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存給張小花買的圍巾是紅色的,她不舍的摸了又摸,圍在脖子上拿著鏡子照了又照,照完還問宋小米:“這大紅色的,我都一把年紀了,圍在脖子上會不會太鮮亮了?”
宋小米悄悄撇嘴,嫌鮮亮你倒是不圍,送給我唄。圍在脖子上不丟手,顯然心裡不知道多滿意,還在那裡虛偽的問我會不會太鮮亮,顯擺給誰看呢?
張小花就是問問,根本沒想她答不答,就是鮮亮她也喜歡,年輕時沒條件戴這麼好看的圍巾,現在兒子給她買了,哪怕年紀大了,她也舍不得把圍巾送給旁人,就是自己親閨女她也舍不得。
等到宋誌文相看姑娘那天,天不亮她就把宋小米喊起來幫忙做飯收拾屋子,宋小米嘟嘟囔囔的:“就是相親,也得下午去了,這麼早起來做什麼?”
張小花白她一眼:“喊你起來就起來,丫頭家家的話咋那麼多。”
“起來了,起來了。”宋小米不耐得道。
張小花瞪她一眼,今兒她心情好,不跟這死丫頭一般見識。
宋誌文也起來了,滿屋子翻衣服,翻來翻去,沒翻到合他心意的衣服,他氣的把手裡衣服丟在床上,走出去找到張小花:“娘,我想買件二哥身上那樣的棉襖。”
宋存回來那天他就看到他身上那衣服了,當時就喜歡上了,一直沒機會開口讓娘給他買,他要相親要結婚了,總得有件像樣的衣裳吧。
張小花掃地的手一頓:“那衣裳不便宜吧?”
宋誌文說:“肯定不便宜,我在鎮上上學都沒見人穿過那樣款式的棉襖,不過確實好看,二哥也是不懂事,雖然是大學生,不相親不結婚的,沒必要穿那麼好的棉襖,沒有補丁就行了唄。”
張小花看他一眼,慢悠悠的說道:“你彆管你二哥的事情,那棉襖再貴,隻要他能掙得到錢,憑自己本事買得起,他就買唄。再說他出門在外打交道的都是文化人,沒件像樣的衣服被人瞧不起。你這等相親了,還要辦酒席,也不知道女方都有啥條件,留著錢給你結婚的,衣服就穿原先的唄。”
宋誌文臉色有些不虞:“那我相親咋辦?找半天也沒找到一件能穿得出去的衣服。”
張小花回頭看他:“去年不是給你做了一件褂子,沒破沒補疤的,我給你洗的乾乾淨淨的咋穿不出去?”
宋誌文看著她,固執的說道:“我今天相親。”相親不該穿件體麵些的衣服嗎?
張小花皺眉:“就是相親,也是相的農村丫頭,現在家家戶戶條件差不多,誰還能不知道誰,有件沒有補疤的衣服都是體麵的,你彆擔心,人家嫌棄不了。”
宋誌文一屁股坐在旁邊的石凳上,支支吾吾的道:“娘,你,你去把二哥的棉衣借來給我穿一天唄。”
張小花下意識的皺眉:“你二哥身上穿著呢,他咋借給你穿?”
宋誌文抬頭看她:“不是有舊棉襖嘛。”
張小花有些為難,覺得宋存不會把衣服借給誌文,宋誌文撒嬌道:“娘,你還想不想娶兒媳婦了?想不想抱孫子了?”
張小花嗔怪的瞪他:“我想抱孫子還能沒孫子抱?你大哥家兩個孫子呢。”
宋誌文見她有些鬆動,上前抱著她胳膊笑:“娘,你就幫我去向二哥借唄。你開口了,他肯定會借的。”
張小花斜瞥他一眼,沒說話,心裡卻道,未必。二存子啥性子,這麼多年她也摸清了,其他兄弟姐妹向他提一些要求,合理的話他可能還會答應。隻有誌文,不管提啥要求,合理不合理的,他都不搭理。不過既然誌文開口了,他今天也要相親,她索性去問問宋存。
宋誌文就催促道:“那娘快點去。”
張小花去了隔壁公婆家,宋存這會兒沒在家,在宋大爺爺家裡跟著他打拳,張小花就跟宋婆子說了,宋婆子啐她一口:“咱要點臉吧,二存子身上穿著的衣裳,借給誌文穿?他咋想得出來的。衣服借給他穿,二存子不穿衣裳了?”
