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子英目瞪口呆,抬著震驚的小臉,看著送消息來的裴平安。
前幾天她誌飛哥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成‘殺人犯’被警察捉走了呢?
衛子英驚了好一會兒,才問:“誌飛哥為啥被警察叔叔抓走了?”
裴平安:“我是聽你二娘說,好像和隔壁機械廠的一宗殺人案有關。”
“殺人案?”衛子英更驚了。
西口市竟發生了殺人案,這,這不可能吧?
這兩年街上是有些混亂,好些下放的知青回城,沒有出路,前途渺茫,有的便聚在一起,慢慢的就成彆人嘴裡的地皮混子。
但西口市秩序還算好,不像彆的城市那樣,出現啥大問題,畢竟七八年那會兒,政府機關大規模處理過一批壞份子,那次刑場,挨槍子的壞蛋太多,威懾至今還在,這幾年,西口市就沒出現過一宗惡性案件,可是現在……
衛子英:“我誌飛哥才不可能殺人,警察叔叔肯定是抓錯人了。”
裴平安:“暫時還不知道,他是昨兒傍晚被警察抓走的。”
裴平安說到這兒,就歇了聲,他覺得英子還小,這種事情,不適合她知道。
他話峰一轉:“英子,你奶和你兩個哥哥今天上午進城了,你奶讓你回去。”
他來報消息,也是因為小丫頭的奶奶和兩個哥哥進城了,她奶奶知道英子不在家,特彆擔心,一直在追問蘇老同誌,蘇老同誌不好給老人家說英子在搞研究,於是,便讓他來把英子帶回去,讓她奶看一看。
衛子英恍惚了一會兒,回過神,問:“哦,回去吧,我奶來了,那我大奶奶和大娘呢,還有二娘,她們在哪兒?”
前幾天春玲姐回村時,就說要讓大奶奶和大娘跟她奶一起進城來著,也不知道她們來沒來。
裴平安:“都在和平街。”
衛子英:“那我春玲姐是不是已經去學校了?”
看書看得太投入,算算時間,春玲怕是應該去海城了。
裴平安:“去了,前天走的,和呂秀一起走的。”
衛子英哦了一聲,沒再過問,而是揪著眉頭,琢磨起了她誌飛哥的事。
她誌飛哥到底是為啥被捉的,還牽扯進了殺人案中……不成,得趕緊回去問問情況。
衛子英說走就走,坐上裴平安騎過來的車,讓裴平安快些帶她回去。
衛子英前腳剛走,後腳楊誌標便跟任經略道:“我去警察局看看情況,衛誌飛我見過,以這小夥子的性格,這案子怕是另有隱情。”
任經略:“嗯,你過去瞅瞅,給裡麵打聲招呼,審的時候,悠著點,彆下重手。”
這年頭,公安審訊還沒有二十幾年後那麼規範,人有時候急了,也是會錘人的。任經略就擔心,衛誌飛在裡麵挨不住……
衛子英回到家,這會兒衛家人特彆多,不但她大奶奶來了,她大爺和永治叔都來了,連從來沒有出過遠門的衛誌學,也跟著進了城。
衛誌學從小身體不好,也就這兩年心情放開了,氣色才好上一些,這趟來城裡,出村的那條路,衛永治還背了他一小半。
衛家兩家人,全都愁眉苦臉坐在堂屋裡,衛良峰和衛良忠兩兄弟,煙是一口一口的抽,顯然是急得不行。
而周大紅和張冬梅則紅著眼,六神無主地癱坐在椅子上。
“這事,百分百不是誌飛乾的,機械廠那小姑娘出事那天,誌飛已經在我家住天了,那幾天他心情不好,門都沒出過一趟,去哪害人啊。”陳舒敏沉著一張臉,道。
“可知道這事的隻有咱們啊,那警察說了,咱們是他的親人,咱們的話不能當證據。”張冬梅一說話,眼淚就順著眼角流了出來。
周大紅哭著道:“好端端的,咋就招上這禍事了。”
“都是那些死八婆亂說,要不是他們說誌飛哥是流氓,誌飛哥哪會被警察抓走啊。”衛誌剛氣得跺腳,擼起袖子,一副很想打人的樣子。
陳舒敏見狀,一巴掌拍到他背上:“小孩子家家的,懂啥,沒看咱們煩著嗎,一邊呆著去。”
“這可咋辦,警察說了,那好多人都能證明,在那小姑娘遇害那幾天,誌飛失蹤了,可偏我們這兒沒有證據,能證明誌飛不是失蹤,而在舒敏家啊。”周桂也緊揪著眉頭,愁得不成。
衛子英進門,看著擠在一屋發愁的家人,出聲挨個喊了一聲,腦袋一轉,問:“二娘,咱誌飛哥到底是怎麼回事,咋就被當犯人給捉了。”
周桂先前念叨小孫女,這會兒看到小孫女了,反而沒勁了,因為老衛家出大事了……
陳舒敏瞅著衛子英,聲音一頓,登時不知道說還是不說了。
誌飛這案子很臟耳朵,陳舒敏不想讓衛子英知道。不止陳舒敏是這種想法,屋裡大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不願讓小丫頭聽這種臟耳朵的事。
蘇若楠:“英子,這事,你們小孩子就彆打聽了,誌勇,誌輝,還有誌剛,你們個把英子帶去斜對麵潘玉華家玩一會兒。”
“啊……”衛子英看著攆人的媽媽,小臉一耷,蔫了。
而一旁,誌剛跟衛子英擠眉弄眼一下,拉著衛子英,就聽話的出了衛家,往潘家走去,衛誌勇和衛誌輝也急忙追了上去。
到了潘家,潘家幾個大人都去了廠裡,就潘玉華還在家,因著明天就要去一中報名了,潘玉華這會兒正在準備自己上學要用的東西。見衛子英過來,潘玉華一笑,趕緊招呼衛家兄妹進屋坐。
“英子,你回來了,誌勇和誌輝哥什麼時候來的?”
