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二日,宜嫁娶,宜搬家。沈家帶著媒人和彩禮來了大薑家,訂好了兩孩子的婚期,十月一日。
中午,薑澤下廚,做了兩桌子的席麵,男人一桌,女人一桌,男桌喝的是白酒,當然了,這酒就是普通的白酒,不是薑蜜做的藥酒。女桌喝的橘子汁,另外還切了兩個甜滋滋的大西瓜。
等吃了飯,沈家離開之後,薑家人收拾完飯碗,又把借的桌子還給鄰居後,就開始給薑蜜收拾行李了。
薑蜜的車票和知青點發放的補助也都下來了。
薑蜜插隊的地方是洛城嶺的楊家溝大隊,和薑蓉插隊的杏花大隊不一樣。
薑媽有些遺憾,“要是在一起就好了,你們倆也能互相關照著,也不像這樣,兩眼一抹黑,什麼都不知道。"
薑蜜: "都是洛城嶺的,估計也不會離太遠。我去看大姐。"
蘇珍珍又把東西清點了一下,這已經是第三次清點了,又往裡麵放了一把剪刀,囑咐薑蜜: “以後把剪刀放枕頭下麵,萬一遇到點什麼事情,能防身。"
此間,薑爸偷偷的塞給她零零碎碎的十幾塊錢,二嫂給她塞了三十塊錢,薑蜜估摸著,這是二哥二嫂爸爸的所有錢了。
二姐給了她一百塊錢。薑蜜沒要,這嶄新的十張大團結,一看就是今天薑凝定親的彩禮錢。
薑凝一邊紅著眼眶一邊往她兜裡放, “窮家富路,到了鄉下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你多帶著,總是好一些。"
薑蜜感動,這是薑凝三分之一的彩禮錢,在這個年代,是一大筆錢! "媽給我準備了,我用不了這麼多。"
薑凝: "拿著,藏好了,彆讓人看到了。"
薑媽給薑蜜準備的東西不算多,主要就是鋪的褥子,蓋得被子,這都是薑蜜原來用的,還有一大一小兩個枕頭,另外兩套新的床單被罩,用的是方柳柳送的棉布,蓋著舒服。
再加上薑蜜和薑淼的衣服鞋子,暖瓶臉盆茶缸子這些雜七雜八的生活用品也少不了。
帶的最多的就是吃的了,被子裡麵包的全是吃的喝的,表示要帶夠薑蜜和薑淼吃兩個月的。錢票這些就是隨身攜帶。
如此算下來,也是兩大包了。
薑蜜看著這麼多
的東西有些愁, "這麼多怎麼提啊,我還得拉著淼淼呢。"
薑淼: “我提著,我能提動。”
薑媽: “這已經夠少了,都是你當下要用的。少一樣都不行。厚被子厚衣服,我已經在攢棉花做了,等做好了給你寄過去,不耽誤天冷了用。這吃的帶的也不多,得夠你們倆嚼用兩個月的。以後,也是每個月給你們寄一次。錢票多帶著些,分成了兩半,一半你放包裡,另外一半縫到你褲腿裡。—
定要小心著。”
薑爸拿著麻繩,在旁邊打包被子,最外層的是薑媽縫的大包袱。
薑媽道: “到了地方,如果缺布料了,就把這大包袱拆了用。”
劉芸: “蜜蜜,你再好好考慮一下,一定要帶著淼淼嗎?凝凝說得是,不如讓淼淼留在城裡,跟著凝凝去上學。"
薑蜜: “考慮好了,讓她在鄉下上學。”
小醬包抱著薑蜜的大腿,委屈巴巴: “姑姑,你把我也帶上吧。”薑蜜把他抱起來親了親,又哄了哄, "我很快就回來看你,二姐結婚,我也想回來看看呢。"
小醬包並不知道這個很快是多久,以為是跟薑蜜去京城的時間一樣長,又開心了,和薑蜜拉鉤:“那你很快要回來。”
薑蜜跟他拉鉤,最後又蓋上章。
薑家晚上夥食很豐盛,把鴨子宰了,做了乾鍋鴨,一半吃了,另外一大半給薑蜜帶到火車上吃。
等吃了飯,薑澤繼續忙活著,做一些能存放的油酥燒餅,囑咐薑蜜先吃乾鍋鴨,天熱,這東西最多能放一天,後麵吃油酥燒餅。
油酥燒餅放的油多,放上兩天,也不會乾。
薑爸燒了熱水,兌好溫度以後,讓薑蜜和薑淼洗頭。
