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誌標話落下,任經略神情頓時嚴肅起來。他眸子一蹙:“劉兵外形,與你形容的很像?”
楊誌標頷首:“身高與臉形的確符合。連長,不然咱們先把人帶去和平街,讓嚴家惠認一下。”
“嚴家惠有看到過跟蹤者的臉,或許能認出人。”
任經略:“成,我和你一起去。”
楊誌標嗯了一聲,對旁邊的蘇淩雲道:“淩雲姐,英子今晚就讓她在你這兒,明天一早我來接她。”
蘇淩雲點頭,送他們出門時交待了一句:“你們查仔細點,那個叫劉兵的就算不是我們懷疑的那種人,怕也是沒安好心。英子眼睛很利,她說劉兵要捉她,那這個劉兵就肯定對她起過歹心。”
關於英子眼睛利這一點,蘇衛兩家人都知道。
連坐趟火車、買個麻花,都能發現一些常人看不出的東西。
任經略:“我們會仔細調查。”
*
送走人,蘇淩雲在沙發上靜坐了一會兒,便進房間,睡到了衛子英身邊。
她睡得並不是深,一夜都是半夢半醒,直到天亮後,屋子外響起自行車的鈴鐺聲,她緊提的心才微微鬆了下去。
鬆下去了,她也睡不著了,乾脆穿上衣服,進廚房給衛子英煮早飯。
衛子英是被屋子裡煎雞蛋的香味給熏醒的。
她睜開睡眼惺鬆的眼睛,呆著臉,看了會兒頭頂上純白色的天花板,然後打著小哈欠,從床上爬起來了。
熟稔地穿好衣服,自己進衛生間刷牙洗臉,然後拿著梳子,搖搖擺擺走到客廳。
“大姨,給我紮揪揪。”
衛子英還不是很會紮頭發,但她又不願意把頭發剪成她媽說的妹妹頭。所以,每天早上,她的頭發要不是她媽梳,就是潘玉華幫她梳,再次點的,她兩個哥哥也會給她紮揪揪。
她就喜歡這種耳朵上一邊一個小揪揪,一跑起來,小揪揪就甩得飛起來的感覺。
“先吃飯,吃完了,我給你梳。我前兒去百貨商店買東西,看裡麵的發圈很漂亮,給你買了幾個,正好今天用上。”蘇淩雲端著兩碗雞蛋麵,從廚房裡走出來。
衛子英嗯嗯點頭,聳了聳小鼻子,把梳子放到一邊,坐下就開始吃麵。
麵才剛起鍋,很燙,但小家夥卻一點都不怕燙,一邊吹一邊吸溜,吃得那叫一個歡快。
吃完飯,蘇淩雲給衛子英紮好頭發,楊誌標就準時抵達了西汽,然後載上衛子英,往一中奔去。
衛子英坐在自行車後麵,甩著兩小短腿,問:“楊叔叔,那壞蛋是怎麼回事啊,他為啥想抓我啊,查出來了嗎?”
她昨晚睡覺還惦記著這事呢,楊叔叔和任叔叔都不是普通人,一個晚上過去,肯定有結果了。
楊誌標:“查出一點情況,但還不確定。”
衛子英水靈靈的眼睛咻地一亮,好奇問:“啥情況?”
楊誌標:“那個人是機械廠的職工,叫劉兵,前天和昨天,他一共在和平街出現了六次,你裴叔說,他前天早上就看到劉兵在嚴家包子店裡吃早餐了,中午的時候,他又去了,晚上的時候他也去了。昨天他也一樣,一到吃飯的時間,就會出現在嚴家包子店裡。”
裴平安一直呆在和平街,極少會跟衛子英出門,他守在這兒,那也是有原因的。
他就一隻眼,一隻時刻盯著和平街的眼。
凡是行為有異,或是有外地的陌生人進入和平街,裴平安都會第一時間將人特征記下來,以防萬一……
劉兵連著兩天出現在和平街,裴平安哪可能會不知道,但因著他和和平街外街邊修自行車的師傅認識,所以,裴平安才沒有才沒懷疑他。
昨晚,楊誌安和任經略把人送到和平街,裴平安一眼就認出來對方,並道,劉兵和修車老板是老表關係,也就是表兄弟……
衛子英:“然後呢。”
楊誌標:“我今天早上趁嚴家惠上學那會兒,讓她認了認人,嚴家惠說,前天她撞到的那個人,就是劉兵。”
嚴家惠雖然沒辦法形容跟蹤人的外貌,但是,見到了人後,她卻還是認識的。
嚴家惠的指認,讓事情變得有些複雜了。
若按嚴家惠的說法,很顯然,劉兵一開始目標應該是嚴家惠,偏這人過了一天後,就換了目標,而且還這麼巧的換成了英子。
英子身份特殊,身邊稍有風吹草動,那事件就會升級,升級成另一種可能……
所以,這會兒楊誌標和裴平安都沒弄清楚,劉兵到底是為啥接近英子。
衛子英驚了,輕啊了一聲,道:“……是他啊?”
