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1 / 2)

沈夫人進來了, 身上穿著立領盤扣磁青薄綢旗袍,梳著愛司頭,耳墜上懸了一對兒珍珠耳環, 手上戴著一對兒玉鐲, 渾然民國電影中的風情女郎。

她身後跟著一位仆人,端著茶壺和兩碗麵條。沈夫人笑笑:“姑父叫都督留下吃飯了,想著你們也還沒有吃, 叫廚房做了兩碗香菇雞絲麵,墊一墊。”

馮秘書長站起來, 很是緊張, 說話也磕磕絆絆:“夫人,夫人,我們自己隨便吃點就行, 倒是麻煩您了。”

這幅局促的模樣,渾然不像平時進退有據的馮秘書長, 陳殊站著, 偏過頭去瞧他, 一臉玩味兒。

沈夫人笑笑,吩咐:“江媽, 把麵放下吧!”似乎才瞧見陳殊, 問:“這位姑娘是?”

陳殊此刻比上次見麵,倒是坦然許多:“夫人, 我是廖公的秘書陳殊!”陳殊自然不會去提上次的事情

這位沈夫人喔了一聲, 坐到一邊:“你們也坐!”

馮秘書長坐立不安, 好在沈夫人隻是問了問廖公的日常起居,吃得怎麼樣,睡得怎麼樣,每日工作多少個小時,咳嗽好些了沒有,腰病有沒有緩解……

馮秘書長一一詳細回答,也是往好的方麵說。

問完了,沈夫人站起來:“你們吃,我在這兒,你們反倒不自在。”

沈夫人出了門,走了一段距離,她身邊的那位老仆人道:“夫人,看來是您多心了。”

沈夫人點點頭:“這個倒是多心了,那旁的呢?上個星期都督見的那個女記者呢?”又歎氣:“要是能有個一男半女就好了……”

那老仆寬慰她:“小姐還年輕,才二十歲,不著急。”

沈夫人一派愁容,搖頭歎氣:“我娘在我這個年紀,都生了我大哥、二哥了。”

江媽又說:“小姐放寬心,都督對於子嗣並不急,再說了,革命軍不興納妾的。”

沈夫人不以為然:“明麵兒上當然不許納妾,可是偷偷養在外頭,誰又知道呢?”

江媽知道夫人又鑽牛角尖,蓋因娘家太太總說些,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話來說教,弄得小姐一個讀過洋學堂的,竟然整天都把心思放在不相乾的上頭。

陳殊中午飯就沒吃,見了熱騰騰的雞絲麵,大快朵頤起來。那碗又小,陳殊夾了兩、三筷子就沒了,連帶著半碗湯都喝了乾淨。

見陳殊這樣,馮秘書長笑:“彆吃撐了,晚上還有得吃呢?”

陳殊再問,馮秘書長就一臉神秘,不肯說了。

晚上六點多的時候,廖公出來了,馮琦和陳殊趕緊跟上。馮琦問廖公:“廖公,現在還去嗎?”

廖公瞧了瞧手表:“雖然遲了一點,但去總是要去的,去得遲總比不去要好。”

又問:“賀禮帶上了嗎?”

馮秘書長回:“從早上就放車裡呢!”

聽起來似乎是要去參加一個什麼典禮來著,但是廖公沒叫陳殊回去,陳殊自己也不好開這個口。

車子開得極快,不一會兒就到了金門大酒店。門口站著幾位穿著大褂,長衫的生意人,見了廖公的車,忙上前:“廖公,久候了!”

廖公笑嗬嗬,拉手道:“老哥哥,來遲了,來遲了。我罰酒三杯,如何?”

今天的金門大酒店已經被人包了,整個一樓大廳都清場了,牆角都擺滿了鮮花,桌子上像現代自助餐一般擺滿的瓜果、海鮮、炒菜、蛋糕、甜點、牛排,一旁還有大師傅現場片烤鴨,可謂是中西合璧。

馮琦和陳殊跟在廖公的身後,一位頭發全白的老翁走上前:“俊波,知道你吃不慣這些菜,屋裡桌上給你備了一桌淮揚菜,清淡。”

廖公笑笑:“好好!”又吩咐馮琦、陳殊:“你們兩就在外邊吧,不用跟進去了。”

陳殊樂得如此,一麵又有人來招呼他們兩,馮琦擺手:“我們自己動手,更有趣,你們忙去吧!”

