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2 / 2)

哎喲,兒媳婦又要下金豆子,快點走,再不走,保不準要潑她一場。

“若楠啊,我割牛草去了,等會你記得把肉收進屋,然後給你奶把肉送過去。”離開前,周桂還不忘朝蘇若楠交待一聲。

蘇若楠恩了一聲,緊抱著衛子英,心底一片自責。

衛子英被她摟得有點窒息,在蘇若楠懷裡扭了扭,喊了她一聲:“媽媽,我沒事,好著呢,還幫三爺打壞蛋了。”

衛子英知道蘇若楠在擔心什麼,大人緊張崽崽,不管是星際還是這個年代都是一樣的,統統能理解。

“英子,等你滿了三歲,我帶你回去見見你外公。”蘇若楠看著稚聲稚氣安慰自己的女兒,眉心憂色驀然散開。

“啊?”衛子英有沒點反應過來。

媽媽怎麼突然說起外公了?

“我也有三四年沒回去看過你外公外婆了,今年等你哥他們暑假了,我看看能不能抽出時間,帶你們一起回去一趟。”蘇若楠提到孩子們的外公,眼裡透出某種衛子英看不懂的決斷。

她摸了摸衛子英頭上的小帽帽,盯著衛子英,嚴肅的道:“英子,抓壞人是好事,但你還小,保護好自己比抓壞人更重要,媽媽隻希望你一輩子平平安安,不希望你去當那打倒壞人的英雄。”

衛子英被蘇若楠眼底的正經,給唬了一下。

這和記憶中完全不一樣的媽媽,讓她有些疑惑。她眨了眨眼,還是聽話的點了一下頭,“嗯,我聽媽媽的,以後再遇上壞人,我喊大人。”

說罷,烏溜溜的眼睛在蘇若楠身上看了一下,便埋了下去。

統統的媽媽,好像有點怪怪的。

得到衛子英的保證,蘇若楠鬆了口氣,笑了笑,放開衛子英,道:“一邊玩去,媽媽收拾一下這裡。”

說著,蘇若楠擼起袖子,乾起了活。

她利索的給所有豬肉都開了條口子,然後用棕樹葉子全係起來,這係棕樹葉,是西南這邊的習慣,係好了,等隔兩天肉淹好,提著這棕葉扣,掛到灶台上熏就成。

見肉差不多都放涼了,蘇若楠又從堂屋裡取出兩個籮筐,攤上塑料膜,把要送出的幾塊肉放到一邊,其它的則全裝進了籮筐裡,然後找來根扁擔輕輕一挑,就挑著一擔子豬肉進了屋。

衛子英看著一百多斤重的肉,就這麼被她媽輕輕鬆鬆挑走,整個人都有點木。

她小眼睛不可置信地盯著蘇若楠的背,一會瞄瞄她的雙腿,一會瞄瞄她的那不見任何彎曲的背,等大腦分析完某種數據後,衛子英驚悚了。

一百多斤肉,瘦瘦小小的媽媽,挑起來雙腿竟然不見打顫。不但如此,連腰背都沒變化……

這不科學!!!

她前兒有看村裡最壯的男人,挑石頭修池塘那邊的堤壩,最多也就三百來斤,那三百斤還壓彎了他的腰,但她媽媽……按她剛才分析得出來的結果,以她媽的力氣,怕是四百斤都不會彎腰。

嘶——

不行,回頭再觀察觀察,剛才肯定是她眼花了。

她這跟朵花一樣嬌弱的媽媽,肯定沒那麼大力氣。

對,一定是眼花。

*

衛子英想觀察她媽,耐何她媽卻不給她機會。

從臘月二十八一直到正月初八,衛子英再沒見過她乾力氣活,家裡所有的力氣活,全是她爸一個人乾的,挑水、挑糞,她全沒沾過手,不但如此,連她媽上山割背草,他爸都得去接。

衛子英有點迷惑,偷模著問她爸,媽媽又不會丟,為啥要去接,她爸說她媽力氣小,連張桌子都搬不動,一背豬草,不得壓彎她的腰啊。

衛子英懵逼:“……??”

我媽力氣小,誰說的?

一百多斤挑著都不見閃腰,哪裡力氣小了。

衛子英不信邪,又暗暗觀察了一下,發現……家裡覺得她媽力氣小的,不隻爸爸一個,連她奶和她爺,都認為媽媽沒力氣,凡是重一點的活,她爺就是瘸著腿做,都不讓她媽沾手。

見鬼了,她媽嫁進衛家十年,是怎麼讓所有人都認為她力氣小的?