張小花一臉訕訕:“那,那不是有舊衣裳嘛,再說誌文隻穿一天,過了今兒就還他了。”
宋婆子哼她一聲:“打腫臉充胖子,沒那能力,咱就彆瞎顯擺,該啥樣就啥樣。”
張小花期期艾艾的解釋:“穿的體麵,相親容易成。”
宋婆子卻道:“今兒相親借二存子的棉襖,明兒結婚穿的沒有相親時體麵,是不是又要借二存子棉襖?今後還要去他老丈母娘家,更要體麵,還要借二存子棉襖不成?不借。我看沒有新棉襖,他還不相親不結婚了。”
真要賭氣不相親,不結婚了,她倒高看他一眼。
張小花就說:“萬一,萬一二存子要給借呢?”
宋婆子就嗤道:“那你去問二存子。”
“什麼問我?”宋存滿臉大汗的從外麵進來。
宋婆子瞟了眼大兒媳婦,張小花就把宋誌文要借他棉襖相親的事情說了,宋存皺皺眉:“借衣服相親?”
張小花期翼的問:“是的。”
宋存不耐的道:“不借。”
張小花也沒多失望,以二存子對誌文的不待見,她本來就沒想著能借到,她說道:“那行吧。你忙吧,我回去了。”
宋存:“……”
宋誌文麵臉期望的看著張小花,張小花看著他:“他不願意借。”
宋誌文臉色一陰:“我就知道他見不得我好。”
張小花皺眉,說道:“不是見不得你好。他穿著的衣裳,哪裡能借給你,就是你自己穿著的新衣服,你願意借給旁人穿嗎?”
宋誌文不說話,心裡卻很不痛快,憋了半天說道:“我要結婚了,總要買件新衣服。”
張小花也想給他買衣服,家裡是攢了幾張布票,可那布票是留著扯被裡被麵的,誌文結婚沒床新被子咋行呢?見他噘著嘴滿臉不高興,她也有些不耐煩了,說道:“家裡條件就是這麼個條件,就那幾張布票,給你做了衣裳,就不能做新被子,你自己選擇吧。”
宋誌文抿抿嘴,結婚沒有新被子當然不行,他哼哧哼哧半晌,不服氣的道:“宋存肯定有布票,他心裡一點沒有兄弟情,明知道我要相親要結婚需要布票,他卻一點忙不願幫,衣服也不願借,又不是不還。”
最後的話他說的有點心虛。他借了宋存的衣服,打心裡就沒想還給他。
張小花唉聲歎氣的,幾個兒子,大兒子本分,靠自己能過日子。二兒子聰明能乾,不僅自己能過好,還能幫襯公婆。她最疼小兒子,心裡也知道小兒子最不行,乾啥都不行。偏心比天高,看他二哥有啥都想攏在自己兜裡,也不看看他二哥願不願意慣著他,願不願意幫他。
看著誌文,她隻能勸道:“你二哥是有布票,就是他沒有興許也能弄到布票。關鍵是你跟你二哥關係打小就不好,他怎麼可能幫你。家裡有啥條件,咱認了不就行了?覺得爹娘沒有本事給你體麵的婚禮,你自己去掙,掙多少花多少都沒人說你啥。”
宋誌文一臉陰沉,宋大壯回來見他臉色不對,就有些煩,偏宋小米在旁邊添油加醋的把宋誌文一早上的所作所為全抖摟出來了。
宋大壯聽了臉色比鍋底還黑,他怒火朝天的看著宋誌文,指著他:“嫌棄沒有像樣的衣裳相親不體麵,那就不相親,有本事彆結婚,就你那樣的,再好的衣服給你穿都是浪費……老子好幾年沒做新褂子,日子照樣過來了,年年的布票都給做褂子了,還嫌棄衣裳不體麵,慣得你……當年跟你娘相親的時候,還穿著補丁褲子呢,你娘還不是嫁給我了?有本事的就是身上披著麻袋,也能娶到媳婦,沒本事噠,就是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