這會兒是正中午,秋後的太陽,一點都不比盛夏的時候遜色,反而更灼人。
“早上到的。”衛誌勇應了一聲,坐到旁邊椅子上,手一伸,把衛子英拉到自己旁邊,道:“英子,你有沒有啥辦法救咱誌飛哥,誌飛哥是被冤枉的。”
家裡的孩子,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覺得,衛子英才是他們中最聰明的,大人們想不出來辦法,不定英子這兒就有辦法。
潘玉華看著臉色不大好的衛家兄弟,狐疑問:“發生了啥,誌飛哥怎麼了?”
衛子英也看著她大哥:“對啊,到底發生了啥事,我到現在還不知道是啥情況呢。”
衛誌剛板著臉,氣道:“都是那個死八婆趙月敏嘴壞,弄出來的事,要不是她給辦案的警察說,咱誌飛哥是流氓,誌飛哥也不會被警察捉走。”
衛子英疑惑:“趙月敏是誰?”
衛誌剛:“就是誌飛哥談的那個對象啊。”
衛子英頭大,烏黑眼睛蹙了蹙,道:“誌剛哥,你從頭說起,你這東一句西一句的,我越聽越迷糊。”
衛誌剛嗯了一聲,然後忿忿地把衛誌飛被抓的原因,說給了衛子英和潘玉華聽。
隔壁機械廠,前幾天不是丟了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嗎,那小姑娘被人找到了,不過找到時,她已經遇害了。
她的屍體,是在北山廢棄礦洞裡被人發現的,死得很慘,一身都是傷,聽說耳朵都被人割了,死前還被人欺負過。發現她屍體的人,是北山那邊的居民,他上北山撿柴,被屍體腐爛的臭味給熏到了,就想看看到底是啥東西,這一看,就把他嚇傻了。
於是趕緊下山報警。
警察跟著死者的五官特征一調查,發現死者就是七八天前,機械廠報案,說丟了的那個女孩。
警察去機械廠調查,並向死者家屬說了一下情況。那小女孩死前招壞蛋欺負過,大夥就覺得,乾這缺德事肯定是臭流氓,還毫無人性……
流氓的想法一出來,趙月敏下意識想到了衛誌飛。
因為前段時間,就有人給她說,衛誌飛是流氓,在工廠裡公然脫女同誌的褲子。
於是,她圍觀的時候,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警察。
這是一起特大凶殺案,作惡的人,喪心病狂,還將魔爪伸向了未成年人,警察們都很重視這個案子,一聽有懷疑目標,就立即趕到齒輪廠,然後在齒輪廠打聽了下,發現齒輪廠好大一部分人,都說衛誌飛是個色批流氓。
廠裡麵又有好些人說,衛誌飛這段時間神秘的很,在機械廠女孩失蹤的那幾天,他向廠裡請了假,也沒了影。
這不,警察聽後,就直接把衛誌飛給帶走了。
衛誌剛說完,氣憤道:“事情就是這樣的,他們冤枉誌飛哥,那幾天誌飛哥心情不好,我怕他出啥事,一直都在家守著他呢,他根本就沒有出過廠。”
“嘶……壞蛋太壞了。”衛子英聽完衛誌剛的話,小臉刹那間就白了。
那個被害了的小姐姐,好,好可憐……
還有誌飛哥……
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落,竟被牽扯進了這種案子裡。
趙月敏和廠裡那些嘴碎的,太沒良心了,他們這是要害死她誌飛哥啊。
衛子英穩了穩心神,垂著小腦袋想了想。
片刻後,她眼睛突兀一亮,快速道:“誌飛這場禍,全是大家異口同聲,指認他是流氓導致的,但咱誌飛哥不是流氓啊,那都是彆人瞎說的,這事其實挺好辦的,破了誌飛頭上那流氓的壞名聲,誌飛哥應該就沒事了。”
衛誌勇神情一蔫,沮喪道:“可是沒人相信我們說的話。”
