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流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然後誠懇地看向了宮肆。
愣愣地看著溪流,宮肆怔了怔,然後輕聲歎了口氣,視線轉向右邊的窗外,靜靜看著風景,他需要冷靜一下。
溪流也不說話,隻是坐在床沿陪他一起看著窗外。
腦子裡閃過各種念頭,最後隻剩下這一窗風景。
等到他再次轉過頭的時候,他聽到溪流問他:“怎麼樣?發現自己最終還是成為了器,感覺如何?”
這是個很欠扁的問題,兩個人之前提到過使用者和器的問題,宮肆已經很明確的表達了自己對使用者和器的厭惡。
雖然,這是秋夏成為使用者之前的事情了。
宮肆低頭看看自己的雙手:“不好,可是也沒有絕望到想要跳樓自殺之類。”
他抬起頭來:“不過,這樣一來,我也可以更好的理解秋夏、冬春、阿吉……”
“還有你的世界了。”他轉頭看向溪流。
“接下來的人生請互相指教吧。”他朝溪流伸出一隻手來,然後,就在溪流握住自己的手的時候,他一臉正色的對溪流道:“不過,醜話說在前頭。”
“永遠不要以為我的人生就是屬於你的。”
“我的人生,並非為你而生。”
“哪怕你是使用者,我是器。”
說出這句話的宮肆,看起來有些凜然,由於剛剛定契的緣故,他看起來還很虛弱。
虛弱卻凜然。
還有些無情。
然而就是這樣的宮肆,溪流一時竟看呆了。
***
無情卻美麗。
這是當時宮肆留給溪流的深深印象。
***
他現在至今能夠回想起宮肆那時候看向他的冰冷目光,少年光潔的臉蛋上細小的絨毛,還有那被光照到有些透明的耳廓。
看著旁邊已經沉沉睡去的宮肆,看著他即使睡著仍然緊緊皺著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溪流微微偏了偏頭,然後幫他推開了一些眉間的褶皺。
天已經黑了,定契造成的虛弱仍在,宮肆就清醒了一會兒,用完測試球,交代完要他和他弟弟們說一聲之後便睡著了。
溪流留在房間裡沒有離開。
也不開燈,後背靠牆,左手隨意搭在翹起的右腿上,溪流就這麼在黑暗的房間內靜靜坐著,腦中浮現起儀式上的一幕幕——
說實話,雖然後麵很多話很多真假參半,不過儀式上看到布幔後出現的人是宮肆的那一刻,他是真的詫異了的。
世間大概真的有許多因緣際會,陰錯陽差的巧事,所以才有了那麼多的故事傳說。
他那時候真的沒有想過被選中的人會是宮肆的弟弟。
一開始是真的一心等死、不想用器所以懶得過問,後來則是一心想活、對方是誰根本無所謂的心硬如鐵,謝開準備的材料他完全沒有看,所以他是真的不知道來人是誰。
然而就是那麼巧,來的人居然是宮肆。
還是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變成了器的宮肆。
彆人可能察覺不出來,可是他是誰?宮肆的覺醒完全瞞不過他。
簡直就像一顆熟到剛剛好的水蜜桃,散發著讓他難以抗拒的味道,
從那一刻開始,他心裡便已經做好了決定。
哪怕他一眼就看出來宮肆隻是過來監視的,他懷裡的阿吉才是正主。
倒是宮肆好像完全相信了他的話,以為自己是被他強迫才定下契約的……
啊~怎麼會有這麼單純的人呢?
單純到有點可愛。
天知道,他基本上不會用可愛這個詞形容任何一個超過三歲的人。
一般情況下超過三歲他還形容對方可愛的話,那就是委婉地說對方傻。
可是他是真的覺得這樣的宮肆很可愛。
唔……是什麼時候呢?是在定契儀式的時候開始的嗎?不,應該是更早,早在他第一次見到宮肆的那一天。
在他第一次見到那名菜刀眼的小鎮少年的那天。
健康,矯健,聰明又真實,然後……有點可愛。
他曾經把這些歸納為使用者與器的天然吸引力,又或者說是水係能力對他的吸引力。
儀器還沒有發現的時候,他就發現宮肆的幾個弟弟不尋常的地方了。
大概率會是高等級的使用者或者器,還是水係的。
他以為是宮肆身上沾染了他們的味道,所以他才對他一開始就有好感。
然而等到見到宮肆的兄弟們時,他發現,他還是對宮肆本人興趣最大。
那時候,他是完全沒有想過宮肆會成為器的,畢竟,宮肆身上是真的一點器的味道也沒有,一丁點也沒有。
而且就性格來說,宮肆真的更像是使用者。
他甚至還偷偷想象了一下宮肆成為使用者的樣子……
啊……應該會很適合?可是,他心裡忽然很遺憾。
隻是想象了一下就覺得很遺憾,所以他沒有繼續想下去。
所以,發現宮肆是器的那一刻,他心中是狂喜的!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完全沒有考慮對方的等級,他迫不及待的與對方定契了。
雖然說出來宮肆會很不愛聽,可是他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在定契這件事上,沒有一個器可以強迫使用者,有的隻是使用者的心甘情願。
嘴角微微翹起來,一隻手搭在作為扶手上,溪流的手指輕輕敲擊了起來。
“老爺,您是真的定下來就是宮肆少爺了嗎?不是我說什麼,他……他的能力值恐怕真的不會很高,曆史上真的無一例外,他……”謝開不知何時出現在屏風旁,一臉糾結,他最終還是選擇開口將自己擔憂的事說出來。
“我是使用者,我的器由我自己選,之前你們幫我找我理解為是你們擔心我,是你們的一番好意,可是當我已經做出選擇之後你們不應該質疑我的選擇,明白嗎?”
“是不是我睡得時間太久了,你們已經習慣當我的家做我的主了?”說到這裡的時候,溪流的手指忽然停了下來,嘴角的微笑仍然在,然而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卻完全變了。
冷汗,從謝開的額頭上淌了下來。
“我逾矩了。”他低聲說。
“你今天對他說得話也重了。”
“他原本就是普通人,原本今後也以為自己會是普通人,乍一被我拉進使用者和器的世界,他不懂甚至難以適應也是理所當然的,你雖是耿直,可是語氣太重,我聽了不高興。”
“是,老爺我知道了。”老者的聲音便更低了。
“嗯,以後對他溫和點,怎麼對我,以後就怎麼對他,使用者和器的事,我會慢慢教他。”
“畢竟,這是年長者的義務啊~”
在他這句話說完,前方椅背上的敲擊聲便再次響了起來。
“水蜜桃和飯,我更喜歡水蜜桃。”謝開聽到自家老爺忽然又這麼說了一句。
帶著滿頭問號,謝開輕輕退到了門外。
事情已成定局,他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