在農村,當老大的總是吃虧的那個,哪怕家裡人不偏心,也跑不掉老大的命。

這話說的就是衛永華這種人。

家裡兩兄弟,衛永民也已經成年,都二十三歲快說媳婦了,但衛永華一回來,就接過了他手上的所有活。而衛永民除了飯點會回家,其它時間他完全不著家,整天都神出鬼沒的。

初三那天趕集,衛子英鬨著要和潘玉華去集上賣草鞋,在集市上,她看她二叔在和一個年輕姑娘進了供銷社,那姑娘穿著一件碎花襖子,梳著長長的辮子,唇紅齒白,特彆好看。她回來後,還悄悄把這事告訴了她奶。

她奶聽後,啥也沒說,盯著左河發了一下午的呆,當天晚上就把家裡的錢一分為二,交了一半給蘇若楠。

婆媳倆背著人,在堂屋裡嘀咕了一個多小時,倆人說了什麼,衛子英沒聽到,不過家裡氣氛卻是從初三開始,變得有點不正常起來。

正月初八,衛永凱和陳舒敏明兒就要上班了,兩口子走前,開了兩桌,請衛良峰和衛良海兩個叔叔過去吃飯,衛良海隻一個人,但衛良峰這邊卻是全都過去了溝子裡。

也是今天,衛子英終於見到了那位極少出現的衛誌學堂哥。

衛誌學的病還沒有好全,提著個火籠子,強打精神坐在堂屋的椅子上,這椅子可靠背,上麵還撲了一床厚實的棉被。

許是常年生病,衛子學看著很清瘦,兩邊臉頰沒有一點肉,顴骨突出,眼窩特彆深,被衛春玲抱在懷裡的衛子英,第一次看到他,竟生出了種這個堂哥已油儘燈枯的錯覺。

衛誌學很安靜,兩家堂兄妹全處一屋,從始至終他都沒說話,隻淺笑著靜靜看著他們玩。觀察仔細他的衛子英,從他眼裡,看出了一種落寂與羨慕。

衛子英想,他應該是在羨慕他們有一副好身體吧。

他的眼神雖然清透,但溢出的情緒,卻讓衛子英有些不舒服。

衛子英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就是堵堵的。除此之外,周大紅對這位堂兄也是小心翼翼,連讓他多穿件衣服,聲音都不敢放大了,話裡話外都透著一種討好。

沒錯,就是討好。

這不是一個媽媽對兒子該有的態度。

而衛誌學則神情淡淡,隻要他媽一靠近,他嘴邊的笑就會頓時凝住,時刻透著一種拒人千裡之外的感覺,而疏離,他還隻是針對周大紅一個人。

衛子英在她大爺家呆了一個上午,越看,越覺得大堂伯這一家有問題。

但這種問題,不是衛子英一個小丫頭能去尋問深探的,她雖好奇,卻沒有多問,有一搭沒一搭和衛春玲著說話,偶爾衛誌學看過來時,她會衝她甜甜地笑一笑。

衛春玲是陳舒敏的大女兒,很愛笑,不但如此,似乎還有點喜歡投喂衛子英。衛良忠家殺豬早,臘肉臘場都已經熏好,廚房那邊的臘場剛蒸好,她就悄悄去順了幾塊來給衛子英吃。

衛子英被投喂得很開心。

這個姐姐她喜歡。

中午,衛家這邊開始動筷子了,大夥才坐上桌,衛良忠家敞開的院子裡,就急慌慌跑進來一人。

“衛大伯,快,快,柄貴家幾兄弟和呂家兩兄弟打起來了,你快點去瞅瞅。”桌上的菜還沒動,住在呂家隔壁的錢大媳婦,就驚慌失色吼叫了起來。

這錢大媳婦是錢二媳婦的大嫂,兩家雖然是兄弟,但情況和衛家差不多,一家住在溝子裡,一家住在石灘那邊。

錢大家和呂家是鄰居,呂家稍出一點事,第一個發現的就是錢大家。

“啥,打起來了?”張冬梅一驚,問:“咋打起來的?”

錢大媳婦:“呂婆子回來,柄貴知道後,就叫上自家幾個兄弟,上門討說法,兩家人一見麵就打起來了。”

“那老虔婆不是被抓了嗎,怎麼回來了?公安咋就讓這缺德玩意回來了呢。”衛老太夾著一塊粉蒸肉,詫異問。

這問題,彆說衛老太想知道,在場所有人都想知道。大夥怎麼都想不通,抓進去公安局的人,竟還能出來。

呂婆子出來了,那朱標強和他大姐呢,這兩個是不是也能出來?