衛子英:“不需要人相信,咱們隻需要講證據就行。誌飛哥的流氓名聲,是那個不講衛生的女人傳出去,知道她不穿褲子,亂拉的可不止咱們,誌剛哥你不是說過,這事,齒輪廠的領導也知道嗎,咱們去找那領導吧,讓他給誌飛哥正名。”
衛誌剛:“那個領導裝死,我媽找過他好幾次,讓他出麵,給誌飛哥說一下,每次他都和稀泥,說啥對方是女同誌,要給女同誌留麵子。”
說到這個領導,衛誌剛心裡更窩火。
衛子英:“因為這子虛烏有的流氓名聲,咱誌飛哥都被警察給帶走了,他要再和稀泥,那就要出人命了。”
這是啥領導啊,怎麼能這麼辦事。
他當得好這領導不,當不好,那就給彆人挪位,彆占著茅坑不拉屎。
衛誌剛:“鬼知道他咋想的,昨兒晚上警察帶走誌飛哥的時候,被人指著鼻子罵,咱媽就去找過他,結果去了他家,他家門卻一直關著。”
衛子英聽到衛誌剛的話,生氣了。
她小臉一板,道:“哼,他敢不出來,走,咱們去找馬爺爺,馬爺爺是專管廠裡領導的,就不信馬爺爺親自去敲門,他還敢不出來了。”
說到這兒,衛子英小腦袋突然一轉,問:“誌剛哥,被誌飛哥捉住的女人,是不是這個領導的親戚啊?”
不然咋廠裡都出這種事了,他還躲著不出麵處理。
衛誌剛一楞:“不知道啊。”
“那天晚上,是隻有這一個領導在場嗎?”
衛子英瞅著眉頭,越想越覺得自己可能真相了,不然那領導怎就這麼護那個女的,不行,得先弄清楚,誌飛哥捉住女人的事,還有沒有人知道。
衛誌剛:“不是,辦公室的會計也知道這事。”
“那成,咱們先找馬爺爺。”衛子英問過問題,小腿一抬,就準備去國資辦找馬大友。
潘玉華見狀,忙不迭跟了上去,衛家幾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也跟著走了。
衛子英幾個小孩到國資辦的時候,馬大友正在開會。
門衛認得衛子英,見這嘴巴特彆甜,每次來都會給他一顆糖的小姑娘又來了,門衛笑嗬嗬喊衛子英進保衛室,躲躲中午的太陽。
“小朋友,馬主任在開會兒,應該還要一會兒才出來,你在我這兒等他一下。”
衛子英嗯嗯點頭,順手從兜兜裡摸了顆糖,給看門的大爺:“謝謝陸大爺,陸大爺你吃糖,可甜了。”
“噯,好好好,你們在這兒玩,一會兒馬主任開會出來了,我喊你們。”
說著,門衛便出了保衛室,做彆的事去了。
衛子英沒在保衛室這兒等多久,開會出來的馬大友,一出會議室,聽看門的陸大爺說衛子英來了,他都沒回辦公室,轉身就直接去了保衛室。
“英子,明兒就開學了,怎麼今兒過來了?”馬大友看到人,就疑惑地問了一聲。
問完後,就把目光落到了衛家兄弟身上。
衛誌勇和衛誌輝以前雖然去過江省,但沒被老外公帶出去會過友,所以不認得馬大友,而衛誌剛則沒和衛子英來過國資辦,也不認得人。
倒是潘玉華來過幾次國資辦,還跟著衛子英去馬大友家蹭過飯,所以認得他。
衛子英見馬大友在看哥哥們,忙不迭把個哥哥給介紹了一下。
馬大友點點頭,領著英子幾個去了辦公室,路上,還在問衛子英過來找他啥事。
衛子英沒在路上說,等馬大友把辦公室門關上了,才把自家堂哥被人汙蔑,最後事情演變到被警察當成了殺人犯,給捉了的事,告訴了馬大友。
“馬爺爺,齒輪廠的那個領導好氣人哦,他明明知道誌飛哥不是流氓,卻放任這種謠言亂傳,你是專門管工廠領導的,我現在要給你投訴他,投訴他……”
說到這兒,衛子英楞了楞,揪著眉頭,問:“馬爺爺,這種領導我該投訴他啥?”
“合著你都不知要投訴他啥啊。”馬大友被衛子英這小模樣給逗樂了。
笑了笑,道:“就投訴他失職不作為吧。”
衛子英眼睛一亮:“對,我要投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