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哥,車子已經在等著了,咱們過去吧。”宗立戰戰兢兢的聲音在後麵響起——
和景天一起的助理有好幾個呢,可誰看不出來,景天這會兒正處於暴怒之中,擔心觸黴頭,其他人都不敢上前。
這苦差事可不就輪到宗立身上了——
之前景天說讓她滾,可為了保住這份工作,宗立一直守在外麵。
她本就沒有景天的其他助理受重用,又惹了景天發火,這會兒被其他人推出來承受景天的憤怒,自然也就不敢反抗。
景天霍然抬頭,等抬眼瞧見旁邊站著的宗立,忽然抬腳就踹了過去,神情猙獰道:
“讓你滾沒聽見嗎!不過就是個被我丟掉的垃圾罷了,你想回來就回來嗎!還真把自己當成個人物了,我記得蘇淺不是一直很依賴你嗎,那你就去找她呀,去他媽的,給我滾!”
宗立正好被踹到小腿肚上,疼的臉色都變了,倒是景天這麼發作了一通,隻覺心頭的鬱氣終於散了些,大踏步往自己的保姆車而去。
瞧見景天要走,宗立頓時慌了神,顧不得腿疼,忙去追,堪堪跑到距離車子不遠的地方,卻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看宗立好一會兒還爬不起來,給景天開車的司機就猶豫了一下,可還沒等他減速呢,旁邊景天就咆哮道:
“是宗立給你開薪水,還是我給你開?你要是不想乾了,也想滾蛋,就把車停下。”
那司機嚇得再不敢有什麼動作,同情的看了一眼後視鏡中掙紮著艱難坐起來的宗立,一踩油門,絕塵而去。
等宗立好容易爬起來,眼前哪裡還有景天的影子?
宗立呆呆的站在那裡,忽然蹲下來,抱著頭,無聲淚流不止。
正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有汽笛聲忽然在耳邊響起,宗立猛地抬起頭——
應該是景天回來了吧?是不是景天已經收回成命,不會把自己給開除了?
掙紮著起來,腿又疼又麻之下,又無力癱坐在地,淚眼模糊中,卻瞧見一個女孩子從車上下來,宗立猛然怔了一下——
來人竟然是,是蘇淺。
蘇淺瞧著宗立的神情卻有些複雜——
即便沒有和宗立相處的經曆,可從原主留下的日記中,蘇淺也能看出來,宗立是個非常剛強的女人,無論是工作上,還是和彆人相處,都很強勢。
彆看已經三十出頭了,卻為了打拚事業,連個男朋友都沒有。
換而言之,宗立根本就是和蘇敏一個類型的,是那種典型的女強人、女漢子。
原身根本從來沒有瞧見她流過淚,倒是很多時候,會被訓得天昏地暗,現在倒好,宗立竟然在街頭絲毫不顧形象的哭的這麼淒慘……
雖然宗立對自己態度冷淡,可無論是解約那會兒,還是剛才,卻一直悄悄幫自己……
沒想到會被蘇淺瞧見自己這麼狼狽的一麵,宗立明顯就有些難堪,忙不跌抬手去擦眼淚,隻可惜絕望的情緒來的太過凶猛,竟是怎麼也擦不乾淨,忽然站起身,繞過蘇淺,一瘸一拐的就想離開——
早已經習慣了一個人扛起生命中的所有不幸。
剛才苦苦哀求景天,已經覺得失去了尊嚴,現在又被認識的人給看見自己這麼狼狽的一麵,宗立隻覺無地自容。
卻被蘇淺一把拉住胳膊:
“宗姐——”
“我沒事兒,”宗立慘然一笑,“一會兒就好了,你不用管我……”
“你的腿受傷了,需要去醫院看看。”蘇淺卻是根本沒有把她趕人的話放在心上,直接挽住她的胳膊,不容置疑的往車上送過去,“上來吧,我們去醫院。”
直到被強硬的安置到後車座上坐好,宗立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怪不得景天會嚇成那樣,這真的是顧淺?
從顧淺剛剛進入娛樂圈,就一直是宗立帶她。再沒有人比宗立,更明白顧淺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用宗立的話說,根本就是個單純靦腆還膽小無比的傻子。
是的,就是個徹頭徹尾沒一點兒腦子的傻子。
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還一往情深一再送上門被坑!
被傷害了一次又一次,可除了哭什麼都不會做,而停不了多久,隻要景天說幾句好聽的,顧淺就立馬忘了從前承受過什麼,哈巴狗似的,屁顛屁顛的趕過去了。
這麼多年了,宗立看的明白,景天一直在拿顧淺當備胎。
甚至不止一次在公開場合,說一些似是而非的抹黑顧淺的言論,言談間很是有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女演員對他死心塌地為榮。
天知道那會兒瞧見這種情況,宗立有多糟心。
既哀其不幸,更怒其不爭,因為這個,也不止一次對顧淺大發雷霆。
可要說其他事上,宗立說什麼,顧淺都必然會聽並嚴格按照宗立說的去做,唯有和景天有關,無論宗立怎麼說,顧淺都是油鹽不進。
那會兒宗立就看出來,顧淺這樣的性格,絕對不適合演藝圈,早晚會被這個圈子給葬送掉。
是以後來爆出真假顧家小姐的事後,宗立給顧淺的第一個建議就是“解約”——
從前好歹頂著顧家大小姐的名頭,旁人想要算計她時,怎麼也要考慮一下,眼下什麼都沒有了,還和顧家交惡,就她那單純的性子,定然會被吃的渣都不剩。
因為對顧淺的性子太過失望,解約後,兩人就再沒有聯係。
怎麼也沒有想到,兩人竟然會在這種場合見麵,更沒有想到的是,蘇淺現在和從前根本就是兩個人的樣子,哪裡還有從前一點兒怯懦好欺負的樣子?
