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通動靜，教室裡的人紛紛往窗外看，有幾個男生一驚一乍，誇張的嗚呀亂叫，一片吵鬨。
簡沐也偏過頭，看向窗外。
有人在前排開玩笑，不小心碰到電源開關，燈被熄滅，教室瞬間變得昏暗，在這樣的昏暗中，天空再度劈過一道閃電，巨大得像是要撕裂天際——
教室裡的男孩子發出一聲驚呼。
閃電帶來的淡藍色的光透過玻璃衝進教室，照亮眼前那張無比精致的側臉。
隻有一瞬間。
林負星恍惚了。
這張臉，和記憶裡的小男孩重合，他們隔著邊境線，電網運作，四周一片寂靜。
小男孩穿著精致，眉目冷淡，微微偏過頭，眼睛是很深的黑色。
“哥？”簡沐的手在林負星眼前晃了晃，疑惑，“你在看什麼？”
“啊。”林負星回過神，“沒有沒有。”
課桌上，老舊的通訊儀震了震，屏幕躍出幾條消息，林負星匆匆一撇，沒看清，似乎是某個軟件的推送。
簡沐有兩部通訊儀，一新一舊。他似乎完全不重視新的那部，反而像保護珍寶一樣保護舊的這部，時時刻刻都會帶在身上。
在簡沐宿舍借住那幾天，就常看到她抱著這部通訊儀，小心翼翼的拿出，又小心翼翼的收起來。
這個通訊儀早在幾年前就已經退出市場，按理說不能聯網了，能用的隻有一些不需要聯網的軟件。
簡沐看到消息，摘下一邊手套，指尖在屏幕上點了點，鎖屏。
簡沐沒避開，林負星也沒刻意去看，猜測道：“是你之前說過你有個聊天機器人？”
“嗯。”簡沐點頭。
林負星詢問：“我能看看嗎？”
簡沐眉頭皺了皺，看起來有些為難：“過段時間可以嗎？”
“哦，好。”林負星沒在意，但對這聊天機器人程序挺有興趣的，隨口說道，“你的通訊儀是不是不能聯網了？那這種聊天機器人隻能靠不斷聊天進行‘喂養’，養得好沒準能培養出一個人格來。就和裡的人設一樣，寫到某種程度，人物就活了，隻要將他們置身於某種場景，不需要刻意推動，劇情自然而然就會發生。”
簡沐又沾了點醋，又遞給林負星一塊生煎包，林負星已經完全習慣這種親密，低下頭咬了一口。
簡沐接過他的話：“如果將培養出的‘人格’分解為數據，重構新的數據庫，再建立一套完整的邏輯代碼，完全可以將這個‘人格’擬人化。”
“對！！”林負星還是頭一回和人聊到這個方麵的話題，有些激動，“自從出現雲計算、大數據、深度學習算法出現之後，人工智能時代開啟，即使到現在人工智能被T0芯片代替，依舊沒人開發出真正的人工智能，AI隻通過人為設定的程序進行計算和分析，這不能稱為真正的智能。”
“他們缺少人格。”
A區普遍使用的T0芯片，研究伊始便是有人認為人工智能雖稱為智能卻並不能離開人工，歸根結底依舊隻是屬於計算機範疇。
而計算機無論如何發展，總會回到原點——通過存儲器，算術邏輯單元，控製單元和輸入輸出單元進行執行。[注1]
且不提人倫道德，單再將這一套理論構建邏輯回到原點，回到人工智能這一概念提出的伊始——將所有計算都放在一種特殊的機器上執行。[注2]
二十世紀的智能無法做到，二十三世紀依舊無法完成。
而能滿足這一條件的，隻有人腦。
林負星說嗨了，一不小心沒收住，周圍圍過來幾個男孩子。
“我操，牛逼啊林哥。”
“完全不是能參與進去的話題。”
“對，完全聽不懂。”
“人工智能什麼的，離我們太遙遠了，話說那個T0芯片是什麼啊？”
“感覺接觸到了世界的天花板。”
林負星：“……”
林負星收住話頭：“抱歉，我就……正好在研究性格邏輯轉化計算機語言，不用在意。”
簡沐眼眸閃了下：“哥，這幾天能再去你家嗎！我想去看看！”
“好啊！你林哥的代碼從不讓人失望！”頭一回有人對代碼表現出如此興趣，林負星不由得有些飄，但很快又冷靜下來，對於旁人，代碼隻是一串晦澀難懂的字母符號和數字，完全看不出意義，“不過你看這些做什麼，不覺得無聊嗎？”
“不會啊，哥喜歡的我也喜歡，而且……”簡沐撐住下頷，神情苦惱，“最近正好陷入瓶頸，有些問題沒法解決。”
見林負星好奇，還想再問，簡沐及時堵住他的話頭：“哥，你不能再問了，我不能告訴你的，暫時。過段時間再說，行嗎？”
“好吧。”林負星沒有強求答案，簡沐說了隻是暫時不說，再說人家也是A區來的，和他一樣同A區科技公司有所合作也說不定，商業機密本就不能隨意透露。
“對了對了。”林負星思維跨度大，突然想到一件事，搭住簡沐手背晃了晃，“我想請方哲霍山舟吃頓飯！”
