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大結局(上)(2 / 2)

終於,白鶴輕盈美妙、好似舞蹈的優雅身姿,也變得僵硬機械。

而鶴族一向引以為豪的鶴歌,竟也有唱得嗓子沙啞的時候。

雙臂猶如灌鉛,每抽取出一絲靈氣,都像是在壓榨已經攥緊的丹田。

然而隻要沒有倒下,就務必要戰鬥到底。

即使大部隊被衝散數次、即使每個修士被淹沒在異種的海洋之中,宛如漂泊浮萍。哪怕嗓子已經乾裂流血。可是啊……可是!

——昔陽崖,還沒有失陷!

眼前的事物已經變得有點恍惚,淩霜魂提劍的手指都僵硬麻木。若讓他此時鬆開劍柄,甚至可能握不住一隻小小的墨筆。

然而就在精神的支撐力即將走到儘頭的時候,淩霜魂的唇畔處,居然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容。

他想:我曾提筆書寫過那麼多的悲歡故事。而今日之後,我亦將化作書中之人。

輕咳出半口血沫,淩霜魂仰頭向天。

忽然,他的目光在烏雲似的黑壓壓身影上定住,原本有些渙散的目光瞬間凝聚成刺!

昔日山茶鎮一行,讓淩霜魂即使是死了,也不會忘記這種魔物的名字。

它是——噬情魔!

這種魔物太過稀有,種族天賦也太過詭譎。

當世能夠對付這種魔物的存在著實寥寥,就連楚天闊都是把自己煉成一半法器,才能控製住這種魔物。

而楚天闊,他並不在這片戰場上。

一看到噬情魔的身影,淩霜魂頓時心知不好。

哪怕前一刻都快歸西,下一刻也硬撐起一股回光返照的力道,用已經撕裂留學的嗓子大聲傳訊道:

“是噬情魔!它可以分作數股,控製修士行動,在此期間,噬情魔會和被控製的修士共感。若是身邊的修士被噬情魔控製,立刻刺傷對方,或者剝奪他的行動能力這樣還能救人一命!”

話雖如此說,淩霜魂心中卻不由苦澀。

畢竟在當前這種場麵下,噬情魔控製了一個修士,可能立刻就用他給旁人一刀。

混亂一旦生出,大家未必能精準地分辨出,究竟誰受了噬情魔的控製。

其他異種同樣殺害性命,而噬情魔,這種魔物是會誅心的。

淩霜魂瞳孔散開,有些遲鈍茫然地想道:若是楚天闊在此……

楚天闊此時遠在千裡之遙,自然無法分./身前往。

但是,楚天闊雖然未至,姬輕鴻卻

來到了。

他素白的袍角上,垂著一片火焰紅蓮般的血跡,一看就是剛清理過其他地方的異種,方才匆匆趕來。

姬輕鴻標誌性的白發赤瞳太過醒目。

淩霜魂此時神智已經渙散大半,幾乎全憑本能在辨認異種的麵孔,給予宣告。

“這是抓地魔,注意他們會從腳下彈射而起……”

“這是金睛魔,不要直視他們的眼睛……”

“這是姬輕鴻,看見他笑不要害怕……”

姬輕鴻:“……”

忽然被人點到名字,姬輕鴻免不了循聲看上一眼。

淩霜魂長得有點眼熟,仿佛曾經是某兩個非常不省心的小兔崽子的綁定搭檔。

姬輕鴻念頭一轉,已經認出人來:“白鶴……哦,是你。”

話音未落,姬輕鴻微微一笑,手指一彈,一粒圓圓的丹藥像是彈丸似地打進淩霜魂嗓子眼。

若不是那丹藥入口即化,淩霜魂未曾死在異種手上、未曾因為力竭而死,反而差點被一顆救命仙丹給噎死。

丹藥入口,藥力瞬間化作充沛的靈力,滋養了淩霜魂近乎乾涸的丹田經脈。

淩霜魂狂咳一陣,終於把嗓子裡的異樣感壓了下去。

再抬頭一看,發現姬輕鴻手中擎著一朵火焰,輕飄飄地拋向天空中的那隻噬情魔。

不知為何,那朵火焰竟好似對噬情魔極有吸引力似的。

原本,噬情魔漂浮在上空,意欲在一眾激戰的修士間挑撥是非。

然而等那火焰一出現,這隻噬情魔瞬間變成了個仿佛八百年沒吃過一頓飽飯,終於聞到佛跳牆香味的餓鬼,迫不及待地朝著火焰撲來。

若不是噬情魔本身無形無質,淩霜魂甚至要懷疑,“烏雲”裡長長拖絲的一條,乃是噬情魔難以自抑的口水。

接下來發生的一幕,令淩霜魂瞠目結舌:

