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塵子淡然一笑,擁著她在樓頂的琉璃瓦上坐下來。他現今隻是魂魄前來,聞不到神仙肉的香氣。但河蚌卻覺得心裡滿滿的,似乎就這麼坐一輩子也無甚不好。容塵子任她依靠,許久才道:“百年之後,隨我回天上嗎?”
河蚌突然轉頭摸著鐘樓鎏金的寶頂:“這個好像糖葫蘆呀!!”
容塵子也不願迫她,終攜了她道:“走吧,下去買糖葫蘆。”
第四夜,容塵子再過來的時候,河蚌不願和他出去玩了。離魂本就損耗巨大,容塵子如今**凡胎,白日整天忙國醮的事本已十分辛苦,晚間離魂過來還要陪她出去玩耍,如此晝夜不歇,便是他這樣的高道也是熬不住的。
他仗著自己修為深厚,從不提及,但河蚌有著內修的敏感,她能感覺到他的疲憊。是以當天也就將讓玉骨將他擋了回去,自己合在殼裡睡覺。
玉骨守在石洞口,河蚌傳了她一些禦水的心法,她無事時便自行修煉。因有著以前淳於臨給打的底子,再加上鳴蛇的一滴蛟血,學起來倒也無甚難度。隻是那河蚌懶得很,傳得也十分有限。
時至三更,突然外麵傳來異響。玉骨霎時驚醒,抬眼望去,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隻見清冽的潭水中,一個人緩步行來,紅衣瀲灩、黑發飄搖,風華絕代。
她全身都繃得僵直,許久才顫抖著喚了一聲:“師父?”
來人見她在此,也微微一怔,隨便輕聲道:“你也在這裡啊。”
那語聲一如以往的溫柔,玉骨眼眶溫熱:“師父,你還活著!!”她衝過去環抱著那柔軟的腰肢,眼淚滂沱:“你還活著!”
來者自是淳於臨無疑,他精致的臉龐緩緩浮起一個笑,輕輕拍了拍玉骨的背:“我自然活著,不必難過。”
玉骨哭了好一會兒,終於想起來:“我去告訴主人!”
淳於臨微微點頭,腳步不停,隨著她進了河蚌的石洞。
玉骨將熟睡中的河蚌叫醒,河蚌打開殼看見他,那紅衣映得她眸子裡都如同著了火,但是她沒有半點喜色:“何故尋我?”
欣喜若狂的玉骨不以為她這般冷淡,一時有些困惑,好看的:。淳於臨卻自顧自在石桌前坐下來,語聲清亮:“天氣炎熱,見陛下在此徘徊不去,放心不下,自然要過來看看。”
河蚌望定他溫柔如水的眼眸:“你看完了?”
淳於臨神色一滯,河蚌即行逐客:“那走吧。”
“主人……”玉骨低低喚了一聲,終是不敢逆河蚌之意。淳於臨右手一伸,隨手掏出一個盒子,遞給玉骨:“裡麵是一些陛下愛吃的甜食,我先離去,她體質柔弱,你要好生照應。”
玉骨目帶不舍,卻也不敢相送,隻能接過食盒,目送他離開。
“主人。”她回身欲勸說河蚌,被河蚌冷冰冰的一句話給堵了回去:“你若要隨了他去,現在就可以走。”
玉骨大驚失色,忙不迭跪倒在地:“奴婢不敢,奴婢今生今世都將效忠主人!”
河蚌合上殼,許久之後還是給了她一句提示:“淳於臨隻有三百多年的道行,鳴蛇卻是不下萬年的凶獸。即使兩者合一,你認為活下來的可能是淳於臨嗎?”
玉骨眼裡又泛出淚花:“所以他……”
她沒有再說下去,她知道應該相信河蚌的話,因為以自己目前的能力,河蚌實在沒必要騙她。可她同樣心存著近乎僥幸的希望——那容顏、那目光、那言語神態,哪一處不是淳於臨呢?
也許是真身行走實在不便,所有的河蚌都是極懶的。哪怕是修煉了四千多年的大河蚌也改不了這天性。是以在食物充足的情況下,河蚌還是很乖的,基本不到處走,吃飽就睡覺。
容塵子每每做完一日的法醮就會過來看她,見她睡覺從不打擾。淳於臨也時時過來,無非送點吃的。玉骨每每擔心兩個人會碰麵,但兩個人好似約好一般,從未撞見過。
她隱隱覺得現在的淳於臨確實與當初有了極大的不同,總覺得現在的他骨子裡透出一股妖異的氣息,令她覺得莫名地恐懼。可細細想來,也不知道這種壓迫感來自何處——現在的他還是跟從前一樣,會很溫柔地跟她說話,雖無親密之舉,但每次他開口時,連眸子裡都帶著溫暖柔和的神采。
不論白天黑夜,深潭下永遠寂靜無聲,光線照不到的角落漆黑一片,石洞裡隻有懸珠的冷光。河蚌驚聲坐起,玉骨聽見聲響,趕緊過來伺候。見她惡夢初醒的模樣,也不敢問夢見了什麼,隻得兌了甜水給她。
河蚌喝了一碗甜水,又縮回殼裡重新閉上眼睛。心裡空空落落的,無端地便開始想容塵子,她活了四千多年,不知相思何物。從容塵子主持國醮這段時間的分離之後,倒是慢慢品出些味來。
這時候在殼裡輾轉難眠,不免就想到容塵子寬厚溫暖的胸膛、強壯有力的臂膀、帶著薄繭的手掌以及令人垂涎三尺的肉香……= =
不過她也知道這時候不能讓容塵子過來,自她從清虛觀跑到這裡,容塵子對她便十分遷就,料是覺得她在觀中受了莫大委屈,心中愧悔難安。她若開口,容塵子夜間定然過來,且會一陪到天亮,但明日他尚有事要忙,難免過於辛苦。
她翻來覆去,模模糊糊地入睡,一睜眼發現容塵子的臉離她不過兩三寸,那溫潤的唇瓣燙過臉頰,河蚌不由揉了揉眼睛:“知觀,你怎麼過來啦?”
身上容塵子淺笑不答,隻緩緩吻過她的唇、下巴,然後吻到喉頭,河蚌舒服得直哼哼。突然,容塵子的脖子後麵猛然伸出一顆猙獰的蛇頭!!
河蚌心中一驚,驟然驚醒,方發覺又作了個惡夢。
作者有話要說:直接發完吧~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