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就是這樣,十裡八鄉多多少少都沾親帶故,就算不認識也眼熟,朱標強雖然是東陽大隊的人,但大夥對他也不陌生,因為,他是呂和平奶奶的娘家侄子,小時候還曾在左河灣住過幾個月,所以,在馮家時,馮老太才會一眼就認出他。
“那你還等啥,趕緊去溝子那邊通知人啊。”周桂抱著衛子英,朝錢二媳婦大聲喊。
這裡就她最年輕,跑得最快,她光喊不動,難不成還讓她或是老頭子過去。
“二牛,二牛,快點出來,去你衛二奶家玩一會兒。”
有人跑進村裡偷孩子,錢二媳婦不放心小兒子,喊了一聲兒子,讓衛家幫忙看著點,拔腿就往左河灣溝子跑。
衛良峰不放心,杵著拐杖,慢吞吞走了過去。
而周桂和馮老太也想去瞅瞅溝子那邊的情況,把衛家和錢家的三個小子叫上,一行人浩浩蕩蕩去了溝子裡。
這會兒正是中午,乾活的人都收了工,準備回家吃飯,周桂和馮老太人還沒走到溝子裡,呂老婆子娘家侄子來左河灣偷孩子的事,就傳遍了整個村子。
偷孩子這種事,誰見了都不能容忍。
這幾天正是大夥摘桔子送進收購站的時間,那些挑著擔拮子回家的村民,聽到消息,把裝滿桔子的籮筐原地一擱,抽出扁擔,就凶狠狠地往呂家衝了去。
晚上是稀飯配玉米麵餅子,再加一碟鹹菜。
玉米麵有些割喉,周桂看著摔了後,就一直乖得不像話的孫女,歎了口氣,從麵缸裡抓一把白麵,又給衛子英單獨做了一碗麵糊糊,把從錢二家摸來的雞蛋,給打在了麵糊糊裡。
衛子英統生第一次吃到人類的食物,澄澈清亮的眼睛裡,竟出現了一種周桂看不懂的東西。
周桂就覺得,被摔後的孫女,好像哪裡不對。
不過就吃雞蛋麵糊,她怎麼從她眼睛裡,看出了拜菩薩的虔誠……
周桂:“……??”
腦袋不會真摔出問題了吧。
“英子,頭暈嗎?”周桂老眼盯著衛子英,擔心地問。
醫生有說過,頭暈或是嘔吐就是出問題了,得送去市裡醫院檢查。
衛子英慢吞吞咽掉嘴裡的麵糊糊:“不暈。”
周桂眨眨眼:“那你是在想什麼?”
衛子英:“沒有,我在吃飯。”
地裡種出來的五穀,和母雞生來的雞蛋……
在星際,人類的食物多是以各種基因培育出來的,這種原生態的東西,隻有對宇宙貢獻極大的人類才有機會吃到。
但現在,她一個係統,竟吃到了有的人,一生都吃不到的穀物和雞蛋。
統生值了……
嗯嗯嗯,其實,做人也不差。
周桂見孫女能正常回答她的問題,提著的心放了下去。
她轉身,走到院壩裡,扯著嗓門,衝左河灣溝子那邊大喊了一聲:“永民,死哪去了,吃飯了。”
衛永民沒跟周桂他們一起回來,這會兒飯都做好了,卻還沒見著人,周桂有些不悅,這不,喊起了人。
喊了幾聲,也沒人回應。
倒是衛家那對在鎮上讀書的雙胎胞,踩著夜路回來了。衛家兩兄弟一回來,周桂就讓他們趕緊吃飯,自己也盛了碗稀飯,就著玉米餅子,吃了起來。
西南地區山高路遠,幾個大隊聯合在一起才修了一個學校。良山大隊沒有學校,離得最近的學校一個是鎮上小學,要翻幾座山,才能到達另一個小學。兩邊路程差不多,反而是鎮上小學更方便走一些,所以,衛家便將兩兄弟送去了鎮上讀書。
每天,這兩兄弟光花路上的時間,就得兩三個小時。夏天還好,可一到冬天,這對兄弟差不多就是摸黑在上學。也因為上學難,左河灣生產隊這一片,上學的娃,雙手雙腳就能數完。
“奶,英子怎麼了?”兩兄弟一回來,第一眼,就瞅見了被剃成光頭的妹妹。
光頭就算了,頭頂上竟還包了紗布,一看就是受了傷的。
大哥衛誌勇第一個發現妹妹頭上的傷,飯碗剛端起來,就放了下去,忙不迭跑到灶台處看妹妹。
周桂咬了口餅:“被周大柱和錢二牛幾個小混蛋推田裡了,傷到了頭。”
衛誌勇一聽,眼睛猛得一鼓,:“王八羔子,敢推我妹,老子打死他。”
“你打誰呢,趕緊吃飯。”
衛誌勇要打人的話剛出口,頭上就挨了衛良峰一筷頭。
“誌勇,給英子出頭是對的,但不許打人。打人要是能解決問題,還用得著你動手。”她自己就先動手抽那幾個皮小子一頓了。
周桂也不讚成衛誌勇打人。
