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步青對長江街這邊很熟,好多人他都認識,很不巧,這說話的人裡麵,正好就有一個認識的。
“周家弟妹,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動靜這麼大。”蘇步青也想知道,這條街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昨兒晚上隻是把小英子看到的,告訴女婿而已。
女婿和他一起分析了半夜,都認為這家麻花店可能有問題。不定裡麵的人,是從西口市過來和伍家女子接頭的。女婿說,想先找個借口,將人扣下,然後再慢慢審訊。
但要找個合理又不打草驚蛇的借口,不是那麼容易,女婿和他分析完後,就連夜去了公安局,和他的同事們商量該怎麼抓住這個賣麻花的。
他本以為女婿昨晚最多隻是抓人,但是現在……所以,蘇步青也疑惑得很。
被蘇步青喊周家弟妹的女人,見蘇步青帶孩子過來了,忙不迭:“蘇老哥,那邊的事,小孩子不適合看,走走,咱走遠點再說。”
蘇步青點點頭,跟著這幾個談話的走到了沒有惡臭味的地方。
到了地方,這周家媳婦就拉開了話匣子。
據周家女人說,長江街以前那賣油條的鋪子裡,出一個謀財害命的案子。事情起因,是那家賣油條店的老丈母娘,從鄉下進城來看女兒女婿,到了地兒後,卻看到有個陌生人在她女兒和女婿鋪子裡賣麻花。
女兒女婿都不在店裡,這個老人家也不好意思進去,就去旁邊認識的人那裡打聽了下情況,問她女兒女婿的油條店怎麼賣起麻花了。
這不打聽不知道,一打聽,卻發現事情好像有點不對勁。
女兒女婿有啥親戚她哪會不知道,那賣麻花的就是眼生的,根本就不是女兒女婿的親戚。老人家覺得有問題,於是又仔細問了問熟人女兒女婿的情況,這一問,不得了,那熟人竟有些想不起來,有多久沒有見過她女兒女婿了。
老太太慌了神,忙不迭跑去質問那個賣麻花的。
這一質問,附近幾家也發現了不對勁,於是,便有人報了案。報案後,很快便有公安上了門,公安辦案細心,才進麻花店沒多久,就在店裡發現了情況,最後公安在店後麵的水缸下,挖出了兩具屍體。
那賣麻花的被抓進公安局了,據知情人透露,賣麻花謀財害命,半夜摸進油條店偷東西,結果被早起的油條店老板給撞破了,於是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把人給殺了。
殺了後,這人膽子大的很,給自己弄了個油條店老板親戚的身份,霸占了油條店,拿著油條店的糧油本,做起了麻花生意。
今兒要不是油條店老板的丈母娘過來看女兒,大夥怕是還發現不了。
因為在附近街坊鄰居的記憶裡,這賣麻花的,開門做生意的頭一天早上,大夥好像有看到油條店老板和他媳婦隱隱出現過。
不過是出現在街尾那邊,大夥隻看到個背影,沒看到正麵。賣麻花的當時和大夥有說有笑,還指著那兩個離開的背影,給大家說,油條店生意不好,老板要改賣麻花,他這個親戚正好會做鹹麻花,所以讓他頂一段時間,他們去找人學做甜麻花。
事情經過就是這樣。
這起案子,離奇得讓人驚異。
誰也沒想到,這殺人犯的膽子會這麼大,這會兒大夥是又慶幸又後怕,畢竟他們可是和殺人犯同住一條街大半個月的,萬一這壞蛋又起了心思,那遭殃的不知道會是哪家……
周家媳婦說完話,唏噓得不行。
“這惡人膽子的確是大得有些出奇,要我說,這種人就該吃槍子。”蘇步青聽完周家媳婦的話,心裡大概是明白了什麼,附和說了一句,便道:“弟媳婦,我先帶孩子回去了,孩子小看不得這些,就不和你嘮叨了。”
說著,蘇步青再次把衛子英抱起來,拄著拐杖,往醫院家屬樓走去。
而衛子英這會兒,整個懵逼得很。
她想都沒想到,被她懷疑的人,竟還殺了人。
衛子英臉色有些慘白。
她以前雖是係統,但是現在她是人……聽到有人被殺,她小膽子都被嚇得猛打顫。
這種情況,和她當初聽到呂婆子和朱家那一家子吃槍子時的情況不一樣。
在她的認知裡,那些公安叔叔是好人,吃槍子的是壞人,壞人被殺那叫罪有應得,可好人無故被殺害,且還就在前麵,她,她有點害怕了。