畢竟,要是從前,宗立做夢也想不到,有生之年,竟然能瞧見景天追著蘇淺的車子卑微道歉的一幕。
看到這樣全新的仿若脫胎換骨一般的蘇淺,宗立簡直覺得和做夢一般。
直到蘇淺把紙巾塞到她手裡,宗立才回過神來,忙擦乾淨眼淚,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從前眼前的小姑娘都是被她訓哭,現在忽然反過來了,還真有些不好意思。
蘇淺可不也這樣想?
頓了片刻道:
“宗姐你是不是有什麼為難的事?方便跟我說嗎?”
“我沒事兒,”宗立壓下滿心的苦澀,勉強笑著道,“就是不小心摔得,有點兒狠了……”
看宗立不願意說,蘇淺也就沒有再追問。
車子很快駛到醫院門前,蘇淺從車上下來,扶著宗立往裡走:
“這會兒天都黑了,怕是要掛個急診……”
“你扶她去那兒坐著,其他的交給我。”顧辭指了指大廳裡的連椅。
“沒那麼嚴重,你們走吧,我一個人就成……”宗立很不好意思,“讓你們特意繞了這麼大個彎,把我送過來已經夠麻煩了……”
“我們倆也沒多少事兒……”蘇淺扶著宗立坐下。
“淺淺你這回眼光不錯,”宗立啞聲道,“你男朋友對你很好呢……”
雖然對方戴著口罩,看不出來長得什麼模樣,可光看那雙眼睛,和一雙大長腿,顏值就不會低了。
更重要的是對方身上的氣勢。
宗立自以為已經闖蕩職場十多年,算得上什麼大場麵都見過了,可對著這男人時,還是不自覺的慫,總覺得對方應該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這樣的人物,根本是景天那個層麵的人無法相提並論的。
可就是這樣厲害的大人物,一旦看向蘇淺時,眉宇間的溫柔卻幾乎能溢出來,可見真的稀罕慘了蘇淺。
有這樣的人在旁邊護侍著,淺淺這個傻姑娘,應該絕不會再落入從前那樣悲慘的境地了……
正胡思亂想,幾個火急火燎的醫生忽然小跑著過來,堪堪經過兩人麵前時,最後麵那個醫生一下站住,臉色難看的衝著宗立道:
“你是周建國他們幾個的家屬吧?怎麼還在這裡坐著?你奶奶又鬨起來了……”
聽醫生這麼說,宗立臉色頓時一白,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也顧不得腿疼,一瘸一拐的就往後跑:
“醫生,我奶這會兒怎麼樣了?”
“能怎麼樣?你說你看著也不是沒文化的,就不會勸勸老人家?這又是磕頭又是燒香的,把醫院當什麼地方了?”
那醫生卻不是一般的惱火。
“前兒個這麼鬨騰了一場,傷勢馬上加重了,現在還鬨騰,這是不想好了吧?這到時候要是再嚴重了,算我們的,還是算你們自己的?”
“醫生,對不起,我奶不是故意的,她隻是被嚇著了……”宗立眼圈兒都紅了。因為跑的太快,剛才摔破的膝蓋那兒又滲出血來,褲子頓時洇濕了一小片。
宗立卻像是感覺不到似的,沒命的往住院部那兒跑。
還沒到住院部呢,就有一陣咿咿呀呀聽不清唱著什麼,卻特彆悲涼的吟唱聲傳來,宗立頭頓時“嗡”的一下,跑的太急,差點兒跟迎麵走來的一群邊談論著什麼邊不停回頭看的患者家屬撞上。
等繞過人群,就看見住院部前麵的空地上,一個挽著發髻穿著身灰撲撲衣服的老人正跪在這裡不停磕頭。她的前麵,還擺著一個香案,上麵有一碗米飯,幾棵發黃的青菜,還有一包奶粉,五六個蘋果和一串兒香蕉。
雖然東西瞧著有些不倫不類,老人的神情卻異常虔誠。
吟唱一句,就會重重的磕一個頭,離的近了,還能瞧見,有大顆的淚水正從老人布滿皺紋的臉上滾落,最後又重重的砸在地上,濺起一點兒小小的水花來。
“奶,”宗立踉蹌著上前,就要去扶老太太,帶著哭腔道,“您快起來,這樣跪著,您身上該多疼啊……”
旁邊醫生臉色更是不好:
“這裡是醫院,你這樣做已經擾亂了我們醫院的秩序,再這樣我們醫院沒辦法再讓你們留下……”
聽醫生這麼說,老人明顯有些害怕,死死揪住宗立的衣角,不停淌著眼淚:
“立立啊,奶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又衝著醫生不住合手哀求:
“我再磕兩個頭,就兩個頭,求求你們了……”
看她這樣,醫生也不好受,緩了聲音道:
“不是我們不講理,而是要真是求神拜佛有用,你也不會來我們醫院不是?你看看你這孫女,給你們這麼多人交錢,還要跑前跑後的過來侍候,得多難為的慌啊,咱作為老人的,不能幫上忙,也彆再給年輕人添麻煩不是?”
“奶,你起來吧。”宗立帶著哭腔央求,“你這麼跪著,待會兒腿又該疼的厲害了,這倆頭,我磕,我磕四個頭成不?”
說著不待周圍人反應,直接跪下來,趴在地上“咚咚咚”連磕了四個頭,用的力氣太大,額頭那裡頓時就紅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