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日子剛好逢雙，許長青所在的承平區大菜市場逢集,他們早早的起來去了那裡擺攤兒，去年來擺攤沒人收攤位費,今年攤子剛擺好,就有市場的管理人員過來收攤位費,攤位費不多,宋存按照規定直接交了一個月的攤位費,逢集就過來擺攤。
暑假期間，來趕集的不止有中老年人,還有很多學生，宋存擺攤前就把價格寫在了紙板上,短袖襯衫10元，長袖襯衫10.5元,連衣裙12元,半身裙9元，褲子9元，他找的紙板大，字寫的也非常大，不近視或是沒有老花眼的遠遠的就能看清楚。
宋小露和許長青幫著擺貨,有些衣服需要掛起來的，便拿著衣架掛起來。宋存則拿著喇叭在旁邊吆喝：“廠家直銷，廠家直銷，全都廠家直銷,彆人賣十幾元的襯衫，我們隻賣10元，彆人賣二十幾元的裙子，我們隻賣十二元......”
宋小露擺好貨，看著大哥的喊賣聲，很是稀奇，躍躍欲試的，宋存見她的表情，放下喇叭，笑著道：“怎麼？你也想吆喝吆喝？”
宋小露目露期待：“大哥，我也可以吆喝嗎？”
宋存就說：“隻要你想，就沒什麼不可以的。”說著把手裡喇叭遞給宋小露：“拿去試試。”
宋小露接過喇叭，咳了咳試著喊道：“廠家...直銷，廠家直銷，全都廠家直銷，褲子彆人賣十幾元的，我們九塊，褲子一律九塊，質量好，樣式又好看的褲子，才九塊錢一條，快來買快來買，不買後悔了......”
吆喝到後麵，越吆喝越順暢，越吆喝越起勁兒，眼睛掃到陸陸續續湧過來買衣服的男女老少，衣服一件一件賣出去，錢一張一張的收進來，她心裡充滿了成就感，即使喊的口乾舌燥，也不想停下來，隻想把衣服全都賣完，掙大把的錢，大哥給她大把的工資。
一個上午都是宋小露在吆喝，中間宋存還讓她把幾款衣服換著穿，讓人看效果。這回宋存向胡承借用了幾個簾子，隔成了兩個開間，專門用來試穿衣服，當然也有一部分人嫌擁擠，款式喜歡，報了衣服的尺碼，買了就走的。
宋存在旁邊收錢，間或給客人找衣服，許長青也是這個活，活是不算累，可一直這麼乾著，加上人又多，一上午下來，就是兩個年輕人也累的不輕，宋存見小妹喊得嗓子都要嘶啞了，扯扯她的胳膊，把她的水壺拿給她：“喝點水，歇歇吧，沒必要一直吆喝。”
宋小露接過水杯：“沒事，我不累，衣服賣了多少了？”
宋存笑著道：“今天小露的功勞大，女款的衣服賣的差不多了，很多年輕小姑娘看你穿著好看，紛紛來買。有些大媽大嬸給家裡孩子買衣服，見你穿著不錯，問問價格，覺得比彆的地方便宜，就買走了。”
衣服隻有穿在身上才能看出效果，這也是後來人們賣衣服都找模特拍照、拍短視頻的原因。
宋小露笑起來，她說道：“我肯定也有功勞，最大的原因還是咱們衣服賣的便宜，要是賣的太貴或是跟彆人價格差不多，未必賣的這麼好。”
宋小露說的也有道理，大多數在他們這裡買衣服的客人，先看的是價格，再看的是款式質量。而他們賣的衣服質量不錯的同時價格又便宜，即便沒有計劃買衣服的人，看到這麼優惠好看的衣服，也會忍不住買兩件回去，畢竟過了這村兒沒這店兒，今天不買，下次未必能買到這麼便宜且質量款式都不錯的衣服。
宋存看著她，忍不住讚道：“沒想到小露還有做生意的天分。”