隻見那噬情魔一碰見姬輕鴻的火焰,就如同撲火的飛蛾一樣被點燃起來。

火焰焚燒著噬情魔本無實質的軀體。

而噬情魔一邊哀叫,竟也一邊依依不舍地要投進姬輕鴻的火焰中。

身為史官的本能被這一幕喚醒,下意識地,淩霜魂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掏筆。

直到劍柄在身上磕了一下,淩霜魂才發覺眼下不是時候。

但他仍然按捺不住對記錄的渴望,儘力朝姬輕鴻的方向靠近。

最終還是姬輕鴻發現淩霜魂的意圖,做了個“拔蘿卜”般的標準動作,將淩霜魂給提溜到了自己身邊。

淩霜魂還沒等把氣喘勻,就匆匆道謝:“多謝姬妖尊。”

姬輕鴻神情懶散,但滅殺異種的動作卻毫不留情。

他忙裡偷閒地衝淩霜魂搖搖頭:“不要多禮。你既然知道我笑起來不代表遇見壞事,怎麼不知道我不喜歡旁人太客氣?”

這白鶴一族的青年人,乃是言落月和巫滿霜的故交。

哪怕姬輕鴻平時堪稱冷心冷肺,若非興致所致,不然懶得多管閒事。

但在這裡——特彆是這片土地上,任何人都不該失去他們的故交。

淩霜魂平時最注重儀表,哪怕發冠稍偏,都要立刻停下手上的事,用雙手將其重新扶正。

然而此時,淩霜魂的玉冠已經在激戰中被打碎,頭發都被削去一大縷。眉心的朱砂印記已經被鮮血點染,糊成有些妖異的花瓣形狀。至於他的衣服,更是飛濺著血跡灰痕,根本不能看了。

姬輕鴻輕笑道:“我剛剛聽見,你把異種的種類認得不錯。”

淩霜魂一愣道:“是。”

他又補充道:“比起小巫來,我在異種上的造詣還差得遠。”

姬輕鴻卻像是不在乎淩霜魂說了什麼,隻是需要一個人在旁邊聽著。

姬輕鴻不緊不慢地念道:“這個地方,不僅有噬情魔,還有瘟疫魔、鬼頭魔、金睛魔、爆炎魔、巨型滾圓魔……”

這種報菜名式的念法,如果被彆人說來,稱得上一句學識淵博,如數家珍。

但不知怎地,換成姬輕鴻來依次念過,就好似在談笑風生地讀著一份暗殺名單。

戰場上滾熱的腥風,忽然就變得有點寒冷。淩霜魂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姬輕鴻悠悠笑道:“一千八百四十六。”

淩霜魂迷茫:“什麼?”

姬輕鴻並不介意再重複一遍,甚至還說得更詳細了些:

“我當年最後一次親臨伏魔之戰的戰場。一千八百四十六——這是昔日裡,被我們共同斬於劍下的異種數量。”

說到這裡,姬輕鴻微微一笑:“你們鶴族史官一向飽讀史書,你知道再然後發生了什麼嗎?”

“……”

聽到這裡,淩霜魂忽然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姬妖尊,此處是不是雲素縷前輩的……”葬身之處?

