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運的是並沒有扭傷筋骨, 敷完熱水感覺好了許多。
溫瓷在樓上補了個覺,傍晚時被窗外的雨聲喚醒。聞老師在山裡說要變天,果然下雨了。
醒來時身邊沒人, 溫瓷換了身乾淨衣服下樓, 在屋簷下找到盛驚瀾。他靠牆坐在長凳上, 一條腿伸長, 手裡拿著極薄的竹條在編織。
“你在弄什麼?”溫瓷朝他走過去。
“等會就知道了。”盛驚瀾頗為自信,不久之後, 竹條在他靈巧的手裡變成一隻小鳥。
“哇。”溫瓷忍不住驚歎,“你還會這個?”
“以前跟外公出去考古,路上無聊學的。”他隨口解釋。
“你小時候是跟外公一起生活的嗎?”溫瓷多次聽他提起外公, 無論是從業方向, 還是興趣愛好, 都受到外公的影響。
“算是吧。”盛驚瀾擰著竹片多餘部分,徒手掰斷, “畢竟他隻有我一個外孫。”
人一旦有了多項選擇, 就會開始偏頗,而他從來不是被首選的那個。
溫瓷想到自己的外婆。
她也是外婆唯一的外孫女,所以從小到大都被寵愛著。
耳邊雨聲嘩啦, 溫瓷用手往臉上扇了兩下:“外麵有點熱。”
“悶的。”盛驚瀾起身, 把竹鳥遞給她玩, “裡麵去吹風扇。”
這裡沒安裝空調,無數個夏天都靠風扇支撐, 老人家舍不得,能忍受的情況下就拿扇子扇扇,人多了才開頭頂的吊扇。
吊扇懸在天花板上,靠近才有風力, 然而這對於每年夏天都在空調屋度過的溫瓷來說遠遠不夠,錢阿婆遞來兩把蒲扇,“我們這裡就是下雨悶得很,你們在城裡吹慣了空調,是不是不習慣?”
溫瓷當然不會在主人家麵前諸多挑剔,笑道:“還好,扇扇就不熱了。”
說著,臉龐吹來一陣風,盛驚瀾低頭在看手機,蒲扇卻對準了她所在的方向。
“哎唷,你這男朋友可真好。”錢阿婆調侃這對年輕小情侶。
埋在手機裡的盛驚瀾忽然抬頭,朝溫瓷那邊揚揚下巴,得意的口吻:“聽到沒?”
“什麼。”她故意裝糊塗。
“記得感謝我。”這句話仿佛成為兩人之間的暗號,要不是阿婆在場,溫瓷都不想搭理他。
閒談間,錢小花從門裡跑進來,扯起自己身上洗舊的衣服:“奶奶,我的衣服破了。”
“哎唷。”錢阿婆瞅了一眼,“怎麼弄的?咋還冒出個洞呢!”
“燒火的竹棍戳著了。”
“那你脫下來,有空了給你補。”
錢阿婆忙著去做晚飯,就叫錢小花把衣服放下,溫瓷看了一眼那破裂的地方,主動請纓:“阿婆,讓我來吧,我可以幫忙縫補。”
“那怎麼好意思。”錢阿婆連忙搖頭。
溫瓷友好道:“沒事,很簡單,就當是感謝這兩天的照顧。”
“那行吧。”用針線把扯破的地方縫在一起,在阿婆看來不是什麼麻煩事,也就沒再推辭。
溫瓷手巧,再加上嫻熟的技術,沒過多久就在破掉的地上繡出一朵跟衣服顏色搭配的小花。
“哇。”錢小花看到衣服,驚喜的張大嘴巴。
以前東西破了,奶奶都是直接用線或者一塊顏色相近的布補在一起,這個漂亮姐姐卻在她的衣服上繡出一朵花,完全看不出壞掉的痕跡,反而讓這件衣服看起來更加精致。
“我現在就去給他們看。”錢小花重新套上衣服,迫不及待想跟朋友們展示自己衣服上的漂亮繡花,玩到晚上回來,身上又打濕了。
錢阿婆逮著孫女訓了一頓,把臟衣服扔進水泥打的洗衣槽。
這場雨斷斷續續,睡覺時還未停歇。
“好熱。”溫瓷躺在涼席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身下這張涼席也不夠舒適,抬手一看,胳膊都壓出紅痕。
“早知道就不帶短袖了。”昨晚穿長袖還好,今天進山怕蚊蟲叮咬也穿的長袖,現在隻剩乾淨短袖能穿。
“穿我的。”盛驚瀾拿了件黑色長T恤扔到她麵前。
溫瓷拎起衣服,似乎是在猶豫。
盛驚瀾站在床邊,居高臨下盯著她:“要我幫你換嗎?”
“變態。”溫瓷抱著衣服,轉身背對他。
盛驚瀾卻不肯罷休,雙手按著人胳膊,把她重新轉過來,麵對自己,“我好心把自己的衣服借給你穿,你還罵我,嗯?”
