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五十七)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懷孕了,脾氣不知不覺地變大了, 明華就覺得南安王老太妃的這一行為真能叫她生悶氣。
若是按照書裡的, 這老太妃是看中了賈探春,賈家人為了幫賈政躲過一劫, 心甘情願叫賈探春出去和親了, 自己也沒話說,總歸是他們家族之間私下的交易。
但自家明確就是愛惜女孩的人家, 她非得用功名利祿來磨人家家長,這不就是存心來惡心人嗎?
她招了招手, 叫過了平嬤嬤, 在她耳邊輕聲道:“你去拿點碎銀子,這麼著……”
平嬤嬤聽著, 點了點頭就下去了。
再接下去的時間, 街頭巷尾很快就傳起了南安王和海匪勾結, 陷害史家和衛家, 南安王老太妃用權勢壓迫彆人家的女孩代替自己家的孫女去和親的流言。因著這事兒是大事兒,史家和衛家的人才在眾人眼皮子底下被關進獄神廟,百姓本就對這事兒議論紛紛, 這流言一出,更是火上澆油一般, 將南安王、史家和衛家都推上了風口浪尖。
招還用的是以前對付王夫人的老招,就找那些乞丐和小孩四處傳唱, 效果十分驚人。
如今這情況, 也是皇帝和朝廷願意見到的。
南安王這一府從根子上就爛了, 旁的不說,隻說他和海匪勾結,從朝廷挖銀子的事兒,就夠朝廷裡那些老臣將他恨得咬牙切齒的。
這朝廷裡的老臣,有不少是前朝的後代。前朝動亂時,北邊遊牧民族南下燒殺搶掠,幾乎將世家的一些精英屠殺殆儘。如今過了兩代,不過也就三十年的樣子,這些世家都還沒有恢複過來,仍舊需要足夠的時間修生養息。
南安王是異姓王,他的狼子野心,朝廷大臣都看的出來。知道這個事兒的時候,那些在早朝時不停嘴炮辯論的老臣也忍不住罵娘了。
要不是現在要先對外,把南海的局勢控製住,皇帝立時就能把南安王全家都下大獄,連根拔起。
眼瞅著自家的名聲是被敗壞殆儘了,南安王老太妃急的直上火。這滿京城的流言還導致了一個要命的後果,那便是沒有哪個做官的,敢為了前程再叫自己家的女孩代替南安王妃的孫女去和親了。
這南安王府自家能不能保得住都不一定呢,這回兒靠上去,不是找死嗎?
短短幾日時間,南安王老太妃急的頭發都白了一半,人都瘦了一圈。南邊每天都有信過來,就催著趕緊送人過去。南安王在信裡抱怨自己如何難過,老太妃看的心都要碎了。
無奈之下,她隻能含淚送了自己的孫女上花轎,去把兒子換回來。
南安王被扣住這段時間,朝廷也不是什麼都沒做。皇帝氣得快砸了禦書房的桌子,發泄了一通後還是得忍著火處理後麵的事情。他點了老將馮唐,讓他帶著人馬立刻奔赴南海收拾殘局,守衛疆域。
林熙提醒了兩句:“馮唐將軍雖是戰神,但擅長的是陸戰,海戰他並不熟悉。”
皇帝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叫馮唐過去,不過是為了震懾。我另外派了兩人,叫蘇明和蔡合。這兩人在海戰上倒也有些本事,朕已經讓他們在蘇南地區曆練過三年了。此次去南海,這二人才是收編南安軍的主力,馮老將軍,朕還是要讓他回來鎮守北邊的。”
明白了,派馮唐這個戰神過去,不管他擅長不擅長海戰,這明麵上的注意力就全被他吸引過去了,另外兩個人也就方便做事了。
若不是南安軍一直被南安王捏在手上,皇帝怎麼會如此容忍他。隻怕,此次也是皇帝收拾異姓王的機會。
果不其然,南安王一被海匪放了回來,就被朝廷的人扣住了。他大聲地嚷嚷著:“請讓我留在南海將功贖罪,我願意為陛下守土邊疆,萬死不辭!”