“英子,彆怕,彆怕,外公在呢。”蘇步青察覺懷中小姑娘的情緒有些不對,低頭一看,登時知道她怎麼了。
蘇步青心裡一個咯噔,立即出聲安撫。
哎呦,差點忘記了,自家這小姑娘和彆人不一樣,心眼多開了一竅,聽得懂大人談話。
糟了糟了,被嚇到了,可彆嚇出個好歹來。
“外公,壞人好壞。姨爹他們,一定不能放過壞人。”衛子英揪著蘇步青的衣服,緊抿著小嘴道。
蘇步青:“嗯嗯,你放心,你姨爹他們肯定不會放過這些人的。”
說著,蘇步青輕輕拍了拍衛子英的背,抱著她慢慢回了家。至於潘家閨女的事,蘇青步準備等小丫頭緩過勁來,再去打聽。
衛子英雖然被嚇了一場,但影響不大,睡一覺,第二天就恢複了過來。
一恢複過來,小丫頭的好奇心就又來了,黏著蘇步青,想知道事情後續。
事情後續蘇步青哪知道,他又不是公安係統的人,女婿也沒回來和他說。不過,彆的事他不知道,但卻知道伍家那個閨女被捉了,一起被帶走的還有她兒子。
從伍家女人被捉的情況來分析,公安那邊應該是在這個賣麻花的身上有了突破,並且在收網了。
應該要不了多久,他就清楚是怎麼回事了。
休息了一天,蘇步青再次帶上衛子英去了馬大友那兒。馬大友現在很忙,忙得祖孫倆去找了三次都沒見到人影,一直到一周後,祖孫兩才見到了馬大友。
一段時間不見,馬大友憔悴了不少。
第一次見時,衛子英覺得這個爺爺比她外公年輕了好多,可這次再見,馬爺爺那一頭原本黑黝黝的頭發,都出現了白色,眼睛甚至還浮著血絲。
“老排長,你這次可是真真拉了我一把,要不是你,我不定要被韓思月給套進去。”馬大友一看到蘇步青,就立即大步迎了上去。
他激動地握著蘇步青的手,臉上布滿了後怕。
這次的事件,那群間諜一開始是把目標放在他身上的,想從他這兒入手,破壞新建的壞研究院,甚至是盜取研究院科研成果。
而這個被安排來接近他的,就是韓思月,而韓思月也就是那個伍家留在大陸這邊的孩子。
那些人,為破壞華國安定,真真是無孔不入,凡是能鑽的空子,他們通通都鑽。
韓思月養父養母也算根正苗紅,這閨女,以前看著可好了,不曾想,下鄉一趟,竟就被人惦記上了。而惦記上的原因,隻因為她有一層隱藏的海外關係和他這個明麵上的國內關係。
韓思月也是沒腦子的,彆人一蠱惑,她心思就歪了。
她這趟回城,說是回來工作,實則卻是想回來接近他,以方便盜取研究院成果,並向國外有心份子,提供研究院的消息,好讓那群不想看到華國發展起來,殺害掉他們的科研人員。
好在他一直謹慎,從不將有關研究院的東西帶回來,就算帶回來,也隻帶研究院外,那化工廠的東西。
但像韓思月這種人,馬大友也不敢保證,自己有一天,會不會無意間她透露點什麼。好在這次老排長發現了情況,第一時間就讓沈軍布了局,不然,他什麼時候被套進去了怕都還不知道。
到了那時候,他身處這穿一輩子的衣服,怕就是脫下來了。
“這姑娘好好的日子不過,咋就走了這步呢?”蘇步青知道後輕輕拍了拍馬大友的手。
馬大友心有餘悸,道:“誰知道呢,我自認對她不錯,她卻想這樣陰我,算了算了,以前照顧她,全是看在孩子他媽的份上,我對她已算仁至義儘,國有國法,她既然敢伸手,那就要承擔起後果。”
蘇步青:“是這個理。”
說起來,這事是真的很險。若不是一開始,英子的懷疑讓他多了警惕,不定這後麵,他們真要糟。
畢竟,這伍家閨女的身份,太經得住查了。就算出事了,大夥也不會把懷疑目光盯向她。
現在,他們雖有犧牲,但結果卻是好的,至少,他們識破了敵方的陰謀,並還順藤摸瓜,已經盯上了那個潛伏在海城,無數次搞破壞,讓國家損失慘重的關鍵人物。
他聽軍子說,這個人還是潛伏在國家內部的大魚,這人不大好動,現在,有好幾個部門正在聯手收集他的證據,應該要不了多久,這個人就會被抓起來了。
“也在你做事謹慎,不然,還真不好說。”蘇步青感慨,拉著馬大友,轉客為主,坐到了沙發上。
衛子英也顛顛跟了上去,等到外公一坐下,她就扒在了她外公的腿邊上,然後暗戳戳扯了扯她外公的衣服。
蘇步青感覺到衣角被拉,垂頭瞅了瞅衛子英,然後會心一笑。
笑完後,他安慰了馬大友幾句,待馬大友情緒穩定後,話峰一轉,問起了國資辦的事。
“大友,我向你打聽點事。”蘇步青端起桌上衝好的茶,道。
馬大友也喝了口茶,潤了潤有些乾的嗓子:“什麼事?”
