不是做錯事的借口。傷害過彆人,也不是你道一句歉就能抹平。念在我們曾經同窗,看你是個女孩,所以你做過的那些事,我並從來沒有跟弟弟妹妹們提起,也沒打算找你討回公道。隻希望你也知趣一點,繼續老死不相往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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