“這個姓劉的要乾啥啊,先跟蹤家惠姐,然後又想來捉我?”
楊誌標:“不知道,不過有你裴叔叔在,應該要不了多久,咱們就知道他的目的了。”
楊誌標說要不了多久,果然是沒多久,還不到放學,一輛警察就閃著警鳴聲,衝進了和平街嚴家包子店,把劉兵給帶走了。
至於為啥人是從嚴家帶走的,那是因為裴平安在弄清楚情況後,為了不讓人把注意力放到老衛家和他們住的院子裡,直接把人拎去了嚴家,告訴嚴父,說他和楊誌標,把那天晚上跟蹤嚴家惠的壞蛋捉住了,讓嚴父趕緊報警,讓警察過來抓人。
嚴父一聽跟蹤閨女的人被抓到,又看到這是個成年男子,同為男子,心裡咯噔一下,頓時就明白了什麼。
嚴父氣得不成,拿起灶上擀麵的木棍,擼起袖子就把劉兵給打了一頓,然後再讓嚴母去警察局報警。
嚴母思想老舊,從丈夫那裡知道情況後,第一時間竟不是報警,而是拜托裴平安彆把事嚷出去。
說,要是彆人知道了,嚴家惠就沒辦法做人。
嚴父和裴平安聽到嚴母的話,都有些不可思議。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嚴父瞪著嚴母:“這狗日的想欺負咱閨女,現在裴兄弟幫忙把人給捉到了,咱不送他去坐班房,難不成,你還想把人放了?”
嚴母聽到男人的怒喝聲,眼睛一緊:“孩子他爸小聲點,小聲點,你嚷啥啊,你是想讓整條街都知道,咱閨女差點被人欺負的事嗎,閨女還那麼小,這要傳出去了,她還怎麼做人啊?”
嚴父看著真想不追究的媳婦,麵擀子一揚,比劃著差點就往自家女人背上打下去了:“滾一邊去,咱閨女憑啥不能做人,裴兄弟,你幫我看著點人,我去報警。”
嚴父怒瞪了眼嚴母,氣哼道:“回頭我再來說你。”
說著,便大步出了包子店。
而嚴母則在嚴父出去後,頓時紅眼了。
“這個死蠻牛,這種事,他咋就敢報警呢,這要報了警,家惠以後可怎麼辦啊。”
裴平安看著哭起來的嚴母,覺得很不可思議。
好好的閨女,咋就不能做人了?
