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隨注意到他這陰鷙的注視, 閒閒在一旁說風涼話:“對待前女友, 能不能有點風度。”
傅行此早已收回視線, 聞言斜睨她一眼, 不鹹不淡地反擊:“不敢。”
“為什麼不敢。”
“怕被你撕了。”
“切。”宴隨輕嗤, 扭過頭去看車窗外倒退的風景,半晌, 看似不經意地說,“宴連跟我爸吵了一架,留下一句想一個人靜一靜,失蹤快三天了。”
傅行此不說話。
宴隨繼續說:“因為我爸要她去相親,她說自己已經有喜歡的人, 彆人讓她感到惡心。”
傅行此繼續保持沉默。
“傅行此, ”宴隨懶懶回過頭去, “給點反應。”
傅行此蹙眉,還是那一句話:“不敢。”
“她對你這麼癡情, 你還不感動?”中華文化博大精深, 同音字還有另一層玩法。
傅行此反問:“喜歡的人,就一定是我麼?”
“是不是你,好辦。”宴隨拿過他放在中控的手機, 徑直解了鎖去翻他通訊錄, “誰也打不通她的電話, 看你是不是例外。”她加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家老頭已經由生氣變成擔心了, 再找不到人, 怕是要急出病來了。”
“宴隨——”
她不理,徑直撥出去。
得到的隻有冰冷的機械女聲:“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宴連關了機,這下就算是天大的例外也沒得例外。
“後怕不後怕?”宴隨把手機丟回中控台,口吻中含著的不止是濃濃的調笑和揶揄,也有細微的威脅,“要是打通了,你就死定了。”
車又四平八穩往前開了一小段路,然後毫無征兆地靠邊停下來,本來路上就是走兩步停三步的擁堵狀態,讓他這一停,交通愈發癱瘓,後麵的車一呼百應,紛紛不耐摁喇叭催促。
“就算通了,打不是我打的,接也不是我接的,為什麼死定的是我。”傅行此先是好笑,說完這句,他臉色正下來,罔顧後頭多輛車火急火燎的鳴笛催促,傾身看著宴隨的眼睛,“是不是我說的不夠明確,那我明確說一遍,彆人對我怎樣,我沒法左右。至少我對宴連,沒有愛情的殘留。”
他補充:“一點也沒有。”
小小一方天地,由薄薄的一層玻璃與外頭的車水馬龍隔離開來,輪胎和柏油馬路摩擦的聲音,行人的喧鬨,引擎的嘶吼,越來越多的喇叭齊響,都變得模糊而遙遠。
宴隨看著他的衣服下擺:“什麼時候開始一點也沒有。”
“宴隨,我可以為了哄你開心,說點見你第一麵就把前塵往事都放下之類的甜言蜜語,但我寧願誠實一點,放下不是一瞬間的事,是一個無聲無息的過程。我並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做到的‘一點也沒有’,隻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決定沒有,還有什麼時候發現的沒有。”沒等她發問,傅行此自覺說下去,“從你投籃開始決定,從……”他自嘲著捏起她的下巴,“就在被你甩之前,發現。”
宴隨隨著他的動作抬眸又垂眸,隨意擱在大腿上的手縮了縮,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傅行此歪了頭降低自己的海拔,去尋她的眼睛,發毒誓:“我要是有一個字沒說實話,馬上就被撞……”
“死”字還沒說出來,“靠!”宴隨已經一把捂住他的嘴,憤然罵道,“我也在你車上呢。”
傅行此大笑:“那就跟我生死與共。”
*
學校門口是交通重度癱瘓區,從幾百米開外便堵得寸步難行,甭管是五菱宏光還是勞斯勞斯,都得為了接個孩子老老實實在車海裡挪。
“現在的小孩到底金貴,我們當年哪有這麼大陣仗。”傅行此點著刹車,被堵得沒了脾氣,“基本上都是自己騎自行車上下學,誰這麼大了還讓爸媽送,那是要被嘲笑媽寶的。”
宴隨:“……”
傅行此扭頭看她,認真詢問:“所以有人嘲笑過你嗎?”
初中時代,宴隨從來不曾自己上下學,羅子琴要是有空就會送她,沒空就讓家裡司機送她,宴隨每每看著放了學成群結隊商量一會去哪玩耍的同學們,說完全不心動是假的,但當慣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大小姐,每每想到自己上下學就要經曆日曬雨淋吹西北風,她寧願當個媽寶。
等上了高中,羅子琴依然包攬了送她上下學的任務。在明輝讀書那會,宴隨也就繼續得過且過,但轉學到嘉藍和傅行此走近開始,她便怎麼都舍不得錯過上學放學路上可以和他待在一塊的機會,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被傅行此看成是一個沒有獨立性、不會反抗家長權威的姑娘,於是煞有其事地告訴羅子琴:“媽媽,我長大了,想自己上下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