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方忙碌了一晚，雖精神振奮，身體上卻十分疲憊；對方養精蓄銳，兵強馬壯，氣勢上亦不輸於宋軍。
天時地利人和一樣不占，沒有必要和對方硬碰硬，白白損失了自己的兵力。
她壓下了眾人出戰的提議，又拎著蕭天佐上了城牆。從城牆上往下看，遼軍橫排數列，身著玄黑鎧甲，站定如槍，挺拔筆直，周遭塵土飛揚，卻不能影響他們分毫。這煊煊赫赫的氣勢，著實讓人想要讚歎。
“嘖，被我大遼軍威給嚇住了嗎？”不知何時，明華手邊的蕭天佐清醒了過來。
他不過打量了周遭片刻，就了解了自己的處境，於是將目光投在了邊上那人身上。那人頭頂梳著簡單的發髻，身上穿著粗布衣裳，看著瘦瘦小小的，但力氣卻很大，竟能將他這樣的大男子拎在手中，著實不簡單。
再仔細一看，此人雖然風塵仆仆，但是麵白如玉，五官精致秀美，尤其一雙桃花眼，流光溢彩，這容貌不像男子，反倒像是美嬌娘。
越看，他越覺得眼前之人像是女人。
蕭天佐從不小看女人，端看大遼，掌權的蕭太後是女人，奉命在宋皇身邊打探消息的金鈴公主也是女人，但她們都是讓人敬佩的女人。大遼有這樣的女英雄，宋國那麼大，很難說他們那裡就不會有女英雄。
說不定，幽州一事就是這個女人策劃的。要真是如此，韓延昌死得不冤。
不過，他蕭爺爺也不是那麼好降服的。
明華轉頭，看到蕭天佐對她露出滿是血腥氣的笑容，不由地皺眉：“你恢複地倒挺快。”
這蕭天佐倒不愧是被上天眷顧之人，受了三天的折磨，又被她打暈過去，竟然半個夜晚就恢複過來了。
蕭天佐的小命雖然在她手裡，但態度囂張地很：“本元帥厲害的，可不僅僅是這個，小娘子，你要不要在床上試試本帥的勇猛？”
明華壓根就沒有被他的言語激怒，隻是鄙夷地看著他：“原來遼國大元帥和汴京城裡伺候人的小倌沒什麼差彆，真是瞧著就讓人倒胃口。”
她倒不意外自己女子的身份被暴露。此次乃是奉命出行，一切以快捷簡便為主，並不需要如何遮掩身份。到時候楊門女將都是要出現的，她被認出來，也不是什麼大事。
蕭天佐知道小倌是什麼，當即就變了臉色：“臭丫頭，敢對你蕭爺爺出言不遜，看你蕭爺爺以後怎麼治你……”
明華不耐煩地抓著他的脖子，一把把他按在了城牆上的凹槽裡，拿出匕首貼在他的脖子上：“我爺爺已經去世了，你要是想去地下找他，我就成全你！”
焦讚在她邊上道：“九姑娘，要不然將此人交給末將吧。”
蕭天佐脖子被壓在城牆上喘不過氣來，邊上還有匕首貼著皮膚，動一動就可能鮮血淋漓，可他嘴巴偏偏還貧地很：“九、九姑娘？你……你是哪家的九姑娘？大宋真是無人了，要一個女人來戰場出戰……”
明華目光一冷，手中匕首一轉，狠狠地插入了他的肩膀。頓時血花四濺，蕭天佐強忍住到了嘴邊的慘叫，悶哼出聲，心裡卻是泛起了驚濤駭浪。
他蕭天佐從小就得天眷，刀槍不入。這也是他在戰場上敢不要命殺敵的原因，因為沒人能傷的了他，他隻需要用他的武器，收割彆人的性命。可現在是怎麼回事？這個女人為什麼能傷到他？這不可能！
這一幕，被城樓下的遼兵看的清清楚楚。
師蓋坐在馬上，拱手道：“竟然還有英雄為宋國那個昏君出戰，實在是叫人意外。宋皇昏庸無能，聽信讒言，你們大宋唯一能守城的楊家將死了那麼多人，就是因他之過。英雄，你若想建功立業，不如來我大遼，我大遼蕭太後英明神武，英雄這樣的人才，定會得到重用。”
明華一把拉起蕭天佐，掐著他的脖子，對師蓋喊話：“若我沒有記錯，師元帥原來可是宋人，如今同遼人一起把尖刀對準同胞，也不知元帥列祖列宗會不會氣得想要將你逐出家門！”
師蓋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他咬牙道：“英雄既然知道師某人，想必也聽說過師某人的事了。良禽擇木而棲，宋主昏庸，不配令在下效忠，在下不過是另擇明主罷了，英雄拿在下的列祖列宗說嘴，是否太過了。”
明華沉默片刻。師蓋確實是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他哪怕是報複陷害他的官員也好，報複宋皇也好，她都不會說什麼，但拿起尖刀對準自己的同胞，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容忍。
頓了頓，她在城牆上喊道：“師蓋，楊家將護的從來都不是誰的江山，而是這城牆後麵的百姓！”
聲音嘹亮，氣勢如山，神聖而莊嚴。
她是定心丸、主心骨、定海針。
她是他們心甘情願臣服的主公。
焦讚他們在邊上看著，不由自主地放輕了呼吸聲。他們見過老令公，老令公身上也有這種凝聚人心的魅力，可九姑娘比老令公更加出色！
“你既成了這遼國大帥，你我各為其主，沒什麼好說的！”明華將蕭天佐身上的匕首拔出，蕭天佐慘叫一聲，泛著熱氣的鮮血濺到她的臉上，散發著陣陣腥味。匕首在她手中懸空一轉，忽然朝遼國帥旗急射而出，爾後咚地一聲，師蓋地帥旗攔腰而斷，落在了地上。
場麵上十分安靜，靜到似乎掉落一根針都會被聽到。
師蓋看著地上的匕首和帥旗，忽然打了個寒顫。
這把匕首若是朝著他射過來的，此刻掉落在地上的，怕是他的腦袋了。
他忽然心生懼意。
楊家將，又是楊家人，老的死了小的糾纏不休，男人死了女人又來出戰，仿佛永遠都打不死，打不完，真叫人心生厭煩。
明華掐著蕭天佐的脖子，對著城樓之下喊道：“師蓋，本姑娘今天饒你一命，你回去給蕭太後帶話，若是想要蕭天佐好好活著，就把我父親的骨灰送還回來。若一天不還，我就剁了他的手指送給你們，若兩天不還，我就剁了他的胳膊送給你們，若三天不還，我就把他的頭顱送給你們，也好叫你們遼國的將士看看，蕭太後是如何對待你們遼國的英雄的！”
師蓋臉上滿是寒氣，心裡卻鬆了一口氣，忙順著他的話，撤回了軍隊，讓人加急去給蕭太後送信了。
這新來的楊家將，仿佛同以往的都不一樣。
接下去的仗，隻怕要難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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