家惠又沒真被人欺負了去,怎麼在她眼裡,就這麼嚴重了。
嚴父很快就把警察叫來了,警察一來,稍詢問了一下,就將人給帶去了警察局,而裴平安則一起坐上了警車,跟著警察回了警察局。
至於嚴家兩口子,則在警察走後沒多久,關起門,打起來了。
*
到了警察局,警察還沒開始審訊,裴平安就攔住辦案警察,道:“警察同誌,這個劉兵可能和你們最近調查的那宗殺人拋屍案有關係。”
正準備進審訊室的辦案警察,腳步一頓,目光審視地落到裴平安身上。
裴平安眼神不躲不閃,從衣服袋子裡拿出一個退伍證,遞給警察看。
“警察同誌,我叫裴平安,是西汽的民兵,以前在部隊當過兵,是偵查兵。”
“劉兵其實不是在和平街被抓到的,而是在西汽被抓住的,被抓到時,他的目標是西汽廠長的小侄女。“
“很不巧,前天晚上劉兵曾在和平街出現過,還跟蹤過嚴家的女兒,當時他沒跟蹤成功,因為我同事剛好從外麵回來,把他驚跑了。我的這位同事也是西汽車職工,昨天傍晚劉兵接近廠長侄女時,被他認了出來,但我同事有些不確定,所以早上的時候,就把人送到了和平街,讓嚴家閨女認了一下,嚴家閨女說,劉兵就是跟蹤她的人。”
裴平安七分真,三分假,簡單說了一下捉人的經過,頓了頓,又道:“劉兵的目標都是女孩子,這和北山死者情況有些相同,哦對了,這兩天,我們廠長的侄女和嚴家女兒,正好都是穿紅色的衣服。”
裴平安敢這麼說,是因為上午的時候,他已經去過劉兵的住處了。
在劉兵住處,他發現了一個木箱子,箱子裡裝了三件紅色的衣服,一件夏天穿的紅色的確良短袖,一件是冬天才會穿的紅襖子,而另一件,則是一條紅色裙子。
看到那條紅裙子,裴平安心裡頓時就明白了過來,於是,果斷選擇把人交給警察。
裴平安一聲紅色衣服,頓時警察重視起來。
準備去審訊劉兵的警察,也不去審問人了,他讓裴平安先等一會兒,自己則快速跑去辦公室,把剛才裴平安的話,告訴了他們的大隊長。
那大隊長一聽,眉頭一豎,立即安排人去搜查劉兵的住處。
結果這一搜查,就在劉兵住處找到了三件紅衣服,而其中有一件,正是機械廠被害女孩失蹤那天穿過的紅色的確良短袖,而另一條紅裙子,則和警察根據北山居民提供的線索,所畫出來的紅裙子幾乎一模一樣。
到了這會兒,警察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警察拿到證據,回到警察局就立即開始審訊劉兵。
劉兵心理素質特彆強,警察問話,他一概不回話,還是警察把受害者所穿的衣服,丟到劉兵麵前,他才承認,他就是那個凶人拋屍的凶手的。
凶人拋屍案凶手找到了,但案件卻不是找到凶手就能結的,審訊過後,警察大隊長又連夜趕去了一趟劉兵老家河頭縣。
不想到了河頭縣,和那邊的警察一交接,卻發現河頭縣今年正月,也發生了一起殺人拋屍案,被害者是個二十幾歲的新媳婦,臘月二十四才嫁的人,被害之前,她也穿了件紅色的襖子。
這個被害者的屍體,是在河頭縣的繞城河裡被打撈上來的。撈起來時,屍體已經發脹,耳朵同樣被利器割過……
相同的作案手段,都不用具體調查,警察們就知道是同一個人所為。
西口市的警察從河頭縣回來後,又對劉兵進行了一番審訊,這一審訊,所有謎團就都解開了。
這劉兵就是一個對紅色有著特殊癖好的變態,在他魔爪伸向第一個受害者時,他有賊心,沒賊膽,一直都隻敢心裡想想。但今年正月,在他回家過春節時,激情殺了第一個受害者之後,他體內的惡魔就被釋放了出來。
殺了人,劉兵跟個無事的人一樣,回到機械廠繼續上班。
第一次殺人,從殺人的興奮緩過來後,劉兵也是後怕的。但隨著時間過去,他越來越懷念殺穿紅衣服女人時那種快感。
這種感覺一升起,就壓抑不住了。
機械廠那個被害的女孩,就這麼落進了他的眼裡,最後還被他害死了。並且在殺害這個女孩後,他還變態地覺得,雖然都是穿紅衣,但成年女性沒有未成年女孩好,未成年女孩那種絕望的叫聲,更讓他興奮。