薑媽給薑蜜頭上打上洗頭膏,幫她揉搓頭發頭皮,薑爸就在旁邊舀了兌好的溫水幫她衝乾淨,等衝好以後,薑凝用毛巾幫她擦乾,劉芸拿了篦子幫她梳頭皮。
幾雙眼睛似乎長在了她的身上,還紅通通的。
薑蜜忍不住歎氣, "我會經常寫信回來,我在哪兒都好好的,我一定早一點回來。"
等頭發乾了,薑媽趕緊讓薑蜜和薑淼睡覺,早上還要趕火車。
臨睡前,薑
媽又提醒她: "月經帶在你衣服裡,萬一來事了,你彆急,找出來用上。"十七歲的薑蜜還沒有來過月經的。
薑蜜趕緊點頭: “媽,你真細心。”
薑媽: “是凝凝買的,我這才想起來這事。你現在身體越來越好了,說不得什麼時候就來了。”
薑蜜: “謝謝二姐。”
薑媽摸摸薑蜜的短發, "睡吧。"她拿著蒲扇在旁邊輕輕的扇風,帶來絲絲涼意。
薑蜜抱著薑媽的腰,舍不得,親人的愛是她這輩子最大的財富,她仿佛一個孩子一樣被薑媽哄著入睡。
等薑媽再次把她喊醒,外麵的天還黑著呢,估摸著三四點的樣子。
大家都已經起來了,薑蜜覺得大家可能沒怎麼睡,眼睛都是紅腫紅腫的,薑蜜挨個的抱了抱大家,又進二嫂屋裡親了親小醬包,走了出去。
她坐在薑爸自行車後座上,薑淼坐在前杠上,薑澤自行車上掛著的都是行禮。
薑凝沒忍住,瞬間淚流滿麵, "蜜蜜,你要顧好自己。待不下去了,咱就回來。"
薑媽和劉芸也跟著哭,薑媽哽咽著: “你這個孩子,怎麼這麼傻,把我的工作讓給你多好。下什麼鄉啊。”
薑蜜也繃不住,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落, “我會好好的,咱們都會好好的。”
薑爸蹬著自行車出了院子,薑蜜朝著薑媽幾人揮手,直到車子徹底的隱在黑暗中,再也看不到人。
她抱著薑爸的腰,眼淚往薑爸衣服上蹭。
等到了火車站,薑蜜跳下自行車,薑爸把薑淼也抱下來,把車子鎖好以後,一手牽一個進了車站,薑澤在後麵提著行禮。
徐樂寧在火車站門口等了許久,看到薑蜜以後,撲了過來,摟著薑蜜的脖子哇哇大哭,這是來送薑蜜呢。
薑蜜: “你眼淚鼻涕都弄我衣服上了!”
徐樂寧吸著鼻子, "沒有鼻涕。”她把一個不小的包裹遞給薑蜜, "這裡麵是吃的用的,你帶著。到了地方要給我寫信,缺什麼都跟我說,我給你寄。"
薑蜜揉揉她頭: “嗯,我都跟你說。”徐樂安和徐樂寧兄妹也跟著一起送薑蜜和薑淼。
>車站裡人來人往,很多都是十七八歲的青年,都是下鄉的知青。
這個年代坐火車真的是靠擠,她個子又矮,要不是薑爸護著她,她真的要被擠沒了。等到了火車旁邊,薑澤提著行李上了火車,找了位置以後,把行禮放好。
等火車快要出發時,薑爸把薑淼從火車窗戶上遞進去,又掐著薑蜜的胳肢窩,把她也給送了進去,薑澤在上麵接著。
薑蜜又抱了抱薑澤,薑澤哭的稀裡嘩啦, "到了地方就跟家裡寫信,你想吃什麼,我就給你寄,你彆省著用,也彆想著給家裡寄東西,咱們家現在什麼都不缺。照顧後自己,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薑蜜拽著薑澤的衣服擦眼淚鼻涕, “我都不想哭的,哭著多難看啊,你們都惹我哭。”
薑澤從火車窗戶上跳了下去,拚命的朝著薑蜜揮手。火車鳴笛,緩緩的朝前方行駛。
薑爸抓著薑蜜的手朝前跑, "照顧好自己。"火車越開越快,將送行的人都遠遠拋在了黑暗之中。
火車上都是寒寒窣窣的哭泣聲,有對親人的不舍,也有對未來的恐懼。到了鄉下,那就是另外一種人生了。
旁邊的一個年輕姑娘勸道: "小同誌,快彆哭了。你也是知青嗎?怎麼還帶著一個小孩子?"