“之前不是說過他們要追你，結果現在一聲不吭被我給搶了，我得、額，賠個罪……？”林負星小心詢問。
總感覺搶來搶去說得簡沐像個物品似的，但不請他們吃頓飯總覺得心裡不舒服。
簡沐眼眸微彎：“帶我一起嗎？”
林負星：“當然啊！你可是我男朋友！”
簡沐笑了。
聲音很輕，眼裡盛滿笑意。
林負星最受不了簡沐笑，明明是個Alpha，笑起來比誰都軟，比誰都好看，想想就石更。
簡沐又遞過來一枚生煎包，林負星生硬的偏開眼神，淺淺咬下，動作太急，汁水沾上嘴角：“你不要老笑，我會臉紅！”
簡沐用拇指抹去他嘴角的醬汁，又低低的笑了：“臉紅的負星哥最可愛了。”
林負星試圖辯解：“你又說我可愛。”
簡沐肯定的點點頭：“嗯，可愛。”
林負星：“你就不能換個形容詞？？帥啊，優秀啊，之類的？我覺得有不少詞能形容我。”
簡沐想了想，說出兩個字，語氣不急不緩：“我的？”
林負星：“！”
這話聽著怎麼就那麼舒服呢？？
自己這是，又被撩了？？？
在看到簡沐的表情時，林負星確信，自己的確被撩了。
林負星臉紅得滋滋滋直想冒泡，心臟怦然，跳動不已。
正巧此時，預備鈴響起，林負星頂著一張紅臉，順手把餐盒扔了，匆匆回教室。
周末修養了兩天，明梁海看起來身體沒大礙，就是鼻青臉腫一看就被打得很慘的模樣，那事被爆出來後，高二一班沒人再主動搭理他，他也一個人坐在位置上，沒有抬頭。
落魄，卻淡定。反正他一直都是一個人，從來沒變過。
直到在林負星走進來，明梁海聞到他身上殘留的信息素，身體不了察覺的顫了一下。
預備鈴距離上課還有兩分鐘，老師沒進來，該鬨騰還得鬨騰，高二一班依舊熱鬨。
霍山舟癱在林負星座位上，麵對麵和方哲共用一張桌子，盯著桌麵上兩張紙發呆。
“你們怎麼了這是？”
霍山舟和方哲同時歎了口氣：“哎！！！”
林負星：“賭博了？破產了？高利貸追家裡了？”
方哲搖搖頭：“更嚴重！要開家長會了！”
五中一學期一次家長會，基本都在月考結束一兩周，之前在準備競賽，再加上發生的事情太多，林負星都忘了這件事。
五中家長會從來都是家長學生同時參加，當著家長麵下發成績單公布排名，公開處刑，躲都躲不掉。
林負星一個人住B區，家長會一直都是一個人參加，不過他成績好，常年霸榜第一，成績單對他來說不過一個數字，唯一的區彆就是這次離滿分又靠近了一點。
方哲和霍山舟就不一樣，倆學渣，碎成沫的那種，即使考前好好複習過，但什麼水平考什麼成績，臨時抱佛腳隻不過幫他們多蒙對一兩道題，能考多少分他們自己心裡還是有數的。家長會一開，回家免不了一頓混合雙打，這會兩人正盯著家長會邀請函發愁。
“先彆想這個，想點開心的。”林負星把書包放好，找出下節課要用的課本，“比如說這兩天找個時間，我請你們吃飯吧？”
方哲眼睛一亮，惆悵煙消雲散：“吃飯？”
霍山舟把位置還給林負星：“這麼突然？”
方哲：“林哥突然要請吃飯，肯定沒什麼好事。”
霍山舟：“你說吧，咱兄弟不用客氣，彆突然讓我們聽你唱歌就行！”
林負星斜睨他一眼，掏出通訊儀，查看學校附近評分比較高的店：“火鍋怎麼樣？這天氣吃火鍋配點小酒也挺爽。”
“我都行。”方哲，“不過你還是先說說到底什麼事唄？”
霍山舟：“這不會是鴻門宴吧？”
林負星沒搭腔：“自助燒烤？”
“海鮮自助？”
他越不回答，方哲和霍山舟越好奇，一個接一個輪流猜：
“你殺人了？”
“你放火了？”
“你賭博破產了？”
“追債的追到家裡了？”
“所以你要退學？”
“彆啊，林哥，大好前程！！”
林負星要被這兩人氣笑了，摁熄屏幕：“不是，就單純請吃一頓飯，哪來那麼多事？？”
方哲霍山舟異口同聲：“有啊！！”
“好吧，的確有事。”林負星本來也沒想瞞他們。
“就是……那個……”
他摸摸後腦勺。
方哲和霍山舟竊竊私語：“完了，露出這麼個處男表情，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我也覺得，我操了這個表情，也太處了吧。”
“老霍，我有不詳的預感。”
“老方，我緊張。”
兩個人神經兮兮。
教室裡依舊吵鬨，走廊響起高跟鞋的聲音，說話聲漸漸小了下去，林負星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那個，是因為，我和簡沐在一起了……”
？？？？
方哲瞪大雙眸。
霍山舟瞳孔顫抖。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