姬輕鴻一挑眉頭,笑道:“難為還有人記得。”

淩霜魂肅容道:“我曾托小言之名,借閱過歸元丹烈傳。”

而身為史官,記憶一切文字材料已經演化為一種本能。

《歸元丹烈傳》既然被他讀過一遍,那其上的內容,淩霜魂便記得八./九不離十了。

姬輕鴻像是突然起了興致。

他指了指旁邊的那片魔域封印:“當初,素縷就是在這片封印上,用己身充當了最後一塊陣法。”

說到這裡,姬輕鴻忽然彎起眼睛,聲音細微猶如自言自語。

——“現在我要做些什麼,總得讓她看見。”

話音剛落,姬輕鴻掌心中的火焰忽然猛烈地燃燒起來。

那火焰極為特殊,除卻烏啼之火外,便為淩霜魂平生僅見。

焰光距離數尺之外,掠過淩霜魂的麵龐,令白鶴能感覺到火焰的炙熱溫度。

但在那火焰之後,姬輕鴻赤紅的眼眸,卻冷得像是兩塊剔透的冰。

他輕聲念道:“一隻、兩隻、三隻……”

口中每念一隻,姬輕鴻便把一隻異種作為陣眼,以特殊手法釘死在地上。

他每一隻異種都挑選得極為講究,幾乎是非高級異種不殺。

在姬輕鴻每出手奪去一隻異種的性命以後,周邊的修士們都能感覺到壓力一鬆。

“一千八百四十四、一千八百四十五……一千八百四十六隻。”姬輕鴻輕歎一聲,“已經夠了。”

話音剛落,隻見一千八百四十六隻異種,共同構成一千八百四十六處陣眼。

鋒利的銀芒交織成片,一座陣法赫然大成!

……

就在淩霜魂位於昔陽崖,尚未和姬輕鴻相遇之際。

那時候,淩霜魂還在振翅高鳴,調遣修士隊伍。

也正是同一時間,言落月和巫滿霜終於抵達了落月之木的樹根底下。

說出來可能有點自戀。

但對於這棵通天貫地的巨木,無論是隔著蓬山雲霧遠遠觀看,還是靠近以後仰頭細賞,落月之木留給言落月的第一印象,都是和煦美麗。

言落月忍不住

伸出一隻手,按在落月之木的樹身上。

就在這時,她明確地感覺到,一股血脈相連的濃烈感覺,正從樹身上源源不斷地朝自己傳來。

按理來說,樹皮的觸感,應該是粗糙蒼勁的。

但言落月抵住樹乾時,就宛如用自己的左手握住了自己的右手。

這感覺不能說是她被分成兩個,因為落月之木和言落月,本就是同一存在。

這一刻,言落月能夠感到:自己的雙腳踩在地麵上,而自己的樹根正深深地紮在泥土裡。

另一邊,巫滿霜同樣與滿霜之石建立起了聯係。

他坐在斑駁著霜花紋路的漆黑巨石上,一仰頭就能看見兩根反擰了方向,朝滿霜之石垂落而下的樹枝。

巫滿霜幽深地凝視進樹蔭深處,忽然伸出手掌。

下一秒鐘,一片飄落的翠綠樹葉,被巫滿霜無比珍視地托在掌心。

身為天生神物,落月之木是不會輕易落葉的。

所以這片葉子自然就是……

巫滿霜朝言落月看去,隻見她俏皮地衝自己做個鬼臉:“之後再開花給你看。”

烏啼之火被這倆人喂鳥糧喂得神誌不清。

他嘎嘎叫著,蹦跳著飛到滿霜之石上,兩隻細細的小腳杆狠狠地往石頭上跺了幾下,翅膀也揚起來,用翅尖指向敵人的方向:“走啊!我們直接去乾那家夥!”

言落月阻止了衝動的烏啼:“還不行。我能感覺到,我的本體和那隻傀儡噬情網仍處於僵持之中。”

此時時刻,落月之木的樹枝和傀儡噬情網的細線糾纏在一起,好比紅藍兩色的亂麻糾纏成一團。

而烏啼之火的建議,就仿佛要一劍把藍線直接切斷似的。

藍線當然可以被直接切斷,隻是與此同時,紅線也會斷做兩段。

對於這件事,巫滿霜理解得更透徹些。

他對烏啼之火舉例道:“就像是小龜破殼時,也要自己一點點拱開蛋殼,不能讓彆人從外麵直接幫忙剝。”

烏啼之火剛想點頭,示意自己明白,就聽言落月笑道:“嗯,小蛇蛇也是一樣啊。”

烏啼之火:“……”

好煩人啊,你們兩個,恩愛秀來秀去的,都快把它給氣飽了!