薑蜜的情緒也漸漸的平複下來, “我叫薑蜜,這是我妹妹薑淼,她離不開我,我就帶著她一起了,我是去北省洛城嶺的知青,同誌你呢?"
那年輕姑娘聽著薑蜜這話,以為她有什麼難處,要不然也不會帶著一個孩子一起下鄉了, “我叫周怡,也是去洛城嶺的知青。”還拿了一塊奶糖給薑淼, "真乖。"
這個車廂裡的基本上都是知青,對麵坐了三個男同誌,也都是從京城上的車。
大家對薑蜜和薑淼十分的照顧。都拿了小零嘴給薑淼吃。
何招娣坐在做外麵,看著大家都拿吃的給薑淼,她捂著肚子餓得慌,忍不住嘀咕: “這孩子該不會是你私生女吧?"
眾人:....
薑淼看她: “阿姨,你是不是該去醫院裡看看眼睛?”何招娣: "你什麼意思啊?"
薑蜜涼涼的說道: “說你眼睛有毛病呀,最好看
看眼睛,有病早點治。”
對麵坐的一個男青年撲哧笑了, “何同誌,彆亂說話,要不然顯得你很沒有教養。”薑蜜: “再介紹一下,薑淼,八歲。”
何招娣瞪眼: “你偏鬼呢!”
周怡道:“真是八歲嗎?看著才三四歲。”
何招娣: “那你們家都是小低個啊。不過我看剛剛送你來的人個子不低,不是你親哥?那怎麼還大庭廣眾之下摟摟抱抱的,多傷風敗俗啊。"
薑蜜: "……"
她看了一眼何招娣, "你嫉妒人的樣子真醜。那是我二哥,一個爹媽生的,我和淼淼身體不好,以後會長個子的!"
何招娣的臉騰的一下子紅了,周怡道: “你這個女同誌,思想覺悟怎麼這麼低,滿腦子都是肮臟思想,還是從京城來的呢,真是丟人。"
何招娣怒: “你!”
周怡抓了一把瓜子,讓大家一起吃,又聊起了北省的事情。
薑蜜也翻翻包,抓了一把炒花生,一起交換著吃,幾個人聊著天,氛圍也熱絡起來,天也大亮了。
列車員開始賣早飯,對麵的三個男青年也買了早飯,一份稀飯和兩個包子,量很大。汪海道: “薑同誌,我把稀飯給淼淼倒出來一些,讓她喝點熱的,我自己也喝不完。”
薑蜜是沒有買的。
楊淵也遞過來一個包子, "淼淼吃。"周怡說道: “我帶了卷餅,咱們一起吃。”
薑蜜感動的從書包裡端出來一飯盒的乾鍋鴨,又拿出來兩個燒餅, “來,咱們一起吃。”她沒有買飯是因為帶了更好吃的。
幾個人:!!!
周怡: “我剛剛就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香味,原來是從你包裡散發出來的。我還以為我鼻子聞錯了。”
薑蜜:“我二哥是國營飯店的廚師,做飯特彆好吃,你們都嘗嘗。”
汪海: “這不好吧,你們留著慢慢吃。”
薑蜜便夾給到他們飯盒裡,一人給夾了兩大塊鴨肉。她也收了彆人的好意,拿出茶缸子,接了小半份的稀飯。
周怡用卷餅夾鴨肉,咬了一口,她誇道: “又麻又辣真好吃。”
/>何招娣看著大家互相謙讓著吃東西,沒有人讓她,她直接站起來,夾了一塊薑蜜的鴨肉,拿了汪海的一個包子,還扯了周怡的半張餅子。
她手非常快,等回過神來,鴨肉和包子都被她吃了一口,又張著大嘴咬了一口餅子。她道: “謝謝三位同誌的糧食,好怪好吃的。這餅子裡麵有肉絲和雞蛋,哎呀,真不錯。”
眾人:???