宋誌文抿著嘴,一聲不吭,使氣進了屋子。早飯端到飯桌上他也不出來吃,顯然打算絕食抗議。
張小花一臉擔憂,想去喊他吃飯。宋大壯黑著臉瞪她:“不喊。一頓不吃餓不死。他要真三天不吃飯,算他有誌氣。”
張小花愁眉苦臉的哀歎一聲,啥活沒說,拿起筷子沒滋沒味的吃著。
宋誌文相親的事情跟宋存沒啥關係,寒假地裡沒活,不用去地裡乾活。沒事時,他去了趟養豬場,暑假裡懷崽子的老母豬早已下崽子了,袁大娘笑眯了眼的跟他說:“老母豬下了十六隻豬崽子,養活了十二隻。都給它們打了防疫藥。現在按著你的法子養豬,咱們豬圈的豬長的快著呢。”
宋存就問她:“能不能弄到豆渣豆餅,就是骨粉魚粉也行,隻喂豬草、紅薯、麥麩這些不行。”
袁大娘斂眉道:“給豬喂豆餅豆渣還行,那骨粉魚粉能行嗎?”
宋存跟她解釋:“骨粉魚粉很有營養,隻要有就能喂,不過要按著比例喂。不能喂多了,喂多了就是豬也不容易消化。”
袁大娘皺皺眉,想了想說道:“我想不到法子,村裡生產隊還能想不到法子嗎?生產隊想不到法子,他們就去找鎮上乾部,隻要能把豬養肥養壯實,咱們就是找鎮長,他也得給解決啊,這可不是小事情,而是關係到人們能不能吃到豬肉的大事情。”
宋存就笑著道:“那倒不至於。等會我寫個單子,能弄到上麵的東西最好,弄不到也沒關係,我試試用其他東西代替。”
袁大娘猛地問道:“你的意思假如有了你寫的單子上那些東西,就能配出一種豬食,豬吃了就能長肥?”
宋存點點頭:“起碼比現在長得快。”
事關養豬的事情,袁大娘都挺積極,她猛地拍拍大腿說道:“需要啥你去寫,我立馬去找生產隊。”
宋存左右看了看,這裡沒有紙筆,他說道:“我回家一趟。”
袁大娘也意識道這裡沒有紙筆,擺擺手:“那你趕緊回去。”
等到生產隊把東西都給弄來了,宋存就教袁大娘怎麼喂豬,豬六十斤之前怎麼配飼料,六十斤到出欄又怎麼配飼料,這都是有要求的,不能全按照一個飼料配製喂下來,全都一一跟她說了。
袁大娘聽得雲裡霧裡,也沒聽明白。宋存隻能把方法寫下來,他在家的時候,他過來幫忙配幾遍,讓袁大娘在旁邊看著。他不在家的時候,讓村裡識字的青年幫著配。
當然,所有的豬原先沒有喂飼料,猛地給它們喂飼料恐怕它們消化不良或是拉稀,開始幾天隻能添加少許,慢慢觀察,待到它們適應了,再按照正常比例添加飼料。這話袁大娘聽明白了,就像孩子,生下來的時候喂奶,後來添加輔食一樣,先喂一點,讓他試試,見他沒啥毛病,再多添點,都是一個道理。
教會了袁大娘怎麼給豬喂飼料,宋存閒了下來,沒事就窩在家裡看看書,或是幫著奶奶做做家務,提提水掃掃地啥的。
過年了,在村裡借了牛車,拉著三位老人去了鎮上趕集買年貨,今年宋存掙了不少稿費,就想過個滋潤年,到了鎮上,他大手一揮道:“想吃啥,咱們就買啥。錢管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