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華來太守府,是找太守商量百姓撤離的事情。
“我們的時間不多,三五天裡百姓就必須得撤走。他們撤離之後,還要勞煩太守大人暫時安排他們離開幽州之後的生活,至於那些不願意離開的百姓,也需要您想辦法強製他們離開。此事不可大張旗鼓,隻能暗中推行,難度非常大,太守大人要多操心了。”
全城百姓暗中撤離幽州,這是多大的事情,又要花費多大的人力物力和資金,難度之大非一般人能夠想象,可幽州太守硬是一口應下了:“這些都沒有問題,勞煩小哥稟報越王殿下,下官一定不會讓殿下失望。”
“大人的功勞,殿下都記在心裡。”明華打著官腔應聲,又在細節上提了好些建議,可無論她說什麼,幽州太守都隻有連連點頭應下的份兒。
楊八妹在邊上看著這一切,不由地沉默了。
離開太守府之後,兩人在街上走著,她還有些神思不定的樣子,連差點撞上人都沒有感覺。
明華環視了一眼,發現邊上街道有個婆婆在賣胡餅,就拉著楊八妹去邊上,買了兩個胡餅,把其中一個塞到了楊八妹手裡。
楊八妹被燙地“嘶——”了一聲,這才回過神來。剛出鍋的胡餅實在是太燙了,由不得她胡思亂想,隻能左右手換著拿,免得它掉到了地上。
明華看著她手忙腳亂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
楊八妹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你真是越來越促狹了。”
路邊有棵小樹,小樹上有不少葉子。明華走到了樹邊,摘了好幾片葉子下來,遞給了楊八妹,讓她墊在胡餅外麵,這才好了許多。
街上好些人也買了零食,邊吃邊逛。
楊八妹有些心動。
她和明華都是大家小姐,楊家雖說是世代武將,但閨閣小姐該學的也沒有拉下,從沒有人教過她們可以在街上邊走邊吃。可如今楊家遠在千裡之外,她們兩個又易了容,就算是佘太君站在眼前,大約也認不出她們,所以她們也就不那麼講究禮儀,入鄉隨俗地跟著街上的當地人,邊走邊吃了起來。
明華咬了一口熱乎乎的胡餅,問道:“你今天有些神思不屬地,在想什麼?”
楊八妹頓了一下,遲疑著說:“我覺得你很不一樣了。”
明華轉頭看著她問道:“哪裡不一樣了?”
楊八妹道:“我今天看著你和太守說話,覺得你似乎不是和我一起打打鬨鬨的九妹了,你更像太君和八王爺,不,太君和八王爺還要直率一些,我覺得你比他們似乎更加遊刃有餘。明明是一樣的節目,明明還在一起生活著,我覺得你忽然就離我很遠了,你進入了一個我完全不理解的世界,我卻還在原地踏步,我也不知道是沮喪,還是不知所措。”
明明當初形影不離的是她們,現在,她感覺自己像是被拋棄了一樣。
明華忽然停下腳步,叫了她一聲:“八姐。”
“嗯?”楊八妹停下腳步,踢了踢腳邊的小草後,整個人都懨懨的。
一隻手忽然落在她的頭發上,輕輕地揉了揉。
又溫柔又包容。
她抬起頭,詫異地看這明華。明華的身高和她仿佛,她們兩個雖然差了一歲,但平日裡像是雙胞胎一樣。作為姐姐,她自己也很有大姐的範兒,去哪裡都會帶著明華。這是第一次,她覺得自己被妹妹照顧著。
明華收回手,輕聲道:“八姐,彆想太多了。你覺得我變了,那是因為我突然長大了。你沒有原地踏步,我也沒有離你很遠。你不知道,其實這一次來幽州,我一個人就夠了,帶你一起出來,是我的主意。”
“八姐,爹爹和大哥他們沒了之後,楊家下一輩就隻剩下六哥,你和我了。六哥常年在外,顧不到家裡,天波府就要靠你我撐起來。可我們都被保護地太好了,既不懂戰事又不懂朝堂,能為天波府做的,微乎其微。我帶你出來,是想讓你見識一下你不曾看到過的世界,看看長河落日,邊疆風情,人情冷暖,悲壯戰爭甚至是朝堂爭鬥。隻有見識過了,徹底懂了,才會知道什麼是能做的,什麼是不能做的。”
楊八妹好奇問道:“你和我忽然之間差這麼多,是因為神仙授夢嗎?你懂這些,是因為神仙教你了?”
明華想了想,眨眼笑道:“也許吧。”
楊八妹失落了片刻,很快就振作了起來:“你說的對,太君年紀大了,宗保還是個孩子,楊家需要靠我們撐起來,我得快點長大。九妹,今天我們去太守府的事情,我有好些沒看懂,你能教教我嗎?”
帶你出來就是為了教你啊傻姑娘。
不過大街上人來人往的,這種事情也不好在外麵說,真要問,等回客棧以後再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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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從小樹林回來後,焦讚三人就趁著晨間訓練時期,召集了自己的心腹將領,和他們開了一個小會。
他沒有說出明華,而是對他們說道:“戰場形勢不容樂觀,我等向楊家佘太君寫了求助信,太君向我們推薦了一個異人,此人神機妙算,能布下奇妙陣法。我等已經見過此人,也確認了此人的妙處。他掐指算過,主帥不力,幽州必然不保,此乃天命。然天命並非不可更改,幽州雖然注定要被遼人奪走,但也不是沒有奪回的機會,我們正好可以學學孔明先生,給遼人唱一出空城計。”
有一將領猶豫道:“可幽州若是落入遼人手中,百姓豈不是要遭殃?”
嶽勝就道:“這你們就不需要擔心了,幽州太守已經著手,帶百姓緊急撤離。”
另一人便道:“撤離幽州城那是那般容易之事?百姓撤離途中,衣食住行是一筆錢,用車馬運載又是一筆錢,到了安置地後,安置又需要一筆費用。有人心存僥幸,有人眷戀故土,必然不願意離開,要讓他們跟著走,又得花費精力,隻要這個計劃啟動,每時每刻都在燒錢。幽州太守此人,我們又不是不了解,他雖不至於昏庸,但對於政事百姓也憊懶地很,不過是在混日子罷了,若僅僅是靠一個異人的話,他斷沒有這樣的魄力和心思去做這樣的事情。”
“的確,一個異人驅使不動他,一個楊家他也不會放在眼裡,但若在我們背後支持的人,是越王呢?”孟良起身,環視了一眼團團圍坐著的心腹將領,底氣十足道:“越王是什麼樣的地位,想必大家都很清楚,有些話,就不需要我說地那麼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