宋小露就得意一笑，她是大哥的妹妹，他們一個爹媽生的，大哥這麼聰明，她怎麼會太笨？
許長青就在旁邊感慨：“你們兩兄妹都挺有做生意的天分，我就不好意思拿著喇叭吆喝。”
宋小露接話道：“許哥，你可是大學生，將來又不做生意，有沒有做生意的天分有啥關係？”
“宋存也高三了，聽說他成績不錯，肯定能考上大學，你也考上中專了，你們將來都不會差，我這大學生在你們麵前，實在沒啥優勢。”許長青笑笑，他還是覺得自己過於靦腆了，臉上抹得開的人，在哪裡都好混一些，他其實挺羨慕宋存兄妹的。
宋小露覺得有趣：“許哥，這話你要是在彆人麵前說，一定會挨打的。”大學生都沒優勢，誰有優勢？
許長青故作縮縮肩，一副怕怕的模樣。
宋小露捂著嘴笑一聲。
罷集的時候，女款衣服隻有兩款褲子沒賣完，其他的就是有瑕疵的，都被便宜賣出了。男款衣服卻是褲子賣的差不多了，襯衫還有些。三人先去吃了午飯，休息會兒，又去了胡承那裡拿貨。
有了前兩天的經驗，宋存對市場的需求有了些許認知，再進貨時，女款的衣服每款都多拿了五十件，男款每款少拿了五十件。
胡承好奇的問宋存：“才兩天時間，你們就把進的貨賣完了，怎麼賣的？”
宋存看他一眼：“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胡承見他不說，也不好繼續追問。宋存就問他：“你們那些出去跑業務的員工還沒回來？”
胡承摸摸腦袋：“回來了，賣出了一批貨。客戶哪裡是那麼好找的，再說馬上八月了，季末了，很多商家都開始準備秋季服裝了，庫存那麼多貨，夠他們跑的……我跟你說的都是大實話，你出去也彆說給你的進價是多少……你這邊放心賣，老板說了看在你去年幫了我們忙的份上，不會給你漲價的。”
宋存點點頭。
下午，幾人隨便找了個可以擺攤的廣場，在那裡支起了攤子，賣起了衣服，雖然沒有在市場上賣的多，但賣一件衣服就能掙一件衣服的錢，到晚飯的時候差不多能賣出去五六十件，好歹能掙兩百多塊錢，總比在酒店睡大覺，卻什麼都撈不到的好，也彆看不起兩百多塊錢，這時候很多工人的工資，一個月也不過兩三百塊。
晚飯後，又去夜市擺攤，當然去的是另外的夜市，夜市人流量跟逢集時市場上的流量差不多，相比於逢集時的市場，夜市的年輕人更多些，衣服也更好賣些，一晚上下來，賣出去一兩百件衣服不成問題。
接下來二十多天的時間裡，幾人上午擺完攤，吃了飯，歇息一會兒，下午又繼續擺。下午擺完攤，晚上繼續在夜市擺攤，總而言之，每一天空閒的時間。當然，即便累，看著荷包裡的錢，心裡卻是充足的。
掙得錢雖然都是宋存的，宋小露和許長青卻也知道，宋存不會虧待他們，看到宋存掙錢他們也高興。
宋存確實沒虧待他們，二十多天時間，刨去吃住以及攤位費，掙了六萬多塊錢，直接給兩人每人發了兩千塊工資，沒賣完的衣服，讓兩人喜歡的都拿回去穿。兩人也沒客氣，宋小露是所有的款式都喜歡，恨不得全都拿回去。
宋存抽抽嘴角，無奈的擺擺手：“喜歡就拿吧，咱們賣衣服，也不在乎那一件兩件衣服。彆光隻顧著自己，給你大姐和二哥也挑幾件回去。”
宋小露哦了聲。
宋存又看向許長青：“許哥多拿兩件，聽說你家裡還有弟弟妹妹，給他們也帶兩身衣服回去穿。”
許長青搖搖頭：“我這又是穿又是拿的，還是算了吧，你掙點錢也不容易。”
