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黑的夜色籠罩在整個森林。如果沒有月亮, 這種程度的黑簡直讓人以為自己被裝進了盒子裡。
三更十分,一股淡淡的幽香隨著夜色,從杉樹的樹乾和根部緩緩散發出來。這香味讓夜色更為靜謐, 簡直都快讓值夜的晴明合上了眼睛。
不對。
這情況很不對。
不能睡著。
晴明掙紮著咬破自己的舌尖, 血腥味瞬間蔓延至口腔。疼痛讓他一下子清醒過來。
他啪地睜開眼, 緊緊攥住伸向梨子脖頸的那隻手。用力一扔,對方順勢躍出。晴明雙手結印, 一隻巨大的冰龍從漆黑的夜色中緩慢飛出, 渾身的鱗片像冰晶一樣閃著光澤, 散發出刺骨的寒意。
“快散開。”偷襲的陰陽師驚呼。
寒氣四下蔓延,瞬間將偷襲者的腿凍住。這股寒氣也弄醒了梨子和北原。
北原渾身軟軟的, 勉強扶住身後的樹乾才站起來。梨子身體沒有他那麼強健, 隻能勉強坐在地上, 靠著樹乾喘氣。
晴明鬆開結印的手, 巨龍猛地衝出去。與此同時, 對方的巫女開始吟唱。一股溫暖如春的風習習卷過, 瞬間融化了冰雪。在巨龍咬住其中一個人的腰時, 另外兩個躍出了攻擊圈,想都未想就逃離了。
被冰龍咬住腰的那位陰陽師, 麵如土色地瞪大了眼睛。晴明揮手,冰龍立刻吐出那個陰陽師,隻不過一隻爪子還踩在他身上。
“是播磨。”北原終於恢複了氣力,蹲在那個人的臉旁邊研究。
“您怎麼知道?”梨子也感覺好了許多, 扶著樹木站起來。
“嘿嘿, 播磨的狩衣是紅色的,這麼燒包的顏色就算黑夜也無法認錯。”北原笑著說。“哎,”他踢踢播磨陰陽師, “大晚上不睡覺,出來詐屍呢?”
晴明用手捏住對方的喉嚨,“你痛快點,我也會給你個痛快。”
“殺了我?”播磨陰陽師驚恐地問。
“你要想我這麼做,也不是不可以。”晴明淡淡地說。
“不不不,不想。”播磨流陰陽師忙說。他看已經無法跑了乾脆老實交代,“我們在進林子就跟上你了。因為你是個人排名的第一。想著趁著夜半大家都疲乏,再點一些香將你們徹底放倒。”
“放倒乾嗎?”北原問。
“提前讓我們出局。”晴明淡淡地說。
“啊,好陰險。”北原驚呼,伸腳踢了一下播磨流。後者腦袋撞到冰龍堅硬的小腿上,頓時眼一黑暈了過去。“呀,踢狠了。”
“現在怎麼辦?”梨子看向晴明。
晴明輕輕一笑,“淘汰他。”他彎腰從播磨流陰陽師的胸口摸出一個小黑丸子,這是陰陽寮給每個人都發的焰火彈。隻要捏爆了就代表自動退出。陰陽寮就會進來將人領走。
他“啪”地捏碎丸子,一枚紅色的焰火頓時在他們頭頂放出。
“走吧。”北原拎起米袋背上鍋。
“等一下。”晴明說。
梨子:“嗯?”
“想不想看冰花?”晴明笑著看向梨子。
“無聊。”北原翻了個白眼,獨自向前走去,不乾擾晴明撩妹。
“什麼冰花?”梨子問。
晴明伸手輕輕抹過巨龍的頭頂。
“唰啦”一聲,冰龍身上的冰晶鱗片碎裂成一片片的掉落。無數的菱形冰片像花瓣一樣被風卷著飛向空中。昏暗的月色中,這些冰鱗褶褶生輝,閃耀著璀璨的華光像花瓣一樣飄落。
“哇,真的好漂亮啊。”梨子驚呼。
晴明笑吟吟地看著她,而她的眼睛卻盯著冰鱗。
“真的好漂亮啊,晴明大人。”
遠處的北原聽到,又是一聲“無聊。”
賞完後,梨子和晴明重新追上北原。他們簡單地商量了一下,決定另換了一處地方,休息到天亮再尋找金符紙。
後半夜換北原值夜。他坐在火堆旁看著對麵的一對,梨子蜷縮在地上,頭枕在晴明的腿上睡。
而晴明則坐的好好的倚靠著大樹閉著眼,手摟在梨子的腰上。雖然這個睡姿是晴明那小子趁人姑娘睡著了才重新調整的。他還是感覺自己空口喝了一杯醋。
還不如帶著付喪神的奈奈子呢,至少不會大半夜還給塞口狗糧。
梨子感覺沒睡多長時間,就聽到了身邊有人很小聲地對話。
“北原大人,煮些米飯出來做點飯團吧。如果我們今天找到了符紙,怕是沒有時間再做飯了。”
“說的是,我這就煮。哎不對,晴明啊,我煮飯你做什麼呢?”