雖然她也覺得那幾個小混球該打,但就算打,也不能是他們家的人去打。
不然,他們就是有理,都要變成沒理了。
衛誌勇扶著被敲痛的腦袋,倔強地看著敲他的爺爺。
見他爺勾著眼睛在瞪他,他抿抿嘴,哼了一聲,小聲道:“不打就不打,我有的是辦法收拾他們。”
衛良峰瞅著大孫子不服氣的橫樣,樂了:“小屁孩,你能有什麼辦法。”
衛誌勇不想理敲他腦袋的爺爺,“反正我有辦法就是。”
“妹,疼不。不怕,大哥等會兒就給你出氣。”衛誌勇哼哼兩聲,看著妹妹的小光頭,就覺得眼睛犯痛。
可惡的周大柱、錢二牛,趁他和誌輝上學不在家,就欺負他們妹妹,當他們兄弟不是人啊,回頭看他怎麼收拾他們。
衛誌勇說完,蹲在衛子英身邊,三兩口喝完稀飯,又吃了一個餅就出了衛家。而什麼話都沒說,眼神一直心疼地黏在妹妹身上的衛誌輝,見大哥走了出去,也趕忙跟了上去。
隔壁院子中。
錢家人回來的晚,錢二媳婦還沒有做好飯,她男人錢老二這會兒正坐在大門口的石墩子上,有一口,沒一口地抽著水煙。
走到院子裡的衛誌勇,也不知道生了什麼鬼主意,站在自家院子中央,衝錢老二說了句:“二表叔,你的煙鬥真好看。”
“是吧,這是新買的,以前那根不知被我放哪裡去了。”隔壁錢老二抬頭,笑嗬著回了一聲。
衛誌勇適時透出詫異:“啊,不見了。我上星期還看到二牛在河邊,拿你的煙杆當劍,和大柱他們玩來著,怎麼就不見了?”
錢老二微楞:“啥,拿我煙杆當劍玩?”
“對啊,二牛可厲害了,還能把煙杆耍成花。”衛誌勇點頭,還順嘴誇了一句錢二牛。
“他厲害,他老子比他更厲害,黃荊棍都能挽成一朵花。”錢老二眼睛一瞪,拔了一口煙,猛地一下從石墩子上坐起來,衝著屋裡大吼一句:“錢二牛,你給老子滾出來,你說,是不是你把我的煙杆給玩丟的。”
錢二牛剛被他媽揍了一頓,打嗝聲還沒消呢,又被錢老二給拉著削了一頓,哭聲再一次響了起來。
而隻說了幾句話,啥也沒乾的衛誌勇,聽到錢二牛哭爹喊娘的聲音,笑了笑,轉身回了自家。
“這小子,是跟誰學的?”
聽到院子外麵,大孫子與錢老二對話的衛良峰,有些詫異地問周桂。
周桂:“誰知道呢,反正不是跟我學的。”
一旁,衛子英水溜溜的眼睛一鼓:“……??”
騙人,明明就是跟你學的。
剛才錢二牛被他媽打得那麼慘,敢說和你沒關係。
“哥,二牛被打得好慘。”長著一張和衛誌勇差不多臉的衛誌輝,聽到隔壁二牛的哭聲,有點心軟的道。
衛誌勇睨了他一眼:“他慘什麼慘,咱妹腦袋受傷,頭發都被剃沒了,比他更慘。”
衛誌輝眨眨眼,認真的想了想,點頭附和:“可不就是,妹妹比他更慘。”
係統衛子英:“……??”
統統的家人,好像哪裡不正常!!!
今兒左河村揍孩子的人家有點多。
石灘上這邊有人揍孩子,隔了個石灘的左河灣溝子裡,也有不少人家在揍孩子。今兒,凡是出現在田梯那邊的娃,就沒一個能逃掉的,全挨了揍。
當然,潘玉華除外。
衛永民不知跑哪裡去了,一直到衛子英洗完臉和腳上了床,他都沒有回來。
小孩子瞌睡多,衛子英內核是係統,但身體卻是人類小姑娘,腦袋又受了傷,到底沒挨得住困,上床就睡了過去。
*
衛子英養傷,這一養就養到了年底。
這期間,周桂像薅羊毛似的,天天都要去彆人家薅一個雞蛋回來,給衛子英補身體。小孩子康複能力強,七八天過去,不但頭上的傷好了,小臉蛋也被她奶喂得胖了一圈。
左河灣生產隊已經完全停工,並在臘月十八這天,組織成員,把隊裡的任務豬送去了甘華鎮收購站,然後便是等著臘月二十三分紅。
衛家隻養了兩頭豬,大的那頭是任務豬,準備抬去收購站賣掉,另一頭則打算等臘月二十八,衛永華兩口子回來了再殺掉。
這年頭,豬膘肥實一點,也隻能賣上□□十塊。勤快點的人家,家裡一般都養了有兩三頭豬,除了任務豬,剩下的就是自己的,不管是殺還是賣,都由自己處理。
臘月二十三很快就到了,天公作美,陰了六七天的天氣,今兒竟放了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