不過下一秒鐘,當言落月對烏啼之火伸出一隻手:“烏啼,來幫我的忙”時,烏啼之火還是輕哼一聲,彆彆扭扭地飛到了言落月的手臂上。

天下間能夠煉製落月之木的火焰,唯獨烏啼之火一朵。

而言落月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的落月之木本體,煉製成一具捕捉傀儡噬情網的容器。

巫滿霜也從滿霜之石上走下來,無聲無息地按住言落月的肩頭。

之前在理論上,他們已經多次推演過整個煉製過程。

因為落月之木本身並無殺傷力,所以她需要借助巫滿霜的力量,用至陰之力,作為將傀儡噬情網斬首的刀。

火焰像是一根細線,融化般流入落月之木的樹乾裡。

煉製的第一步,就像是一塊電腦硬盤終於被安裝進機器,言落月取回了過去的、以及關於《萬界歸一》的全部記憶。

……

就像是左右手正在分彆畫方畫圓。

此時,言落月的一部分,仍然精細地進行著煉製過程。

而她的另一部分,卻悠悠地飄蕩在識海之中,儘情地徜徉於自己的記憶。

言落月看見,犧牲者的魂魄被她精心收集在落月之木內,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後,混沌的魂魄漸漸清醒

,每個虛弱的魂魄,都是一個新的1級小號。

言落月也看見,“玩家”們苦中作樂,白手起家,利用靈力構築出新的環境,用豐富取代荒蕪。

這期間,有幾個來自現代的玩家特彆活潑,不但建立了地宮秦王副本,還打出了第一個記錄“秦王繞柱走”。

言落月還看見,在即使身處魂魄的形態,仍然無法阻擋愛情的發生。

於是,一隻海馬妖和人類談了場戀愛。

玩家們起哄地把他們團團圍住,為兩人舉辦婚禮,並且還強行贈送了男玩家一個海馬育兒袋當信物。

男玩家大聲抗議:“誰家魂魄會生孩子啊!”

“你先帶著,帶上再說。”

“就是的,這是生不生的事嗎,這是態度問題!”

在這期間,言落月頭頂的金色神識條一直在微微閃動。

但麵對如此浩瀚的信息量,她如今已經能夠承載得住了。

除了那些零碎而歡樂的信息,言落月還讀到一段記憶。

遠在落月之木尚未建立化身,還操縱著名為“言落月”的小號,在《萬界歸一》中漫步之時。

曾有一名知曉她身份的魂魄,坐下來和落月之木進行過一番漫談。

她說:“人類既沒有堅硬的鱗爪,也沒有上天、入海、遁地的種族天賦。”

可是在另一個世界裡,人類從茹毛飲血開始,漸漸拿起斧子、鑿子,製作出耕地的鐵犁……

直到一步一步,手掌握住纖細筆杆,再拿起萬能的手機。

而在這個世界中,人類開發符道、丹道、器道、陣道……

人類用一切他們能想到的方式,去開發靈氣,去接近天道。

所以在三界的諸多種族之中,人類一枝獨秀,自成一體。

那位名為雲素縷的魂魄,一手托著自己的下巴,望向言落月的目光深沉靜謐。

她說:“這便是我們人類的所長,把外界的環境變為自己的力量。”

“——就像是我們改造了《萬界歸一》的環境,就像是你擁有了我們。”

雲素縷把掌心放在言落月的手背上。

她說:“在化身無法直接承載記憶的情況下,為了尋回烏啼之火,你需要一門技能作為引線。那麼,在煉丹和煉器之中,我建議你學習煉器。”

而事實證明,當初的那個選擇,在今日裡成為一步關鍵的要棋。

言落月不但學習了煉器,還用這煉器的方法改造了她自己。

在神識接納了全部記憶之際,烏啼之火對於落月之木的煉製也正好成型。

在這一瞬間,言落月的意識化作一場信息的洪流,而滿霜和烏啼,則成為言落月飛翔的雙翼。

她像是一柄尖刀,帶著至陰之力和至陽之力,順著枝乾和銀色的細線攀升而上,一連穿透對方的十八層防禦,直襲對方的巢穴而去。

然後,在短兵相接之中,言落月看見了傀儡噬情網掩藏至深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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