“守珍寶。”
“什麼珍寶?”
“這裡,腿上。”
“……你不用守了。”
“嗯?”
“你的珍寶醒了。”
梨子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到少年低下頭看她。見她真的醒了,少年眼中立刻湧出燦爛的笑意。
“是我們說話聲太大吵醒你了嗎?”晴明一邊問,一邊幫她把粘在臉上的發絲撩開。
“不是。”梨子有些迷糊地坐起來,這才發現自己原來枕在少年的腿上。她一下子清醒起來,“那個……不是我自己睡上去的吧?”
“當然是你自己睡上來的。”晴明理所當然地說,“我坐那好好的,你就躺上來了。”
“誒?可能因為晴明大人的腿擱那就像個枕頭。”
“在耍賴嗎?算了,放過你。”晴明微微笑了一下,剛要站起來就輕“嘶”一聲重新坐下。
“怎麼了?”梨子忙問。
“珍寶太重,壓麻了腿唄。”煮飯的北原笑嗬嗬地說。
不大一會兒,飯就煮好了。晴明釋放了禦冰符將飯的熱度降下來。梨子捏出十二個飯團。
“可以了,吃完我們就走吧。”北原給每個人分了一個飯團,剩下的裝回鍋裡。
大家默默地吃完飯團,開始沿著路尋找金符咒。
此時,天空中雖然有太陽,但是太陽被深山遮著,光線無法直射進來。森林中顯得十分幽暗。他們走的根本稱不上是路,而是野獸踩出來的獸道。周圍被到小腿的草遮擋著,獸路也變得斷斷續續的。
“會在哪裡呢?”梨子問。
“這可難說,”北原接道,“有的就明晃晃放在大道上,有的藏在樹根。這些樹根都纏繞在一起,一張小小的符紙塞進去,可難找了。”
“為什麼要藏那麼嚴實呢?”梨子好奇地問,“陰陽寮不是希望大家打起來嗎?”
“陰陽寮不希望那麼快結束。”晴明說,“野外生存也是試煉的一部分。他們隻給了大家一點米,並且在森林的邊界設下大陣。就算是召喚式神也沒辦法帶進來食物。饑餓狀態下的爭奪才是真正的目的。”
這麼狠?梨子驚歎。怪不得北原大人隻給大家一個飯團,原來現在就開始節省糧食了。她突然想到如果酒吞童子被召喚來,他酒葫蘆裡的酒,會消失還是存在呢?
就在他們邊閒聊邊隨意尋找的時候,遠處突然傳來打鬥聲。北原立刻像聞到獵物的獵狗一樣興奮地抬起臉,“去看看,是不是有人找到了?”
金銀銅符紙會發出奏樂聲,但是隻在一定範圍,並不是整座森林都聽得到。所以,一般聽到爭鬥聲,就默認有人找到符紙了。
他們趕了過去,但是立刻大失所望。是兩隊初位陰陽師在爭奪。跟他們一起到達的,還有那次在曠野遇到的土佐流陰陽師,井上真吾、香取結月和一名巫女。
“啊,你也來了?” 香取結月驚喜地朝梨子揮揮手,“真是可惜,要是你們隊找到金符紙就好了。”她臉上帶著一絲興奮的戰意。
梨子默默地收回目光,並不想跟這樣的戰鬥狂對上。她隻是一個巫女哎。這種對戰的宣言難道不該對陰陽師說嗎?這就好像廚子要跟裁縫比炒菜。
“我們走吧。”晴明淡淡地瞥了一眼土佐的陰陽師。
梨子點點頭,跟晴明北原返回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