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蚌扯著他的衣襟,其聲漸微:“不能說呀,會被吃掉的。”她似乎將要入夢,聲音也朦朦朧朧,“妖怪都很凶的,誰最虛弱、誰就會被同伴吃掉。我師兄和師妹……都被吃掉了……”她迷迷糊糊中還是沒有忘記主題,“知觀,你帶我去哪裡治傷?我好疼,你現在帶我去吧。”
容塵子雙唇顫抖,久久不語。河蚌撐起眼皮看他,她慣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當下就覺得容塵子肯定是不願意帶她求醫了。她扯著他的衣襟坐起來,姿態又柔順又聽話:“你欠我的肉我都不要了,你帶我去找大夫吧。”容塵子目光哀慟,垂著眼不看她,她有些慌了,“知觀?你答應過我的呀!!”容塵子緊緊握著她的皓腕,用儘全力將她攬在懷裡,河蚌仿佛知道了什麼,她用力推他,“你又說話不作數,那你又答應人家!!”
葉甜彆過臉,她突然跳起來,大聲吼:“嚷什麼嚷!去找大夫,現在就去找大夫!!”
她衝出車外,將車夫一腳踹下去,自己駕車,寒風割麵,她用手一摸,才發現不知何時,淚水已然盈滿臉頰。
書中的妖怪,總是動不動就厭世,動不動就覺得歲月冗長。可是數千年的光陰啊,熬過了清修的寂寞艱難,好不容易能夠以自己想要的形態存活在世上,誰又會真的願意死呢?
葉甜駕著車,她不知道哪有大夫,她隻能任馬車沿著回清虛觀的路狂奔,其實哪有神醫真正能夠起死回生呢?
容塵子將她手腕都握得變了顏色,河蚌在他懷中哭成了淚人:“知觀,我知道你最好了,你救救我呀!”
容塵子用力親吻她的額頭,許久之後,他下定決心般地道:“好!彆哭了!”他將臉貼在她被淚水浸透的臉頰,“我不會讓你死,不會!”
兩個人都法力耗儘,沒有辦法禦獸、騰雲。馬車一直行駛了一天一夜才到清虛觀。容塵子一邊回複元氣一邊用血吊著河蚌一口氣。她聽說要去找大夫,生怕再惹容塵子和葉甜嫌棄,路途之中即使再疼也忍著不哭不鬨。容塵子擁著她的手臂始終沒有鬆開過。
車行至淩霞山下,容塵子抱著河蚌上山。那日冬陽溫暖,山上鬆柏常青,林中偶爾還可見到小野花。她伸出手,陽光穿過那通透如玉的手掌,她咧開嘴笑了一下,討好地去蹭容塵子:“知觀,你會治好我的吧?”
容塵子心急如焚,足下片刻不停,語聲卻堅定,擲地有聲:“會!”
她迎著陽光閉上眼睛,語聲嬌嫩得似三月春筍:“那我就天天都讓你摸我的腳。”
容塵子想笑,卻幾乎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