何況宋存給他的工資不少，做人不能太貪心。
宋存笑著道：“沒事，許哥幫了我這麼多忙，兩件衣服而已，值不了什麼。”
最後許長青隻給妹妹挑了件連衣裙，弟弟挑了件襯衫。
宋小露挑完衣服，忍不住問道：“大哥，咱們不進些貨回村裡賣嗎？”
這衣服哪怕按在城裡賣的價格賣給村裡人，也極為便宜，有好處，當然想著村裡。這樣今後有啥事，他們兄妹不指望村裡人幫忙，起碼不要添亂。
宋存頓了頓：“你覺得需要進嗎？他們會買嗎？”
去年的衣服便宜，他們會買，這次的衣服要貴一半多，他們還會買嗎？
宋小露皺皺眉：“要不少進一些？”
宋存看她一眼，笑著道：“那就少進一些。”
宋小露臉上一喜，沒想到大哥會聽她的建議。
在省城待了二十多天，兄妹倆都有些想家，回去前幾人去了趟服裝廠，胡承見到幾人，臉上掛滿笑意，說道：“隔壁廠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聽說最近的貨賣的不是很好。已經堆積了很多庫存了。”
宋存這段時間幫他們解決了一部份庫存，廠裡的業務員在外省和其他城市也陸續賣出不少庫存，眼瞅著他們的庫存越來越少，隔壁服裝廠的貨物卻積壓起來，他當然高興，尤其是看到隔壁的銷售經理看到他陰沉的臉，他就更加高興，他還聽說隔壁廠廠長為了把衣服賣出去，也為了跟他們廠搶客戶，跟批發商簽訂了衣服賣不出去可以返還回廠裡的協議，結果還真有批發商把衣服返還回來。
宋存就跟他說：“這段時間我們開著車子在省城各大夜市以及市場擺攤子賣衣服，我們沒有門市費以及其他雜七雜八的費用，隻有極少的攤位費，衣服賣的便宜，同樣的款式質量又好，客戶又不是傻子，當然選擇來我們這裡買衣服。我們這裡賣的多了，那些商家就賣的少了。眼見這些款式賣不出去，隻能選擇進彆的服裝廠的衣服賣。以此循環，隔壁服裝廠的衣服當然就賣不出了。”
胡承眼睛一亮：“這就是你說的意想不到的事情啊？”
宋存點點頭，“他們不知道從哪裡弄到了你們的設計稿，還生產了衣服來賣，顯然沒打算正正經經做生意。既然如此，又何必對他們太客氣。市場隻有這麼大。庫存不是積壓在你們廠裡，就是積壓在隔壁廠裡，端看誰的手段高了。”
胡承豎起大拇指，忍不住讚道：“高，實在是高！”
“確實高。”
外麵響起一道低沉的聲音。幾人往外麵看去。胡承喊道：“陳廠長。”
陳廠長嗯了聲，看向宋存，笑著道：“這就是宋存吧？”
宋存微笑著道：“你好！”
陳廠長臉上帶著如沐春風的微笑：“小同誌，你可是連著幫了我們廠兩次，我該怎麼感謝你啊？”
宋存擺擺手，不以為意的道：“幫你們的同時，也是在幫我自己，你們給我的進價低，薄利多銷，我也以此掙到錢了，不是嗎？”
陳廠長卻道：“錢少掙點都沒什麼，卻不能丟了勢頭，假如今年我們廠裡的貨一直積壓在倉庫，銷不出去，隔壁廠的生意卻做的紅紅火火，兩相對比，我們自己如何且不提，外人一看你廠子門庭冷落，便會知道你廠裡生意不好，明年再跟你合作時，就會慎重斟酌……所以我一直秉持哪怕一時虧損，也要把勢氣帶動起來，讓人一看便能猜到我們廠子正旺著呢，跟我們廠合作能掙到錢，寧願彆人找我們談合作，也不願我們主動找彆人。”
宋存點頭，陳廠長做了這麼多年生意，肯定有自己的生存法則。