周怡氣的要死, "你還的餅子!我又沒有讓你吃。你臉皮怎麼這麼厚。"
何招娣又咬了一口餅子: "讓我還你?那給你好了,你可得吃了,不能浪費,浪費糧食可恥。"一塊鴨肉直接全放嘴裡了。
汪海臥槽了一聲,覺得晦氣。
周怡: "真是給臉了,把我餅子還給我,我就是送人,也不給你。"
何招娣見她真要,趕緊又要了幾口,把嘴巴都鼓成一大塊了,把剩下的一點給周怡。周怡深呼吸: “不要了。”
薑蜜翻白眼,這是碰到不要臉的了,不過也懶得搭理她,不過是同行一路。接下來的一路,大家在吃東西時就是嚴防死守了,絕對不讓何招娣占一點便宜。
周怡偷偷跟薑蜜說道:“她好像也是去北省的,也不知道是去哪裡的,是跟她在一起,誰還真是倒黴。”
薑蜜: "同情!"
上午的時候,路過了一個大站,停了半個多小時,汪海從窗戶上跳了下去活動活動筋骨,火車上人越來越多,走廊路都有人站著了,去上廁所都是煎熬,真是活動不開!
薑蜜: “你接一下淼淼,讓她下去蹦一蹦。”
等薑淼下去以後,汪海道: “你下來嗎?我接著你。”
薑蜜: “你讓我踩背?”
汪海拍拍後背: “來,給你吃踩。”
薑蜜歡歡喜喜的踩著汪海蹦了下去,開心~汪海還問周怡要不要下去,也給她踩背,
何招娣哼了一聲, "看人長得好看,就走不動路了。"周怡深呼吸: “我看著行禮,彆等會行禮被人摸了。”
薑蜜和薑淼在下麵活動活動,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接下來的一路,但凡是到了哪一站,薑蜜和周怡便輪換著下去走一走,另外
一個人看著行禮。
幾個人的關係也越來越好,也相互說了要去的大隊。
薑蜜和楊淵都是楊家溝大隊的,汪海去東寧大隊,倒是周怡去了杏花大隊,薑蜜驚喜: “我大姐就是在杏花大隊,你到了以後,跟我姐說,我也來了,等我這邊穩定下來,我去看她啊。"
周怡也高興, "杏花大隊怎麼樣啊?你姐叫什麼名字?這樣就有了熟人了。"
薑蜜: “我大姐叫薑蓉。大姐說杏花大隊挺好的,人也和善,但我大姐報喜不報憂,具體的,我也不知道。"
汪海: “有空也來看我啊。”
薑蜜: "離得近了,咱們也能再聚一聚。"
連著坐了一天半的火車,在第二天中午,終於到了北省洛城嶺。
薑蜜有兩個大包袱和一個小包袱,由楊淵和汪海等幫著,從火車窗戶上遞了下去,還搭把手接他們下來。
從火車上擠下去,能把他們擠變形。
薑蜜提著一個小包袱,另外兩個有楊淵和汪海幫著提,大家一起跟著人流朝外走,沒走多遠就出了站。
汪海感慨道: “這就是洛城嶺了。”
彆說和京城比了,就是和一路上的小縣城比,這裡都破敗太多了。遠處是望不到儘頭的山嶺,近處是破舊的建築,馬路也很窄,人挺多的,牛車也多。
沒有看到公交車,也沒有小轎車。
縣城都這麼舊,不知道大隊裡是個什麼樣子.……
不遠處,便是一個個村裡接知青的點了,有的舉著牌子,上麵標著大隊的名字,有些直接喊,聲音嘈雜,也聽不清楚。
薑蜜看到了一張牌子上寫著‘楊家溝’,便接了汪海幫她提著的行禮,說了句: “海哥,謝謝啊,有機會找你玩啊。"
汪海: “我幫你拎過去,再找東寧大隊。”等到了地方,汪海才離開。
周怡也看到了杏花大隊,她也提著行禮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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