馮琦是個老饕,指點陳殊:“這是從北京全聚德請來的大師傅,用果木炭火烤製,又以明火最佳,烤出來一股子清香。”

見桌上擺著螃蟹,陳殊:“這個時節哪裡來的螃蟹?”

馮琦道:“這是養的,去年螃蟹肥了之後,從太湖裡撈出,養在池子裡,日日用新鮮雞蛋黃養,才能在這個時節吃到呢!”

大廳裡男男女女眾多,還有不少洋人。陳殊開始尚且沒有注意,夾了些螃蟹坐到一邊吃了起來。

馮琦端了杯酒,走過來,笑:“你這吃螃蟹的手法倒熟練,不像是從國外回來的。”

陳殊自己憑空從天上掉下裡,隻好給自己編造了一個從國外回來的經曆。不過,好在陳殊對這些疑問早有準備:“在國外,家裡也是秋天常常吃螃蟹,元宵吃湯圓的。而且那些洋人根本就不會吃螃蟹,這螃蟹的價錢就十分便宜,又經濟又美味兒,倒是常吃的。”

且說這頭,陳殊要合作肥皂廠的那位杜公子,派了人跟著陳殊。

那小廝一路上緊跟,見陳殊回了家,第二日的確是去了革命軍政府辦公樓的。

杜均聽了,實在怕又上當受一次騙:“你再去軍政府門口蹲著,看她什麼時候出來。”

小廝不敢蹲在門口,隻好去對麵的茶樓門口蹲著,到了中午見陳殊被一輛軍車接走了,本想繼續跟著,隻是那車開得又急又快,沒能跟得上。

回去之後如實說了,引得杜均大罵:“跟不上,不曉得搭輛黃包車嗎?大街上那麼多人,汽車能開多快?”

發了一通脾氣,照例去戲園子聽戲,半昏半睡之間聽見樓下的人炫耀:“今兒晚上金門大酒店表老的生辰,財政部長廖公也會去。”

“何止啊?浙閩商界有頭有臉的誰不去?”

杜均聽了頓時一個激靈,忙叫小廝下去找人,隻可惜說話的人卻已經走了。

金門大酒店,杜均也是常去的,托了人去問,果然金門大酒店被包下了,找了相熟的經理私下問問,才知的確是表老包下了。

杜均雖然祖上是個開藥行的,但是家業算不上頂頂富貴,要混入表老的壽宴,拿到一張邀請函是很難的。

不過,他也沒必要進去。金門大酒店對麵有個咖啡館,杜均坐在裡麵點了杯咖啡,慢慢等。

等到晚上,快不耐煩的時候,一邊小廝跑過來:“少爺,少爺,廖公到了。”

廖公周圍都是軍警,杜均站起來:“看準了,是廖公?”

那小廝滿口保證:“聽得真真的,表老叫那個人廖公呢?小的沒彆的,就是耳朵靈,隔八百米都能聽見。”

杜均伸長脖子,見廖公身後,果然跟著那位陳秘書。雖然沒看見正臉,可那件衣服,那個皮包,是不會錯的。

杜均一拍大腿,哈哈笑:“發達了,發達了,你家少爺我要發達了。”

小廝不明所以,見杜均笑得恐怖:“少爺,你怎麼啊?什麼發達了?您彆這樣,怪嚇人的!”

杜均披上大衣,踹他一腳:“去,去庫房,那批製造肥皂的原料還沒壞吧?”

小廝吞吞吐吐:“少爺,這都一年不去管了,誰知道壞沒壞?”

杜均惡狠狠道:“要是壞了,就把你皮剝了……”

匆匆趕去庫房,守倉庫的老蒼頭儘職儘責,東西保管得很好,杜均笑:“真的是老天爺看我倒黴運,賞我財運。”好好賞了老蒼頭。

想起陳殊寫的紙條,馬上拿出來,一一對照,準備齊了,預備明天下午去。

陳殊晚上很晚了,才回去,一家人都睡了,隻有馮太太開著燈等她。

陳殊喝了點紅酒,馮太太皺眉:“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陳殊不好說,挑挑揀揀了內容,道:“叫去翻譯了,後麵跟著廖公去吃酒席了。”

這樣說,便是公事了。馮太太點點頭:“彆睡了,瓦罐裡煲著雪梨銀耳湯,你喝了再睡。”一麵拿了碗,一麵道:“秋咳春治,正該這時候吃呢!”

陳殊安安靜靜的吃了,躺在床上的時候才想起來,今天下午與杜均約好的,也不知道他來沒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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