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係列的變化, 像是暴風驟雨一樣, 突然發作,又以極快的速度結束。這一波發展砸的人頭暈眼花, 叫人根本反應不過來。
明華是第一次直麵這樣的政治鬥爭,一處理好一天的宮務, 就忍不住跑去了六阿哥那裡。她到的時候,四阿哥也在裡麵, 兩人頭湊著頭,也不知道在說什麼。
這兩兄弟的感情越發好了。
看到她沒有經過通報就跑進六阿哥的書房, 四阿哥沒有一挑,卻沒有多說什麼。
宮裡規矩, 向來是後宮不得乾政, 汗阿瑪將這一條執行地很好, 對他們兄弟也是這麼教導的。以後的嫡福晉,隻要幫爺們生兒育女,管理好後院就行。
但明華不一樣, 她原先是跟著他們上課的,後來跟著公主們上課, 早已經學了一肚子的政務。
碰上大阿哥這樣的事情,後宮的娘娘們都得琢磨上幾天,揣測汗阿瑪的心意,明華這樣的姑娘, 肯定更加滿肚子疑問。
六阿哥笑著對她招了招手, 等她跑到他身邊的時候, 才叫她坐到自己邊上,問道:“怎麼了,是不習慣嗎?”
明華就點了點頭。
六阿哥便撫摸著她的後背,安撫道:“沒事的,彆害怕啊,汗阿瑪不是針對大哥,而是明珠真的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他夥同餘國柱賣官鬻爵,幾乎將新科進士一網打儘,全網羅成了他的人,形成了朋黨之勢。汗阿瑪恨他帶壞大哥,拿大哥當槍,所以才處置了他。彆人不了解汗阿瑪,你還不了解嗎?他向來都愛護子女,隻是有的時候形勢所逼,難免會打了老鼠,傷了玉瓶。”
明華點了點頭,道:“幸好有你。”
不然她一個人在這樣的環境中,不知道得吃多少虧。
四阿哥垂著眼喝茶。
以前單知道小六和小明華感情好,沒想到小六哄起小明華的時候,竟然這般耐心。他這種徐徐安慰的樣子,隻怕也就對著她有了吧。
再過兩年,又是一輪選秀。皇額娘說,汗阿瑪打算在那一屆秀女中給他挑選福晉。
也不知道他的福晉會是什麼樣的,會不會和小明華對小六一樣,毫無保留地對待他呢?
想到這裡,他放下了茶盞,道:“我得趕在天黑前,去皇額娘那裡看看她,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
明華和六阿哥起身送他,被他擺手拒絕了:“自家兄弟姐妹的,彆那麼客氣,你們坐著吧,彆送了。”
說著,就轉身離開了屋子。
明華和六阿哥還是走到門口,目送著他離開了,才回身坐到椅子上。
六阿哥道:“剛剛四哥在,我不好說。你最近得避著些太子和大哥。他們兩個之間,是此消彼長的關係,汗阿瑪動了明珠,索額圖那裡勢必會更加囂張。說實話,大哥雖然接觸了一些朝政,但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罷了,明珠的事兒,汗阿瑪不會算到他的身上,索額圖囂張起來了,他自然就會心疼大阿哥,給大阿哥恩典。可明珠是罷官了不是死了,他的手段還在那裡呢,隻要大阿哥在,隻要汗阿瑪還惦記著大阿哥,這大阿哥黨就散不了。就這麼著,他們之間,還有的糾纏呢。咱們在宮裡,切記謹言慎行,隻管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平日裡,也要小心些,彆踩進了彆人的圈套。”
明華自動將他說的話歸納總結了一下,那就是說明珠和索額圖之間有著微妙的平衡關係,哪個勢力過大了,皇上就會打壓哪個勢力。但皇上同時也心疼自己的兒子,打壓了哪個臣子,卻會想辦法保護被哪個臣子波及的兒子。實際上,朋黨之爭,因兩個皇子而起,隻要兩個皇子好好的,無論皇上處罰哪個臣子,這兩波勢力都不會被打散。
