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這是想要做什麼?
明華不動聲色地看了眼蘋果,蘋果便笑意盈盈地對小太監道:“勞煩公公稍等,奴才先伺候六爺和福晉去更衣。”
身份地位越高的人,越是講究衣食住行。比如明華這樣的,在永和宮的時候,穿的是上過幾次身的、七成新的家常衣服,這要是要去乾清宮麵聖,就得換上隆重的衣裳以示尊重。
六阿哥是去外麵辦事的,穿的也是皇子常服,因而也需要換衣裳。
小太監理解地點點頭:“這是自然,姐姐隻管伺候六爺和福晉便是,奴才就在這兒等著。”
這太正常了,除了太後娘娘以外,所有人麵聖,都是要好生捯飭一番的,不然一個殿前失儀的罪名,就能把一個人打落塵埃。
趁著換衣裳的功夫,明華小聲和六阿哥說道:“汗阿瑪這個時候召見我們,又召見了大阿哥,擺明了就是為了劉元那事兒。你說,汗阿瑪心裡是怎麼想的,他這一回召見我們,又是為了什麼?”
信息不足,六阿哥也猜不出來:“見機行事吧,總歸這事兒,我得為你討一個公道,不然以後誰都能欺負到你頭上了。”
兩人換了衣裳後,便跟著小太監一起去了乾清宮。進了大殿的門之後,他們看到大阿哥已經跪在了皇上的書桌跟前。
六阿哥輕輕拉了拉明華的手,和她一起上前幾步,向康熙行了禮。
康熙正在寫字,聽到他們的聲音,眼皮一抬,就道:“起吧,去邊上坐著。”
大阿哥還在那裡跪著呢,作為兄弟,六阿哥和明華怎麼能自顧自地坐下?故而,雖然心知肚明大阿哥是為何而跪,但六阿哥還是得過問兩句:“大哥為什麼還跪著?是為了劉元那件事嗎?”
說著,他抱拳行了一禮,對康熙道:“汗阿瑪,劉元之事尚未查清,不該如此草率地怪罪於大哥。”
康熙哼笑了一聲,放下了手中的筆,抬頭看了眼六阿哥,又看了眼滿臉不服的大阿哥:“連手底下的人都管不好,朕隻是罰他跪著,已經是便宜了他。”
這話的信息量就大了。
六阿哥離開刑部的時候,諾敏才開始查劉元其人。不過進個宮的時間,諾敏難道就能把事情給查清楚了嗎?這事兒到底是怎麼樣,還沒有一個定論,康熙卻直接說大阿哥管不好手底下的人,活該罰跪。這麼說,就把大阿哥給摘出去了,表明他和此事無關。
接下去無論是要繼續查也好,還是水太深就此中止也好,都牽扯不到大阿哥身上。
康熙這個當爹的,還真是為了兒子操了不少心。
明華想要擰眉,但硬生生地忍住了。
這麼些年下來,她也總算是學會了喜怒不形於色。
她轉頭去看六阿哥,六阿哥神色沉靜,可他微微抿起的唇,不自覺轉動扳指的手,都表明著他不開心。
她知道,他這是擔心這件事情牽扯太大,康熙會輕輕放過,不許他們再往下查。若是如此,他就不好再為自己討回公道。
頓了頓,明華問道:“汗阿瑪這麼說,是刑部查明真相了嗎?”
康熙就把放在邊上的奏折遞給了明華:“你自己看看吧。”
明華接過奏折,粗粗地掃了一眼,然後擰眉:“這是劉元的案卷?”
刑部查案子的速度,什麼時候這麼快了?
六阿哥湊到她身邊,就著她打開奏折的姿勢,一目三行的看了起來:“先看看再說。”
諾敏的本事,他心裡有數。單憑諾敏自己,是沒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查清楚劉元的事情,除非是他走了以後刑部發生了什麼事情,或者,這就是汗阿瑪自己的人去查的,和諾敏沒有任何關係。
折子裡將劉元的生平全部都寫全了。
劉元,自士齊,會稽人士,寒門出身,康熙二十二年中舉,如今為從五品吏部員外郎。從五品的京官,在一般人看來已經是十分了不得了,可在大阿哥這等皇族人的眼中,可有可無,連叫他們接見的資格都沒有。
寒門子弟,能做到這個位置,已經是十分不易了。劉元今年四十五歲了,再無進益的話,以後也就是這樣了。但此人野心勃勃,顯然不甘心止步於此。他費勁心機搭上了大阿哥的門人,自表忠心,以大阿哥的門人自居。但大阿哥手底下的能人不少,他這樣的,壓根就沒什麼人在意他。即便他狐假虎威,扯著大阿哥的虎皮,也折騰不出什麼風浪。
為了能入大阿哥的眼,他決定向大阿哥遞上一份投名狀。劉元分析,大阿哥如今的對手是太子,太子這樣的人物,他這樣的小官自然是招惹不起的,但他可以從太子身邊的人下手。
四阿哥和六阿哥是太子的鐵杆,那麼他們也是大阿哥的對手。這兩位是龍子,他動不得,但他對六福晉稍稍有些了解。六福晉是鈕鈷祿尼滿之女,尼滿的官職,還沒有他來的高,所以這位六福晉雖然背靠鈕鈷祿家,但隻是個花架子罷了。更出格的是,她還在京城外建了許多工廠,每天都能賺到數不清的銀子,這京城裡,怕是沒有比她更富有的人了。
劉元代入想了一下,覺得這位六福晉,可能就是太子的錢袋子。若是他能端掉太子的錢袋子,何愁大阿哥不看重他?
他心裡這麼想著,便打定主意要對明華出手。對女人出手,名譽永遠是最好用的利器。隻要能給六福晉潑上臟水,令她名譽受損,她這輩子差不多也就完了。
他這麼計劃著,也窺伺著機會蠢蠢欲動。奈何明華雖然住在宮外,但能夠接近她的人,對她都十分忠心。他好不容易在外圍買通幾個人,想要叫他們去打探消息,都會被那個叫明自忠的老太監發現。好在他做事謹慎,出手次數也不多,那邊的人沒有懷疑到他的頭上來。
一個皇子福晉,確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弄下去。
就在劉元束手無策的時候,他的小妾發現了他的計劃。劉元出身寒門,但因醉心權勢,對女色不大在意,因而對自己的結發妻子,倒也還算不錯。隻是發妻隻生了兩個女兒,他便又納了一個小妾,生了一個兒子。他的小妾是他的上峰送給他的,原先是在戲班子裡唱戲的戲子。因為在外麵混過一段時間,所以也認識一些三教九流的人。發現了劉元的計劃之後,小妾便將那幾個江湖人引薦給了他,並且為他出謀劃策,定下了那樣一個計劃。
事情暴露以後,劉元及他的發妻,兩個女兒還有劉家所有的仆人都被滅了口,小妾和她的兒子失蹤了。
這是一樁震驚京城的滅門慘案。
明華看著折子,眼睛微微睜大:“劉元的小妾和那幾個所謂的江湖人,是白蓮教的人?白蓮教的人,竟然已經能夠悄無聲息地控製一個從五品官員了嗎?”
劉元就是白蓮教的棋子,得知他的想法後,白蓮教的人就為他精心設置了這個計劃。若是明華強硬拒絕,引起民怨,他們就可以借機敗壞她的名聲,推著劉元進入大阿哥一黨,接觸到皇家的核心;若是明華沒有抗住壓力,分發了銀子,他們就可以將她當成長期飯票,在她身上撈銀子。
這心思果然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