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日更黨的尊嚴
臘八節清虛觀是不過的,至少不喝臘八粥。河蚌不樂意,從早上起就纏著容塵子要帶下山喝粥。容塵子本是和迦業大師等人一並研究莊少衾那幾條小鳴蛇,這會兒也被她纏得不勝其煩。但她又嬌氣,一吼又要哭。容塵子隻有哄:“粥什麼時候都可以喝,對不對?你先和清韻他們去玩,改日貧道帶你下山便是。”
諸小道士都低著頭,生怕被師父點去陪這河蚌。河蚌本就是個小孩子性情,當下就不要臉了,她抱著容塵子的腿就要哭。容塵子急忙將她扯起來,正板起臉來要訓,身後一個聲音朗聲道:“既然知觀無暇,不若就由在下代勞吧。民間風光,在下也經久未見,正好陪盼盼走走。”
江浩然一臉微笑著向河蚌伸出手來,河蚌避回容塵子懷裡,一臉嫌惡:“誰要和你一起?討厭!”
她又回身纏容塵子,容塵子終於忍不住:“好吧好吧,你先換衣服,稍後貧道帶你下山。”
河蚌這才歡呼一聲,蹦蹦跳跳地就回臥房換衣服。她今日又穿了那件長長的白色羽衣,足上金鈴叮嚀作響,跑將起來時羽衣散開,像一團越滾越遠的小雪球,活潑俏皮。容塵子的神色無奈中暗藏一絲溫暖,對著那背影凝視良久,方深深地歎了口氣。
河蚌很愁,她的衣服容塵子嫌棄,覺得簡直是暴露得近乎傷風敗俗,葉甜倒是有女裝,她又嫌棄太過嚴肅死板。容塵子又不同意她著道童的衣裳——這河蚌女扮男裝也是清俊俏麗,又連走路都恨不得粘在他身上。一位道長和一個俊俏道童相擁走在路上……容塵子不敢想象路人的目光。
選來選去沒有合適的衣服,河蚌嘴嘟得老高:“你就是不想帶人家出去!”
容塵子是秀才遇到兵,隻得低聲哄:“我哪裡不願帶你嗎,要不你變成河蚌,貧道抱你下山。”
大河蚌一聽,這主意倒也不錯,還不用走路,這才允了,高高興興地隨他下了山。
戌時末,容塵子抱著河蚌下了山。臘八節在淩霞鎮本是個很受重視的日子,容塵子走過長街弄巷,越走麵色越凝重。河蚌也覺得有異,她從容塵子懷裡探出頭來:“知觀,都沒有人賣臘八粥嘛!”
長街上空空蕩蕩,家家關門閉戶,連零星燈光都瞧不見。繁華的淩霞鎮,驟現蒼涼衰敗之象。寒風割麵而來,容塵子用鮫綃將河蚌打成個包袱背在身上。河蚌還扭來扭去的不依,容塵子拍拍它的殼:“乖。”
他行至一戶人家,舉手敲門。天氣滴水成冰,屋簷太矮,上麵凝結著手腕粗的冰棱。老舊的木門發出吱嘎的聲響,無人應答。容塵子的心直往下沉——如今道門的人俱都聚在長崗山,難道淩霞鎮……出了什麼事?他神思一閃,突然臉色大變——當初李家集瘋狗食人之事,屍體也離奇失蹤,當時自己因河蚌的事擱耽,竟一直再未想起。若那瘋狗同鳴蛇確有關聯,此刻李家集恐怕也是厄運難逃了!
他用力推門,冷不防那門卻從裡麵打開了。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婦人開了門,她穿著棉夾襖,頭上還包著黑色的頭巾,牙掉了許多,說話也關不住風:“誰呀?”
容塵子不由倒退了一步,見是個老人家,又換了個和氣的神色:“老人家,行路久了,想討口吃的,其他書友正在看:。”
老太婆盯著他看了許久,突然打了個哈哈:“瞧我這老婆子,竟然讓客人站在門口,進來吧。”
屋子十分窄小,老婦人點了一盞油燈,燈影搖晃間,可見泥牆、瓦屋,容塵子在桌前坐下來,突然就是一皺眉——桌上塵土密布,顯然是久無人打掃了。
他皺著眉,不過片刻,老婦人端上來一碗冷粥,容塵子一聞,都餿了。他用筷子攪了攪粥,右手剛一掐訣,那婦人已然撲上來,容塵子倒也不俱她,右手寶劍一現,直接將她穿了個透心涼。她還在地上扭動,大嘴張開,裡麵緩緩爬出一條白底黃花的三眼蛇,剛探出個蛇頭,容塵子一劍斬落,蛇皮太韌,隻斬出一道淺淺的血痕。那蛇也凶悍,張著嘴噴出一道毒液,容塵子側身避過,毒液噴在舊木桌上,木桌瞬間就被蝕出了幾個洞。
就這麼一避之下,那蛇全身都自人體內爬出,尾巴一甩,快若閃電般撲過來。容塵子舉劍正要相迎,那已撲至他麵門的三眼蛇突然裂成碎片。像被龍卷風寸寸撕裂,最後連蛇骨都斷成幾截。
容塵子被濺了一頭一臉的血,隻得將河蚌放在地上:“你早知道淩霞鎮出了事?”
包袱裡河蚌聲音沉悶:“我隻是在想三眼蛇久無動靜,會不會是在長崗上擺個疑兵之計忽悠我們,唔……現在看來淩霞鎮好像真的出事了。”
她化為人形,仍然結水為裳,但容塵子這會兒沒功夫理會她“暴露得簡直傷風敗俗”的衣著,他眸光黯淡:“我清虛觀建觀於此,竟讓百姓遭此大難……”
河蚌將小手搭在他肩上,軟乎乎的身子輕輕蹭他:“其實這世界本就是適者生存,知觀不必自責。何況這時候我們應該看看哪戶人家沒有做臘八粥!臘八節不做臘八粥的,肯定是三眼蛇!”
“……”容塵子將房裡諸都探查了一番,也是歎息,“這般辨妖方法,也算是曠古絕今了。”
他牽著河蚌挨家挨戶敲過去,一路上隻有五戶人家做的臘八粥,另有一戶實在清苦,卻也用酸蘿卜加幾絲豬肉代替了。容塵子也悟出道理——看來這三眼蛇還真不知道過節。
有時候家裡做了臘八粥卻有行為躲閃的,大河蚌就把一家人集中到一塊,一個一個地問,那些問題也是五花八門,比如:“端午節要吃什麼?”“元宵節吃什麼?”等等。
答不出來的就用風裂術殺死,死後一看,俱都是三眼蛇的屍身。
容塵子雖覺萬分荒唐,但見確實有效,也不曾阻止。二人一路行至街尾,三眼蛇殺了隻怕不下五十條。河蚌也有些累了。容塵子傾身抱起她:“看來須將剩餘鎮民集中至清虛觀,待蛇患過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