陳廠長又道：“所以能把隔壁廠暫時的打壓下去，對我們廠來說，著實是一件大事情。”
宋存笑著道：“這也是碰巧了。”
陳廠長說道：“碰巧與否，今後但凡宋小朋友來我這裡拿貨，都給你最低價。”
宋存沒有拒絕，是不是最低價，得今後再說，何況日後他還會不會賣衣服，就連他也不能預計。
這次過來主要進些貨回老家賣，宋存進的不多，每款隻拿了二十件，即便如此，也有三百來件衣服，夏天/衣服薄，就這也裝了兩大包。兄妹倆拎著衣服，跟許長青告彆，坐上長途車回了老家。
宋小夢、宋高飛兩人天天望著公路，期待著大哥小妹回來，每次都失望的收回目光，這天兩人從地裡鋤草回來，又下意識往公路看去，猛地看見兩個人背著兩大包東西，晃晃悠悠的往他們村走著。
宋小夢臉上剛露出驚喜的笑意，宋高陽就把鋤頭遞給她，跑了過去，邊跑他還邊喊大哥小妹回來了。
宋存遠遠的看見宋高飛往他們這邊跑，兄妹倆也懶得走了，直接把兩大包東西放在地上，等著他過來。
宋高飛飛奔到跟前，氣喘籲籲地說道：“大哥，小露你們倆終於回來了。”
宋小露背著一大包東西走了一截子路，累的不想說話，翻翻白眼道：“拜托你，你人來有啥用？能不能回去把咱家自行車騎來，這兩大包東西呢？”
宋高飛往地上一瞅，又連忙倒回去，往家裡跑。
宋小露就叉著腰：“莽莽撞撞的。”
宋存戲謔的瞥她一眼，小的倒是管起大的來了。
好容易回了家裡，宋小露就把給大姐二哥買的衣服鞋子給他們，說道：“有些是大哥挑的，有些是我挑的，不管喜不喜歡，都不許嫌棄。”
宋高飛高興的接過球鞋和衣服，就進了屋裡換了。
宋小夢拿著衣服，眼睛都看不過來了，哪裡還能嫌棄，這麼多年她也沒一下子買過這麼多衣服，皺皺眉問道：“買這麼多衣服，這得花多少錢啊？”
宋存跟她解釋：“這衣服不貴，都是咱們賣的。隻有鞋子是在夜市擺攤的時候給你們買的。也不貴，放心吧。”
宋小露拉拉大姐的胳膊，說道：“哎呀大姐，你看這涼鞋多漂亮啊，趕緊去換給我看看。”
宋小夢就指指她的腳：“你腳上不是穿著呢？”
宋小露笑嘻嘻的道：“咱倆的不一樣，你去試試你的，我看看好不好看。”
宋存笑著搖搖頭，任由他們試穿衣服，他扭身去了村委會，打算讓村長給他們廣播一下他又進了衣服回來，想要買衣服的可以過來看看。
宋存回來後，已經有人在看衣服，宋小露在跟他們介紹款式以及價格，他聽到有人說貴了，小露說已經夠便宜了，都是鄉裡鄉親的，他們沒掙錢，成本價賣的。
宋存笑了笑，也不能說沒掙錢，每件衣服不過比進價貴了兩塊錢，這個價確實不貴。就是在批發商那裡也買不到。
宋存沒管他們，任由宋小露忙活，反正她知道怎麼賣，在外麵待了二十多天，作業還沒做完，他直接去了屋裡補作業，關上房門，還能聽到外麵嘰嘰喳喳的討價還價聲，他拿出試卷，開始做題，外麵的吵雜聲便被他忽略。
等到宋小夢敲門喊他吃飯時，他才發現天已經黑了，堂屋裡看衣服的村裡人還是很多，宋小露更是端著一碗麵條在那裡陪著他們賣衣服。
宋存略過他們，去了灶房，宋小夢指指鍋台：“麵條盛好了，直接在灶房吃吧，堂屋吵吵鬨鬨的。”
宋存端了碗麵條，蹲在案板邊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