呸呸呸,這兩人可是已經確定了偷孩子賣的,要是他們也能出來,那這世道還有沒有王法了。

錢大媳婦焦著額頭,急迫道:“誰知道呢,衛大伯,你快去瞅瞅,晚了不定要出什麼事。”

周柄貴三兒子出了那麼大的事,沒拿到一分醫藥費不說,孩子還傻了,周柄貴心裡憋著口氣呢,怎麼會不找呂家算賬。但這筆爛賬也得呂家認,呂家不承認,可不就打起來。

“走吧,過去瞅瞅。”衛良忠拿起放在一邊的水煙杆,拔腿就往呂家走去。

呂家這會兒鬨得正凶。

院門再次被周柄貴幾個兄弟砸爛,而呂婆子則哭天搶地坐在正屋屋簷下。

不久前還生龍活虎,追著自家孫女打的老婆子,這會兒一身邋遢,足足瘦了一圈。那滿臉的褶子和突出的顴骨都深了好多,整個人看著愈發刻薄了。

“柄貴,彆衝動,你們還站著乾什麼,快,快把人拉開。”

衛良忠剛到,便看到周柄貴揮著鋤頭,一副恨不得吃了呂老婆子的模樣,想衝過上去打死她。

呂老大和呂老二兩兄弟,一人抱住他的腰,一人拉著他舉起的鋤頭,生生把他攔在了院子中央。

但氣狠了的人,哪是那麼容易攔住的,呂家兄弟一身狼狽,衣服都被撕破了好幾處。衛良忠見狀,趕忙喊了一聲,衛永華,衛永治和衛永凱兄弟就衝上去,幫著拉住周柄貴。

“衛大伯,我兒子傻了,這老虔婆卻回來了。”周柄貴眼睛通紅,大聲咆哮。

衛良忠見周柄貴暫時被製服住,暗暗鬆了口氣,拔了口水煙,問呂老大:“呂大田,怎麼回事,你娘怎麼回來了?”

呂老大撫了一把額頭的汗,喘了口氣,眼睛在院子裡看熱鬨的人身上轉了一圈,道:“隊長,我今早接到公安局那邊的通知,讓我去接我娘。警察說,沒有證據可以證明我娘是故意給朱標強遞消息的,算不上是同夥。但朱標強偷周三柱,確實和我娘無意間說的話有關係,所以關幾天,就放了她。”

“沒證據?”衛良忠抖了抖煙鬥裡的灰,眼睛犀利地看向呂老太。

公安辦案是講究證據,但這種,不是沒有證據,就能狡辯的。

右河灣沒有一個人相信,朱標強偷孩子和呂婆子沒關係。而周柄貴就更不信了,自己小兒子被朱標強弄傻了,雖然禍頭子是朱標強,但要真算起來,這禍卻是呂婆子招來的。

要不是她告訴朱標強,自家有個半歲小孩,朱標強能那麼快摸進他家裡,趁媳婦不備把孩子抱走。

沒證據三個字,讓周柄貴氣紅了眼,扛起鋤頭又往呂婆子衝了過去。

“沒證據,老子管你有沒有證據,死老太婆,我兒子傻了,你也彆想好過。”

“拉住他,拉住他。”

衛良忠見狀,趕忙讓人攔住周柄貴,苦口婆心勸道:“柄貴,彆衝動,彆衝動,呂婆子都這樣子了,你這一鋤頭打下去,可是會要了她的命。到時候,你就是有理,也變成沒理了。”

“你家還有大柱和二柱呢,三柱也要人照顧,你得為孩子們想想。”

周柄貴怒氣上頭,推搡間,也不知怎麼著,鋤頭就打向了呂老二,還好呂老二閃得利索,鋤頭靶子差幾公分,就落到了他腦袋上。

這一偏,呂老二的肩膀結結實實挨了一鋤頭。

衛良忠看著周柄貴那樣子,擔心真會人命,趕忙讓人招呼住他,然後好說歹說,並答應他,明兒就去請良山大隊的支書和大隊長,和他一起去公社,讓公社為他做主。

衛良峰也適時站出來:“柄貴,先忍忍,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公社。”

說起來,衛家兩兄弟,衛良峰這個人比衛良忠更好用。畢竟,會社那邊可是欠著他人情的,當年他腿斷後,聽了媳婦的話,沒吵沒鬨,一副為組織受傷是件很榮幸的事,博得了公社領導的好感。

這好感,十七八年過去都還管用著。

公社逢年過節,都還會送一份慰問品來衛家,今年也送了,雖然東西不多,就兩袋米花糖和一盒子桃片,但禮輕情意重,至少公社還記得他這個人。

他若出麵找上公社,公社那邊肯定會重視。

衛良峰搭話,周柄貴舉起的鋤頭總算是鬆了下去。

周柄貴也是沒辦法,朱家在東陽大隊,那邊和朱家有關係的人太多,在東陽大隊鬨,鬨到最後吃虧的肯定是他,所以,他隻能鬨呂家。

說他欺軟怕硬,什麼都好,但他必須為自家討份公道。三柱在醫院幾天,一共花三百多塊,這些錢裡有一百七十多是他找人借的。這麼多錢,他要還到何年何月才還得完,兒子已經傻了,救不回來,但這賬,卻怎麼都要找個人來背。

朱家蠻橫,死不認賬,那他隻能找上呂家。

呂老婆子不回來,他要打上門還找不到借口,畢竟這事,確實和呂老大兄弟沒關係,但現在呂老婆子回來了,情況就不一樣了,就算呂家兩兄弟和這事沒關係,他倆也得給他們的老娘背這口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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