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阿哥頭都要疼了,這話聽著怎麼這麼彆扭?這素憐不會是把明華當成她的男人在伺候了吧?
三人走到宮門口的時候,淩梅正好抱著一個米黃色的大肚花瓶從外麵走來。花瓶上插了幾朵粉紅色的海棠花,配著綠色的葉子,瞧著十分粉嫩青春。
一見到明華,她就歡歡喜喜的行了一禮,待明華叫起後道:“格格,這是我今兒去禦花園采的花,回頭就給您放在房裡。”
淩梅是三個丫頭裡麵最沒有心事的人。隻要明華在,素憐和清霜在,不管去了哪裡,她都能適應地很好,每天好吃好喝,管著明華的首飾衣裳,把自己和主子打扮地漂漂亮亮,把房間擺設地風雅有趣,空閒時寫字畫畫,等著明華和其他人來評價,再有時間就焚香淨手,為明華彈奏幾曲。
格格每次都能聽懂她的琴音,她雖然做了丫鬟,但在心裡,都是默默地將格格引為知己。
除此之外,她還借著自己過目不忘的本事,衍生出了另一個新的本事——打聽消息。
比如這一回,她帶著人給明華準備了熱水之後,就一邊伺候著明華洗澡,一邊將打聽到的消息悄悄告訴她:“今兒承乾宮的客人走了之後,皇貴妃娘娘的病情就加重了,唬地大公主忙都去通知皇上了。那來的客人是佟家的姑娘,奴婢恍惚聽她們叫她安平格格。這位格格頭一次來的時候,是由佟家的夫人陪著的。皇貴妃還挺喜歡她的,後來就召見過兩回。誰知道這一回召見,那安平格格不知怎麼得罪皇貴妃了,以往她回去時,承乾宮都會派人送她,這一回,卻是沒有任何響動。佟庶妃對這位格格一直也沒什麼好臉色,每次這位格格進宮,佟庶妃必然是要去皇貴妃那裡的……”
這就說明,這位安平格格與皇貴妃、佟庶妃的利益是對立的。佟家是要做什麼呢?怎麼能叫皇貴妃這麼生氣?
明華雖然跟著大公主掌管著一部分宮務,後宮的消息比一般人都要靈敏些,但這麼細致的消息整理,卻從來都是需要她自己來做的。淩梅在這一方麵有天賦,她一來,倒是為自己減輕了不少負擔。
洗漱完畢後,她換了衣裳就去書房和六阿哥說話了。
門口有嚴嬤嬤守著,素憐噘著嘴搬了個小凳子守在院子中間。在那個位置,她聽不到六阿哥和明華說話,卻能在第一時間見到想要進院子的人。
明華把淩梅打聽到的和六阿哥說了,六阿哥道:“最近朝堂上事物繁雜,佟國綱兄弟不過一時顧不了內院,佟家女眷就能鬨出這樣的事情,說起來也真的是底蘊不足。”
明華暗暗想道:恕我直言,佟家的當家太太可是姓赫舍裡的,六哥說底蘊不足,究竟是指赫舍裡家底蘊不足,還是指佟家底蘊不足?
因著崛起時間太短,其實滿清這一族裡,有底蘊的就沒有幾個人。
信息太少,這又是個無靈世界,饒是六阿哥,也無法推斷出承乾宮裡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隻能先將這件事給放了過去。
誰知下午,六阿哥才回到阿哥所,蘇培盛就哭喪著臉來求見了:“六爺,您去勸勸我們主子吧,四爺把自己關在書房都快半天了。”
他守在外麵的時候,還聽到了書房裡傳來了劈裡啪啦砸東西的聲音。可阿哥爺不發話,他不敢也不能往裡麵去。如今,蘇培盛也隻能向四爺的同胞兄弟六爺來求助了。
六阿哥這回剛到阿哥所,水都還沒來得及喝一口。一聽到蘇培盛的話,他起身就道:“帶路,我去看看四哥。”
四哥怒了,向來都是冷笑了之後,就想辦法報複回去的,這個樣子可從來沒有見過。
到了四阿哥的書房門口,六阿哥沒叫蘇培盛接近,自己上前敲了敲門,道:“四哥,我來看看你。”
好在四阿哥還是願意見他這個兄弟的,沒過一會兒,他就出聲道:“進來吧。蘇培盛,叫人來把書房打掃一下。”
六阿哥推門而入,見到滿地的碎瓷片和筆墨紙張。這足可見四阿哥生了多大的氣。他恍若沒看見,由著蘇培盛叫人打掃,自己從四阿哥的多寶閣裡翻出一罐茶葉,叫人去提了熱水,給自家哥哥泡了一杯茶。
這份茶葉是以前明華叫人送過來的。茶樹是她親手照料的,這澆的水都是靈水,炒製也是她親自炒製的,統共也就那麼兩斤,當得起一句人間極品。
四阿哥抿了口清茶,便覺得自己神思清醒了不少,心裡的火也下去了大半。
等蘇培盛將東西清理完,迅速地補上新物件,帶著人退出去後,六阿哥才小聲問道:“這是怎麼了?這宮裡,竟也有能叫你這麼怒火高漲的事情?”
