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烏夏見到了樓下的李深。
李深有許多黑衣服,區彆是寬或者緊而已。這時他雙手插兜,仰望著她:“月考成績出了。”
“嗯。”
“進了幾名?”
陳烏夏伸出了五指,藏不住微笑。
他點點頭,“好。”
她跟著點頭:“謝謝你的輔導,我會履行奶茶之約。”奶茶可愛清甜,聽起來是堂哥才會提出的要求,和李深的冷漠很違和。
陽光落在他的鎖骨,畫下的也不是溫和的影子。內斂又鋒利。
陳烏夏目光遊移,沒在李深臉上打量太久,她一手向側後方,斂了斂棉被,儘量保持平靜的語氣,問:“你是去奶茶店?還是我給你外帶?”也是笨,外帶兩人不過見一麵,到店堂食還有同行往返的相處時間。她緊張地等待他的回答。
“堂食。”李深頓了頓,補了一句解釋:“外帶回來,溫度變了,味道也變了。”
他給了她滿意的回答,她再問:“你什麼時候有空?”
“看你的時間。你作業做完了嗎?”
“還沒有。”
“作業做完了,飛一個紙飛機下來。”他說完,消失在陽台。
陳烏夏撿起那隻翠藍的紙飛機,聞了聞,沒有味道的一張紙。
但這是李深的。
他站過的那一片角落,風吹過也是軟的。
陳烏夏拍拍棉被,趕緊去做作業。這一天,她把作業給做完了。晚上,和大伯說了一聲,出來陽台背英語。
她心不在焉。
過一會兒,李深會出來澆花。有時他洗了澡,換一件白T恤,可能是他的睡衣。很寬,襯得手臂又瘦又勁。
陳烏夏閉上眼,揮去腦海中少年的影像,嘴裡喃喃念起英語,強迫自己記憶單詞。
八點左右,李深準時走出了陽台。
陳烏夏睜開眼睛,合上了英語課本,扶著欄杆向下。她用白紙折了一隻飛機,擲出去的時候被風吹歪了。
但也劃過了李深視線的前方。
他抬起了頭,似乎不驚訝兩人的偶遇。他問:“作業做完了?”
白天乾淨少年,月下幽冷妖精,他眼珠子盯起她,盯得她直發慌。
他問她成績,她慌張。他不問,她也慌。從前嘰裡呱啦說話,現在斟酌斟酌才敢開口。許多無形的東西沉甸甸地壓著她。
“做完了。”陳烏夏說:“明天上午……一起去奶茶店可以嗎?”
“嗯。”他拎起水壺澆花。
陳烏夏扶在欄杆,身子前傾,“約好了,九點半這裡出發。”
“嗯。”李深澆完了花:“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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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
陳烏夏翻了幾件連衣裙,紅的藍的試完兩件。她又換下,再拿起一件嶄新的水綠裙。
這是陳立洲旅遊的時候給她買的。
馬琳沒見過,知道了估計又要訓斥兒子亂花錢。
裙子的質地看著就不便宜,陳烏夏晾在衣櫃,不敢穿出去。
穿上當然比平日漂亮,但,是不是太隆重了?
陳烏夏還是穿回了普通的T恤和牛仔褲。走到鏡子前,夾起了劉海,一張臉清爽又乾淨。
突然改變這麼大,李深會怎麼想。
她這隻醜小鴨也妄想變天鵝?
其實,陳烏夏不貪圖和李深有突破的關係。要是她和他一樣,隻盯著輸贏勝負,那她早一頭撞死了。
她和他,學渣和學霸。門不當戶不對,就算走了狗屎運,撞出一丁點兒火花,結局也肯定是黯然落幕。
即便如此,她也想留住儘可能多的美好回憶。
她又把劉海蓋了下來,看一眼時鐘,“啊,來不及了。”
陳烏夏匆匆下樓。
李深出來了,和平時一樣,非常簡單的衣服。
“嗨。”她笑起來,當成是上學、放學的偶遇。
他關了門:“走吧。”
二人走下樓梯,中間距離有三四級台階。
陳烏夏拉了拉馬尾辮上的發飾,她在不刻意的情形下,換了一個亮眼的發飾。
但他沒有注意到。她有些沮喪。也是,一杯奶茶而已,今天在他眼裡就和上學一樣吧。幸好她沒有穿裙子,不然就糗大了。
雜貨店的風扇塵封在倉庫一角。雜貨店主拿著一把破扇子,坐在門前,抱怨說:“哎喲,這天氣,冷空氣到底來不來?什麼時候來?”
李深黑衣黑褲,走了出來。
雜貨店主打了一聲招呼:“深仔。”
李深沒有說話,點了點頭。
曾有鄰居問李旭彬:“你家孩子學說話是不是也比彆人家的晚?”
說話晚不晚沒關係,李深的成績是數一數二的。
雜貨店主想起自己不爭氣的兒子,扇得更用力了。破扇子裂開的部分有一根長刺,忽然戳中了他的肥臉。他“哎喲”了一聲,又見到了陳烏夏,他再打了一聲招呼:“烏夏,出去啊?”
“哎。”她應了一聲。
今年有兩個高三生,一個成績好,一個比較差,正好互助互利。
雜貨店主抓了抓脖子,看著李深和陳烏夏往同一個方向走了。他眯起眼,扇子越扇越快,“男生女生啊——哎喲。”
他的臉又被戳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