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皇後的時候,皇後正坐在椅子上喝水。宮殿裡的四角都放著鳳凰造型的高腳銅爐,銅爐裡放了冰塊,涼涼的氣息從鳳凰嘴裡吐出,彌漫在房間裡,趕走了空氣中的燥熱。
明華還沒行禮,皇後就叫人攔住了她,道:“自家姐妹,何須客氣。”
明華謝了恩,在皇後下首坐下了。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皇後說道:“你們在外頭碰到大長公主的事兒,我都聽說了。你做的很好,你以前做丫鬟的事兒,不需要在意,人得朝前看,以後的日子才是最要緊的。至於這家族的榮譽,卻容不得他人汙蔑,咱們家那麼多姑娘小子呢,可不能害了他們。”
明華應了聲是,爾後問道:“不知這大長公主,是何方神聖?”
皇後素來溫和,可提到大長公主,她的眼神中竟然帶上了一些譏誚:“她是父皇的嫡長女,是義忠親王的姐姐,很受父皇喜愛。她小的時候,曾經幫著義忠親王拿鞭子抽過諸位皇子,曾經的皇子中,除了義忠親王,沒有一個和她交好。”
義忠親王就是那個謀反的廢太子,這大長公主就是廢太子的嫡姐。
明華不解地皺眉:“我與大長公主素不相識,她今日為何……”
皇後眉宇間有些愧疚:“怪我連累了你。大長公主的女兒快要出嫁了,她想給女兒討一個小湯山的莊子。皇家要在小湯山建行宮,那裡能賣的地都被搶完了,宮裡建的莊子,陛下是要用來安撫賞賜大臣的,便是我也不能隨意做主。偏偏你成親之前,我換給了你幾個山頭,想必她是記恨在心了,才會來找你麻煩。”
小湯山的競爭,竟然已經激烈到這地步了嗎?
明華的心裡浮起了一些擔憂。從皇後的話裡,她聽到的不僅僅是大長公主針對她的原因,還有京城權貴之間可能會掀起的一場土地兼並風暴。而林家,注定會被卷入這場風暴中,畢竟帝君這個七品小官的職位,並不被京城的貴人放在眼中。
這件事,必須從長計議。
從坤寧宮離開的時候,明華已經將小湯山土地那件事死死壓在心中,表麵上仍然是那副穩重大氣的模樣。
剛離開坤寧宮沒多遠,一個身著宮裝的宮女忽然出現在她的眼中。那宮女見著她,便上前行了一禮,道:“夫人好,奴婢是鳳藻宮的抱琴,我們娘娘命我來請夫人做客。”
抱琴?鳳藻宮?那不就是賈元春嗎?
明華不大想搭理賈家人,但賈元春畢竟是正二品的貴妃,而且她覺得自己應該去打探一下,她找自己想要做什麼,就提起精神,跟著一起去了。
鳳藻宮原先是皇宮裡的圖書館,賈元春沒有做皇妃的時候,就是在鳳藻宮當差的。當時皇帝下旨冊封的時候,她先是鳳藻宮尚書,然後才加封的賢德妃。
這位子和封號都十分奇怪。實際上,賈元春身上的事情,都很違和。自古以來,皇帝以龍自喻,皇後以鳳自比,而賈妃隻是一個皇妃,卻住在鳳藻宮裡。縱然鳳藻是文采的意思,可這事情,仍然犯忌諱。
賈元春沒有意識到這件事的不妥嗎?不見得,隻怕她是意識到了,也沒辦法,隻能被推著往前走。
明華這會兒,是真好奇這中間發生的事情了。
鳳藻宮裡藏書多,正廳卻不怎麼大。明華進門,剛要行禮,賈元春便親自上前按住了她:“這是做什麼,哪裡要講這麼多虛禮?”
明華也不堅持,但她仍然欠了欠身,帶著笑說道:“君臣有彆,這是規矩。”
賈元春臉上的笑容就燦爛了兩分。想來這句話搔到了她的癢處,讓她覺得十分高興。她親自扶著明華在椅子上坐下,才又坐到自己座位上,笑著道:“母親進宮時,總提夫人怎麼好,如今可叫我見著真人了。這一見,我才知道夫人比母親說的,還要好上許多,真叫本宮折服。”
旁的不說,但說眼前之人的容貌,她所見過的人中,便沒有人是比得上她的。也難怪當初母親怕她帶壞了寶玉,將她趕出了賈家。可人這際遇啊,還真是奇妙。母親如今倒是後悔不已,可這又有什麼辦法呢?隻能想辦法慢慢修複關係。
明華可沒有被賈妃的糖衣炮彈迷惑。賈妃打太極,她就跟著打太極。她就坐在那裡,一麵喝著茶,一麵微笑著聊天,耐心足足的,十分沉得住氣。
賈元春又在心裡讚了她一回,這才問道:“夫人近日可去過賈家?不知老太太和眾位姐妹如何了?”
明華便答道:“老太太身子骨還不錯,二姑娘在寧家過的也不錯,瞧著白胖了許多。璉二奶奶懷孕了,三姑娘便幫著管家,四姑娘還小呢,她的畫倒是畫的極好。”
“那……”賈元春笑了起來,終於點出了正題:“寶玉如何了?”
明華一聽,便跟著笑了。這提了寶玉,是衝著黛玉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