四阿哥冷哼了一聲,道:“佟家這等人家,竟也如此短視,如此急功近利,要不是汗阿瑪念著他們,你看爺怎麼收拾他們。”
六阿哥又再問,四阿哥才冷聲道:“皇額娘還沒怎麼著呢,佟家就急不可耐地想要送人進來頂替她的位置,要不是他們,皇額娘怎麼會氣得病情加重?”
那個安平格格是佟家打算獻給汗阿瑪的??
不是,這佟家腦子還好嗎?他們這麼做,置皇貴妃和佟庶妃於何地?難怪佟庶妃對那安平格格如此不善了。
六阿哥十分不能理解佟家人的腦回路:“佟家就斷定皇貴妃娘娘好不了了?把那安平格格送進來,那庶妃娘娘該怎麼辦?”
四阿哥扯了扯嘴角,說話的聲音裡帶著恨意,他道:“他們嫌棄庶妃娘娘不得聖寵。佟家主母原是想著讓那個安平進宮陪陪皇額娘,叫她在汗阿瑪麵前露露臉。她們瞞得好,皇額娘不知佟家的打算,還將那安平當成子侄好生照顧著。今兒要不是佟家的嬤嬤在偏殿和一個小答應起了衝突,無意間透露了口風,隻怕皇額娘還要被瞞在鼓裡……連皇貴妃都敢愚弄,簡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六阿哥也是無語了。
宮裡同為後妃的姐妹並不少,可有哪對姐妹是都得到了汗阿瑪的寵幸的?先皇後叫汗阿瑪念念不忘,僖嬪就隻能是不得寵的僖嬪;皇貴妃得寵,佟庶妃就隻能一直是庶妃;宜妃得寵,郭絡羅氏貴人就隻能一直是貴人。
沒有一個是例外的。
若是皇貴妃娘娘真的不行了,汗阿瑪難道不會關照佟庶妃?佟家這副樣子,隻會叫人覺得吃相難看。
難怪曆史上四阿哥和佟家並不親近,感情還有這層恩怨在裡麵呢。
六阿哥沉吟了片刻,道:“此事汗阿瑪隻怕已經知道了,皇貴妃娘娘和汗阿瑪的情分和彆的都不同,汗阿瑪自會為她做主。隻是汗阿瑪還要用佟家,隻怕這一次也不過是小懲大誡罷了。”
四阿哥冷笑道:“無妨,此事爺記在心裡了,來日方長。”
佟家這樁事情之後,皇貴妃似是受到了嚴重的打擊。以前還能坐起來和旁人說說話,此後當真是病的一蹶不振,連話都說不出幾句了。
康熙急的不行,氣得將佟國綱兄弟叫進宮,劈頭蓋臉地將他們罵了一頓,整個佟家噤若寒蟬。
然而,不管他如何陪著皇貴妃,不管太醫如何醫治,皇貴妃的身體終究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四阿哥眼睛裡的鬱氣也一日多過一日。
七月初九那日,眼見著皇貴妃是出氣多,進氣少,康熙含著淚冊封了她為皇後,頒詔天下。
然而當天下午,明華和六阿哥就在蘇培盛的請求下,急急地趕往阿哥所,因為四阿哥又把書房給砸了,無人敢頂著他的怒火勸諫他。
見到明華和六阿哥,四阿哥恨聲道:“佟家是一窩子的蠢貨,詔書才下,佟家人竟然將那些慶賀之人迎進了佟府,欲大肆慶祝……皇額娘病重至廝,都是因為她們,她們竟還有臉慶賀!”
明華忙勸道:“好歹叫佟國綱給攔下了……說句不中聽的話,皇額娘是在宮裡長大的,她和佟家的感情能有多深呢?如今最要緊的,難道不是皇額娘嗎?”
要她說,佟家做了這樣的事情,康熙卻隻是輕輕放過。雖說是為了朝政,可難免叫人心寒。在這件事情上,隻怕是康熙傷她更深。
四阿哥忍著氣道:“你說得對,眼下最要緊的是皇額娘,爺得忍著。”
忍字頭上一把刀,不管多疼,不管怎麼鮮血淋漓,都得忍著。到時候,你且看是誰上誰下!
佟家人沒有高興多久,七月初十下午,佟皇後就撒手人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