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這樣。”晴明端坐在矮幾旁說。
安倍益材把手中的杯子放下,“與我想的一樣,你母親果然是被冤枉的。我是不信她會給世人降下詛咒,即使她被信徒背叛。神社下壓著冥河之水。看來那個幕後之人早就知道了。他究竟是誰呢,你母親從未與誰結過怨懟。”
晴明拿出那束失去光澤的白毛,“神識在死後會分成兩份,我想也許另一份裡會有答案。”
“這一份你得的也蹊蹺,為什麼會在雨女那種妖怪手裡呢?”
“神識分散之後,飄散之處不定。被誰撿到都有可能。”晴明說。
“原來如此。”安倍益材點點頭。
“這個,給您保管吧。”晴明雙手奉上。
安倍益材接過來,用手輕柔地拂過白色毛束,眼眶微微發紅。
梨子回到房中,關上拉門,從矮櫃裡取出一個小木匣。這是晴明給她的無味之香,可以去掉世上所有味道。
她把小木牌取出來,這就是鎖住修羅道惡鬼的鎖嗎?神祇所化?
她拿在手裡搖了搖,又對木牌說了一句“喂喂”,感覺自己有點傻。
什麼時候才能把它填滿呢?目光掃過淼淼煙氣的無味之香,她微微一怔。也許,木牌本身的作用就是吸引妖怪,然後把它們一舉擊殺吧。可是她現在實力太弱,把木牌香氣放出來,無疑是在對妖怪們大喊開飯啦。
在家待了才一天,安倍益材就催著他們一個去賀茂家,一個去伊勢神宮。
“小梨,你病好啦?”源初月笑眯眯地拍著她的肩膀,“我去你家看你,安倍大人說你在發熱,擔心把我帶病了,不讓我去看。我哥哥也說晴明大人臥病在家。你們怎麼了?一起得病啊?”
梨子有些窘,原來安倍大人是用這個借口請假,一起生病也太傻了吧。
“這個,對啊,就是晴明大人把我傳染了。”
“原來如此。”
“對了,”源初月又說,“上節課你不在,教習讓大家連通神明,隻有奈奈子連上了呢。我倒是聽見神明咳嗽了一聲,但是教習說我幻聽。你呢,私下練習的時候,有沒有聽到神明說話?”
“沒有。”梨子毫不猶豫地說。
“這種事怎麼可能人人都有?”一個少女經過這裡停了下來,“需要有天賦的,善良的,神明才會喜歡,你說是吧奈奈子?”
“啊,不是的,”奈奈子連連擺手,“我覺得大家都是善良的女孩子,而我不過是有一點點幸運罷了。”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奈奈子你實在太謙虛了。”
源初月臉扭向梨子,做了個嘔的動作。
一時教習來了,給每個人發了一張寫著漢字的紙。
“啊,又是習字課。”少女們苦惱地說。
“我最不會認字了,那麼多筆畫,實在太難了。”
“是啊,又要學吳音,又要學唐音,太難了。”
“安靜,”教習不悅地斥責,“學習漢字是件風雅的事。堂堂伊勢神宮出來的巫女,半個字都不識,你們不覺得羞愧嗎?”
見教習發火,堂下立刻鴉雀無聲。
“那麼,還是老規矩。奈奈子協助我輔導大家,”教習又說,“她認識許多漢字,這堂課可以不聽。”
梨子看向發下來的紙張,微微睜大眼睛,是《楓橋夜泊》啊,她上學的時候背過。
教習教了幾遍後,開始跟奈奈子兩個到處巡視。
“清水,”奈奈子走到梨子旁邊說,“我看你一直在發呆,是不是剛才沒有聽懂?沒關係的,你哪裡不會,我來教你。”
源初月毫不掩飾地翻了一個白眼。
梨子本想象征性地學一下打發掉她。但是奈奈子又說,“這樣吧,你先抄一百遍,因為我感覺你基礎挺差的。等你抄完,我再來教你。”
梨子一臉懵,還沒教呢怎麼就知道她基礎差了?
“一百遍?你確定不是在整她?”源初月問。
“我沒有,”奈奈子委屈地說,“她真的基礎挺差的,我聽說清水家很早就沒落了,後來又去了鄉下。這種情況下,哪裡有機會學到漢字?”
“原來清水這麼可憐啊,”大家紛紛說,“那一定不會漢字了。”
源初月氣得眉毛豎起,“你怎麼知道她沒機會學到漢字?就你有機會學?”
“我會漢字,我念給你聽。”見教習往這邊看,梨子忙說,想快速打發掉奈奈子。
“不要勉強,”奈奈子善解人意地說,“我知道漢字對於你挺難的。”
“其實還好,”梨子笑眯眯地說,“至少能背個木蘭辭和出師表。”
“那是什麼?”奈奈子問。
“你會出師表和木蘭辭?”教習轉過身感興趣地看著她,“我曾研習過這兩篇珍貴的文字,十分晦澀難懂。你背幾句聽聽。”
梨子這才想起,會背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出師表她早忘了,就木蘭辭勉強記著幾句。她的臉色立刻變了一下。
奈奈子關心地問,“清水,是不是不會背?我幫你跟教習求情吧。”
“唔,就背幾句木蘭辭好了。”那邊教習說。
呼,還好是木蘭辭。她怕教習反悔,立刻從唧唧複唧唧開始背。故意放慢語速,祈禱教習快喊停。因為她最多隻能背到“但聞燕山胡騎鳴啾啾。”
隨著她的背誦,少女們眼睛越睜越大,奈奈子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