蘇步青:“你以前在國資辦上班,你們單位有沒有哪家,曾在幾年前丟過孩子的?”
“丟孩子?”馬大友一懵,疑惑地看向蘇步青。
蘇步青點點頭:“嗯。”
馬大友:“丟孩子,那啥,排長,我說句難聽點的,前些年大家日子都難熬,要說丟小孩子吧,有幾家為了家裡孩子不跟著大人遭罪,都送過小孩子。”
蘇步青聽到馬大友這話,稀疏的眉頭一皺,“六年多前,丟的是個女孩,應該是剛出生就丟掉的。”
潘家閨女今年五歲,算上出生那不計歲的一年,剛好就是六年。他在左河灣時聽人說過,這閨女是永華他大伯,從車站撿回去的,撿到時,皮膚都還有點褶皺,有經驗的人一看,就知道這閨女,出生絕對沒超過三天。
“六年前,那倒是沒有。”馬大友聽到蘇步青給出的確切時間,想都沒想就回答。
若是六年前,那肯定沒有。
國資辦那邊十幾年前倒是有丟孩子的,六年前卻是不可能,六年前雖然也還有點亂,但時局卻是好了許多,大家隱隱都看到了希望,這時候,就是熬,也會熬過去,而且,他也沒聽說誰家六年前丟過孩子。
回完話,馬大友眼睛狐疑地看向蘇步青:“老排長怎麼突然問這種事?”
馬大友的話,讓蘇步青額頭皺得更深了。
難不成搞錯方向了?
一旁,聽到馬大友對話的衛子英,小眉頭也緊緊擰了起來。
她可沒像她外公那樣,認為是搞錯了方向,而是覺得,可能是信息太少,馬爺爺沒弄明白。
似乎想到了什麼,衛子英大眼睛一亮,倏然道:“馬爺爺,你能借隻筆和紙嗎。”
信息太少,確實不好打聽。但統統會畫人像,那老奶奶和壞小姐姐是住在國資辦家屬樓裡的,畫出來,馬爺爺肯定就知道爺爺問的是哪家了。
馬大友看了衛子英,道:“有,我去給你拿。”
馬大友還以為衛子英是聽他和老排長說話,無聊了想圖圖畫畫,於是進屋,找了一個本子和一支筆給衛子英,讓她邊上玩去。
衛子英拿了紙筆,趴到客廳裡的桌子上,然後就開始認真的畫了起來。
她畫的是那個小女孩的畫像,她畫功還是那樣,以線條為主,勾勒麵像。而另一邊,蘇步青和馬大友又談起了話。
畫了十幾分鐘,衛子英看著自己畫出來的作品,眼裡有點不大滿意,畫像隻有三分樣,她覺得,馬爺爺可能認不出小女孩,於是,又動手畫了一張那天她看到的那位婆婆的像。
又過去二十分鐘,衛子英終於畫好了兩個人的麵相,她擱下筆,拿起兩張畫像,顛顛跑到她外公身邊。
“外公,馬爺爺,你們看,就是她們。”衛子英奶聲奶氣地喊了一聲人,然後把畫像遞出去。
蘇步青接過畫像,然後把紙傳給馬大友:“大友,這兩個人,你認得嗎?他們是住國資辦的,我打聽的,就是他們家的事。”
馬大友接過紙,仔細地看了看紙上的人麵相,然後有些不確定道:“這怎麼看著,有點像戚老師啊?”