兩次作案成功,劉兵膽子越來越大。
這才多久啊,他去和平街找他老表時,又看上了早晨穿著紅衣服,去讀書的嚴家惠。
看到嚴家惠刹那,他心裡惡念就又升了起來。
他太喜歡那種虐殺紅衣女孩的感覺了,有了新獵物當天,他就迫不及待,想把新獵物弄到手。
不想這次卻踢到了鐵板。才剛出手,就被楊誌標和衛子英幾個給撞破了。
變態的心理想法,普通人是真有些不懂。
這要換個人,被人撞破,肯定就會暫時歇手。誰知劉兵卻膽大的,頭一天才被撞破,第二天就又守在了嚴家包子店裡。
不過第二天他去得太晚,沒有遇上嚴家惠。
雖然沒有看到嚴家惠,但他卻看到了衛子英……
不過因著嚴家惠這個更讓他喜歡的姑娘在前,衛子英這個小不點,他也就隻是隨便看了一眼而已。直到傍晚在修車店外麵,看到嚴家惠沒穿紅衣服,他才臨時換了目標。
他興奮的情緒已經醞釀了一天,急需要個發泄的玩偶,而讓他中意的另一個獵物嚴家惠,他決定,下次再來。
那獵物很好看,很完美,這麼好的女孩,要是穿上了紅衣,他肯定會更儘興。
警察們審訊完劉兵後,集體暴怒了。有個三十多歲的警察甚至還動了武,當天晚上,就把劉兵給打了個半死。
無他,隻因這個警察也有個特彆喜歡紅色的女兒。
案子真相大白,到了這會兒警察們也知道,為什麼機械廠的第一個受害者,會無聲無息消失在自己家了。
第一個受害者被害那天,劉兵用給受害者父親拿煙的借口,進了受害人的家,一進去,就用帕子把小姑娘的嘴給捂住了,一直捂到小女孩背了氣,才鬆的口。
劉兵也住在家屬樓,女孩子昏迷後,他把人先弄去了他的房間,等到半夜,才將女孩轉移到了工業區後麵的那片山上。
第一作案現場,就是在西山。
女孩子被他虐殺後,第二天傍晚,他穿上自己找裁縫做的紅裙子,用一個麻布袋把女孩屍體裝上,騎車將屍體帶到了北山,並拋屍北山。
而他當時穿的那條紅裙子,差點讓警察們找錯了方向。
不過作案人是熟人這一點,卻是讓警察們猜中了。
*
而另一邊,在警察們還沒完全破案的時候,拿著月考試成績第一名回家的衛子英,就先一步從裴平安那裡得到了答案。
當聽說,昨天傍晚搭訕自己,想捉走自己的壞蛋,竟然是轟動全城的,那殺人拋屍案的凶手後,衛子英小巧的臉蛋,頓時板了起來。
她捏著小拳頭,氣呼呼道:“大壞蛋,昨天我就該打他幾拳的,把他打成豬頭。”
裴平安瞅著衛子英緊緊攥起來,還沒個饅頭大的拳頭,頓時不知道該說啥了。
楊誌標一笑:“這種事,哪用得著你動手,你不能搶我和你裴叔叔的飯碗,英子,以後遇上壞人,你往我們身後躲就成。”
他笑的同時,心裡也微微鬆了口氣。
還好劉兵隻是變態殺人犯,不然……
不是楊誌標沒同情心,而是事實就是這樣,如果劉兵身後還有彆的身份,那這事就比變態殺人更麻煩,更不好解決。
若是劉兵抱著其它心思接近英子,那他們就得懷疑,英子的身份是不是已經被某些有心人知道了,是不是有人,開始針對英子了……
更甚者,他們內部是不是又潛伏進他國間諜了。
畢竟知曉英子存在的人並不多,英子一旦暴露身份,那無疑就證明,他們中間出叛徒了。
若真是這樣,那性質可就變了,到時候,流血的人隻會更多更多……
衛子英看了眼兩個叔叔,不說話了。比完拳頭,她垂下小胳膊,蔫噠噠去了潘家。
今兒月考,潘玉華也考得很好,但年紀第一卻是衛子英,年級並列第二則是潘玉華和班上另一個學生。
就是報名那天,第二個上台介紹自己的女生。
這個女生性子特彆靦腆,在班裡一向沒啥存在感,上課下課都是獨自一個人。她的同桌,都在上學沒幾天後放開了,唯有她依舊如一開始那樣,說話特彆小聲,眼睛像隻小白兔一樣,看啥都怯怯的。
偏這麼一個人,卻是大夥想都沒想到的學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