馮唐鄙視地看著他。這貨也就是嘴上喊得好聽罷了,若真的這麼不怕死,早被海匪捉住時就可以自儘殉國了,偏偏一封封信發回京城,催人將和親姑娘帶過來最勤的人就是他。
不過是個貪生怕死的孬種罷了。
馮唐乾脆利落地將他捆了起來,私底下嚴刑審問出了海匪的相關情況,才將人秘密押送回京。之後,他又迅速果決地卸掉了南安王嫡係人員的官職,將他們關了起來。蘇明和蔡合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南安軍,將其打亂收編,勉強整出了一支新的禦海軍隊,和海匪隔海對峙。
存在了三朝的南安軍,解散地無影無蹤。
而被送過去和親的南安王的女兒,會有什麼樣的遭遇,卻再也沒有人關心了。
就這,又叫明華氣了一回。這若是被送過去的真是林黛玉,林黛玉該怎麼辦?那可真隻能拿條繩子把自己給吊死了。
南海形勢勉強被控製住了以後,馮唐就被召回京城了。南海這邊,暫時就隻能叫兩個年輕人帶軍收著,甭說滿朝文武看著不放心,就連做出這個安排的皇帝,心裡也十分忐忑。
但沒辦法,他們這邊的人,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大海,對海戰實在是太不了解了。就那兩個,老家在沿海邊上,算是他們那邊最優秀的青年了,可他們來趕考時,也隻是泯滅於眾人,連個同進士都沒考上。當初太子勢盛,太上皇寵幸,就算要拉攏新科進士,那也是太上皇和太子才能做的事情,哪裡有他們這些皇子的份。皇帝沒有辦法,就將進士科排名末尾的這批人開始摸排考察,連落榜的也沒有放過,就這麼著,找出了幾個有實乾之才的得用人,這兩兄弟就是這麼來的。
人呢,他是培養了好些年了,得不得用,就看他們在南海發展地怎麼樣了。
沒過多久,衛家和史家的審判就下來了,這兩家的女眷發賣為奴,男人流放至邊疆。這審判比想象中的要輕,明華以為皇帝是手下留情了,等林熙回家說了一通後,她才知道這和自己還有些關係。
當初她因著惱恨南安王老太妃,叫乞丐去傳南安王的流言,誰也沒料到,這流言傳著傳著,百姓同情起了這衛家和史家,覺得他們家雖然也有錯,但這當家人都已經死了,剩下的家眷未免可憐。皇帝之前是心裡有氣,把南安王處置了以後,心裡這氣也就順了很多。民間的流言傳到了他的耳朵裡,他也沒興趣和幾個史家、衛家的家眷過不去,也就睜隻眼閉隻眼放過去了。
發賣那天,林黛玉叫人買下了史家和衛家的女眷,將她們全部都送到了鄉下,一家給了一座一進的青磚大瓦房和十畝地,這麼著,平時自己織布種田,雖然清苦了些,但日子至少能過下去了。
衛若蘭等人,也有馮唐將軍等人照應。馮唐和馮紫英本就駐守在邊疆,從南海邊回來以後,也是要返回邊疆的,正好帶上他們也不費事。
林黛玉去看了一回湘雲,回來以後直抹眼淚:“整個人瘦了兩圈,蓬頭垢麵的,看見我就哭得不行。當初她還勸解我過日子要想開點,不過小半年時間,大家怎麼就都成這樣了?”