湊過來的時候,呼吸灑在皮膚上都是滾燙的,溫瓷伸手推他的臉,嬌嗔道:“哎呀,熱。”
不要臉的男人還是在她臉頰親了下。
溫瓷哼唧兩聲:“我要換衣服,你轉過去。”
盛驚瀾抄起手,明目張膽地把她從上往下掃視一遍,語氣邪得很:“寶貝,你渾身上下哪點我沒見過?”
溫瓷實在受不了那炙熱的目光,咬牙道:“你轉過去!”
“行。”他做舉手投降姿勢,背對溫瓷坐在床邊,“明天我帶你回去。”
窸窸窣窣的換衣聲傳來,兩人背對聊天。
“聞老師呢?”
“估計還要在山裡待兩天。”
“我們自己走了,這樣不好吧?”
“你還真以為我來挖礦的?”
溫瓷換好衣服,爬到他旁邊去。
盛驚瀾歪頭掃了一眼,張口就是誇讚:“寶貝穿什麼都好看。”
溫瓷臉上浮現笑意,還沒說話,就聽到他下半句:“當然,不穿的時候最好看。”
溫瓷伸手捶他,含笑罵道:“下流!”
盛驚瀾頭也不轉,精準抓住她的手腕,“真可愛,連罵人都不會。”
翻來覆去就那麼兩個詞,對他一點作用都沒有。
溫瓷正要反駁,忍不住打了個嗬欠:“好困。”
“快睡覺。”盛驚瀾把台式風扇調了下位置,拿起桌上的蒲扇給她造風。
溫瓷躺在旁邊,睜眼看著隨著燈光緩慢晃動的扇子,“彆扇了,你也睡吧。”
男人眉頭一挑,故意把風扇大:“你都睡不著,難道我還睡得著?”
好吧。
反正他要做的事情,說了也沒法改變,溫瓷安心接受男朋友的照顧,側身躺在他身旁,緩緩閉上眼。
溫柔的涼風灑在臉上,溫瓷昏昏欲睡,在半夢半醒之間低聲喃道:“盛驚瀾,有你真好。”
男人有條不紊地扇動著蒲扇,低頭凝視著那張恬靜美好的睡顏,想要伸手觸碰又收回手。
扇動的風聲中,響起一聲自嘲:“溫瓷,我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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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浮現,雨過天晴。
雨水衝刷後的山林散發著草木泥土的清新氣,溫瓷醒來開始收拾東西,準備下樓跟錢阿婆道彆時,卻見林木森背著醫藥箱來到家裡。
錢小花生病了。
原因也是昨天那場雨。
小孩子在眼皮子底下生病,原本計劃的行程又耽擱下來。
林木森抓了一副藥煎湯給錢小花服下,溫瓷看不懂那些藥,隻是順口問:“林醫生,你是學中醫的嗎?”
“其實我不算什麼醫生。”林木森為人耿直,“上學的時候有個藏族室友,他們那邊學醫的從小熟背《四部醫典》,我就跟著學了點。”
後麵覺得有意思,又花時間去專研了一下。
“他們都說你是醫生。”溫瓷記得昨天錢阿婆的話。
“村裡不像城市有專門的醫院和衛生所,我會那點皮毛能解決他們大部分問題,他們便認定我是醫生。”所以昨天在幫溫瓷看腳的時候,也以此自稱。
“那你現在在山上是做什麼?”
“老師。”林木森指著錢小花,“小花也是我們學校的學生。”
沒看出來,林木森身兼多職。
他有這本事,在外麵也能謀生,年紀輕輕留在山裡,多半是為了這裡的人和事。
話題點到為止,溫瓷沒再多問。
林木森拿著包好的藥去交代錢阿婆,她扭頭去找盛驚瀾,不知那人什麼時候站在後麵盯著他們,表情不善,“打聽這麼多,怎麼,你對他有意思?”
“瞎說什麼。”她隻是見林木森抓那堆藥,好奇去看看,說起來,“我有個朋友也學中醫。”
“怎麼沒聽你說?”
“他最兩年不在南城。”
“男的女的?”
“……男。”
“溫卿卿,你不老實。”
“我?”
男人微眯起眼,指控道:“你說以前沒有異性朋友。”
溫瓷攤手:“隻是說沒有走得近的異性朋友,總不可能見人就退避三舍吧。”
瞧他那副眉頭鼻子都皺起來的醋酸樣兒,溫瓷退後兩步,仔仔細細把他從上往下打量一遍,評價道:“盛驚瀾,你這人還挺雙標的,一堆前女友的人哪有資格質問我?”
盛驚瀾暗道不妙,“寶貝……”
“彆碰我。”溫瓷扭身避開他伸來的手,整個下午都沒跟盛驚瀾搭話。
下午,服過藥的錢小花精神許多,坐在床邊跟溫瓷聊天:“溫姐姐,你可以幫我朋友也縫一下衣服嗎?”
“怎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