除非皇上下狠心,徹底打壓下大阿哥,否則朝堂上會這樣糾糾纏纏很多年。
明華咋舌,這兒子不能當成兒子看,看來皇上也挺不容易的。
接下來的時間,明華就徹底遵循了六阿哥的話,除了永和宮、上書房哪裡都不去了。辦公地點,她從乾西四所改到了自己在永和宮的書房,若是想和六阿哥見麵,就提前派人去和他說,讓他回永和宮吃頓飯。
接下去的事情,也如六阿哥所料,明珠下去了,□□的聲勢越發煊赫。
宮裡的許多人和明華一樣,噤若寒蟬,呆在自己的院子裡不肯亂動一步,就怕惹禍上身。
明華在永和宮裡,通過針線房的嘴巴,都能知道,現在宮裡有什麼好東西,都先緊著毓慶宮。有一次太子的一串玉珠摔壞了,內務府急急忙忙地將要敬獻給太後的玉珠先送去給了毓慶宮。後來還是太子自己發現了不對,發了好大一場火,將內務府的人訓斥了一頓,爾後親自將太後的玉珠送去永壽宮,並像太後請罪,才把這事兒給圓了過去。
明華就覺得汗阿瑪不容易,太子也怪不容易的。內務府送了太後的玉珠過來,太子身邊居然沒人提醒他,還得他自己發現才能處理,敢情他身邊就沒有什麼能做實事的人。
又過了幾天,明華從上書房回到永和宮的時候,正好趕上成貴人來做客,在和德妃聊天。
明華回了自己房間洗漱,換了一套衣服出來時,聽到德妃正在和成貴人說:“內務府說,本朝無皇太子婚禮的成例,索額圖向皇上請了旨,說是選秀眼看在即,要先定下皇太子婚禮的各項儀程,等以後定了太子妃人選,這事情操持起來,就方便了。”
成貴人便道:“這也是應當的,選秀過後,太子殿下正好是成婚的年紀,若是等到那個時候再去做這個事兒,太子妃隻怕要延遲好些年才能嫁進來。”
德妃笑著搖了搖頭:“便是現在開始製定儀程,也得耽擱幾年,才能叫太子妃進門。聽說禮部那邊,吵嚷地厲害。”
晚間的時候,六阿哥過來了。他洗漱的時候,明華便跟在他後頭,拿這事兒問他:“禮部在吵什麼呢,連娘娘都聽說了。”
六阿哥拿毛巾擦了擦手,拉著她在軟榻上坐下,細細解釋道:“索額圖太過了,在二哥之前,大清並沒有太子,所以禮部也沒有太子先例。太子剛剛受冊封的時候,他曾奉命製定太子應有的儀程。那時,他定下的太子份例、衣食、儀仗等方麵的東西,已經無限接近汗阿瑪了。汗阿瑪憐惜太子年幼,需要索額圖站在太子身後,為太子壯大聲勢,便沒有反駁。如今太子妃遴選近在眼前,禮部尚無皇太子婚禮的儀程,汗阿瑪就將此事交給了索額圖。索額圖此人,不怎麼能看得清局勢,這皇太子大婚的衣裳,儀程,和皇上皇後大婚,也差不到哪裡去了。汗阿瑪說了一句,‘這都比得上朕了’,禮部就不答應了,和索額圖扯起了皮。”
說著,他就譏諷地笑了笑:“這兩年來,索額圖可沒少拖太子的後腿。這事兒鬨的這麼大,你說被罷黜的明珠,有沒有在後麵使力?”
……太複雜了,我還是選擇過自己的小日子,偶爾吃吃瓜看看熱鬨。
明華果斷地轉移了話題,道:“三月份船隊出航時,咱們也不是湊了兩艘船?如今都快半年過去了,你說大清的船隊,怎麼還沒回來?”
六阿哥大致算了算,道:“估摸著這段時間就該回了,這一次有許多民間的船加入了船隊,美洲之行的收益,怕是藏不住了。隻怕過不了多久,就該像歐洲那般,掀起全民去美洲的熱潮了。”
頓了頓,他又道:“這回賺回來的錢,咱們藏一半在你的空間裡,彆太顯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