明華隻能安慰她道:“至少你把她帶回來了,她也不至於顛沛流離。”聽帝君說,這史湘雲的結局極有可能是被賣了去做船妓,如今這樣,可已經好了很多了。
林黛玉止住了哭泣,道:“嫂子,原我想著,將她們安排在村子裡,叫她們自食其力也是好的。但她們都是女眷,沒有當家做主的男人在身邊,縱然有房又地,也容易被人欺負。”
這倒也是,寡婦門前是非多,這是好幾個寡婦再加上丈夫被流放的女人,加上以前日子過得精致,言行坐臥之間瞧著就和彆人不一樣,隻怕這門前的是非隻會更多。
明華就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林黛玉道:“我想著,這世道上能讀書識字的女子也不多,叫她們去種地,既浪費了那幾畝良田,也浪費了她們的本事,不如就叫她們去藥堂幫忙。”
明華正色,道:“讓她們去藥堂幫忙,自然不難,可你要想清楚了,她們如今是奴仆的身份,而你是千金小姐,以往你們的身份是對等的,如今可是天差地彆。你日日與她們在一塊兒,若是她們因著生活上的差距,對你產生了怨恨,你就得不償失了。”所謂升米恩鬥米仇,到時候幫人可彆幫出幾個仇家來。
林黛玉忙點點頭,道:“我知道的,不然嫂子也不會將紫鵑和司棋她們送去莊子,輕易不與她們見麵。我是這麼想的,如今咱們來這咱們藥堂看病的人多,好些都是十幾裡以外走過來的,來的時候腳底上磨出了好些血,這麼著也不是個辦法,我想在彆的地方再開個藥堂,然後叫她們過去幫忙,這樣既安頓了她們,也做好了好事,她們跟咱們家,也遠遠地隔開了。”
這倒是個好主意。
明華就點頭道:“既如此,這事兒便交給你去辦吧。你身邊那兩個嬤嬤,是你大哥哥特意為你請來的,若有什麼不清楚的,隻管問她們便是。”
“唉,好。”林黛玉歡天喜地地應了,然後急急起了身就出去忙活了。
這事兒結束以後,明華的係統又滴滴地響了起來。史家和衛家的那些個女眷是林黛玉去救的,但係統還是算給了她兩千個功德點。這大約是因為林黛玉靠著林家,而她是林家的當家奶奶,這些事兒需要她點頭,所以她也沾了光。
天氣越來越冷了。這大半年裡,京城裡處置了不少人,這置產買賣的事兒卻越來越火熱了。光林家,這一個月裡就買了京城的三個好地段的大宅子,五個中心區的兩層大鋪子,以及京城附近有萬畝良田的兩個大莊子。
在這期間,帝君又帶著她去了好幾趟那個收物資的院子,往她的空間裡塞了好多東西,除了又塞了好幾箱金銀珠寶、藥材布料、棉花皮子之外,什麼廚具啊、爐子啊、農具啊、涼席啊、筆墨紙硯以及各式各樣的糕點、菜肴和成框剛做好的大白饅頭都有,更喪心病狂的是,他以前隻往空間裡放臘肉熏肉,如今直接將殺好的各類新鮮肉都拿了出來,讓她額外放滿了一整個房間。
這收集東西的熱乎勁兒,都讓她覺得他是不是有收集癖強迫症了。
將將進入十一月的時候,芳官求著司棋,讓司棋帶著她來了林府。明華見了她,她就直接跪在地上,道:“當初我們十二個姐妹一起進的大觀園,後來二太太看不慣我們,說我們唱戲的都是狐狸精,將我們趕了出去。我不甘心□□娘再賣一次,就聯合藕官和蕊官一起出家了。如今我被奶奶救回來了,藕官和蕊官命不好,沒等到奶奶,我們其他的小姐妹,或是被賣了,或是胡亂被嫁了,竟沒有一個是能好好過日子的,如今我心裡就惦記著她們,還請奶奶開開恩,將她們一並都救回來,我願意這輩子都為奶奶做牛做馬,萬死不辭。”
芳官剛知道蕊官和藕官沒了的時候,整個人都精神恍惚的,若不是甄夫人、香菱和紫鵑她們開解著,陪伴著,說不定就真熬不下去,了結了自己去陪兩個小姐妹了。
後來還是司棋去賈府看望父母回來後,偶然提了一嘴文官,才叫她想起了其他小姐妹。她求著司棋幫她打聽了小姐妹的近況,得知她們都過的不好,心裡又憤憤不平,所以求明華來幫忙了。
救幾個小姑娘不是什麼難事,去賈府打個招呼,那裡就能想辦法把人送來了。可叫明華來說,芳官她們也太隨性了一些,一點也不懂審時度勢,刺頭一樣的人物,管起來怕是一樁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