“你認識她。”
“馬爺爺認識這個婆婆。”
蘇步青和衛子英頭一轉,同時問。
馬大友:“要是沒看錯,應該是認識。”
衛子英畫功就那樣,畫出來的東西,看著並不是很像,但若仔細看,還是依稀能分辨的出,她畫的是誰。
馬大友一開始有些不確定,但越看,就越覺得畫裡麵的人,是他認識的那位老人。
蘇步青:“她家是什麼情況,以前有沒有丟過孩子?”
“他們家情況有些複雜,具體我也不清楚,隻是聽說過一下。”馬大友說著話,把畫像放到桌子上,然後轉頭,有些驚喜地看了衛子英。
老排長這外孫女還真聰明,他還當她是無聊亂畫呢,結果這一會兒功夫,竟就歪歪斜斜給畫了兩張人麵像出來。
雖然畫出來的看著幼稚,但卻把人的神韻都畫了出來,這要好好培養一下,不定以後,會是個出色的畫家。
蘇步青:“什麼個情況,你給我說說。”
馬大友:“這戚老師是個大學老師,他丈夫姓施,兩人以前可是京都學校建築係的教授,前些年動亂,兩口子都被下放了,不過他們沒什麼問題,所以,是第一批放出來的人。他們有個兒子叫施卓,施卓前頭那個妻子是個心大的,當年這老兩口被下放,就是她舉報的。”
馬大友說到這兒,頓了頓,又道:“他前頭那兒媳在這兩老下放後,就和他兒子離了婚,因著她會來事,後來聽說進了革委會,成了革委會的一員。她離開的時候,好像才坐完月子,後來,我聽說老兩口有個學生嫁給了施卓,但他後麵這個媳婦,我們都沒見過,好像和施卓感情不好,一直呆在娘家。”
“那他後來這個媳婦是哪裡人?”蘇步青聽到這兒,立即追問。
馬大友:“這我倒是知道點,她是京都人,據說家裡條件挺好的,也不知為啥,才嫁給施卓一年,就回娘家了。”
馬大友說完話,一旁邊,衛子英眼珠子一轉,又急急忙忙跑去桌邊,拿起筆和紙畫,把那個丟葫蘆的女人,給畫了下來。
畫好像,衛子英又顛顛跑回去,把紙遞給馬大友:“馬爺爺,這個阿姨你認識嗎?”
“認識,英子在哪見過她?”馬大友接過畫像看了看,道。
“在老家見過。”
蘇步青看了眼衛子英拿過來的畫像,把那個小女孩的畫像和這個女人的畫像擱到一起,問:“大友,這兩人是不是母女,她有幾個孩子啊?”
“是母女。”馬大友指著女婦人的相,道:“這是施卓前頭那個,當年,她就是生了這個小女孩後,和施卓離婚的。這兩年,當初那些到處抄家捉人的日子不好過,我前不久,還見過她,好像是想找施家老兩口拉她一把,不過我看戚老師是厭她了,沒給她臉色。”
說完,馬大友目光一轉,看蘇步青和衛子英:“老排長,你打聽施家的事,是不是有什麼啥事?剛才你問五六年前丟孩子,難道,被丟的孩子,是施家的?”
蘇步青:“還不確定。大友,這事先彆傳出去,你幫我個忙,幫我打聽一下施家第二個媳婦叫啥名字,現在又在哪裡。我這啊,也是幫人問的,得確定了,我再告訴你怎麼回事。”
馬大友:“成,我回頭去國資辦坐坐,問一下。”
“那麻煩你了,我和英子,就先回去了,有消息你去我家告訴我就成。”蘇步青說著,牽上衛子英,準備回醫院家屬樓。
“噯,好,一有消息,我就過去找你。”馬大友起身,送兩祖孫出門。
下了家屬樓,衛子英蹙著小眉,抬臉看向她外公,氣呼呼地道:“外公,外公,那個把玉華姐姐葫蘆丟進江裡的,就是那個壞阿姨,我親眼看到的,他們,肯定是不想玉華姐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