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聊了一會兒,就見一位素色旗袍的女子從窗戶前經過, 梁先生道:“現在你可以去了, 徐校長大約是空閒的了!”
徐任之坐在窗前批閱學生的作文,陳殊敲敲門, 便聽他頭也不抬:“請進!”
陳殊笑:“徐校長,你好,我是陳殊, 冒昧打擾……”
還沒說完, 徐任之就道:“你就是陳殊,夢柯先生, 立人掛了電話給我, 說是你要來的, 等了一個多月,卻怎麼也沒見你來, 隻怕是立人都要從北平回來了。”
陳殊不好意思:“開始工廠還在籌備階段, 後來又生了一場病, 於是耽擱了,勞煩徐校長久等了。”
徐任之是個行動派,對於做實業是一萬個支持的,況且又能給學生找到一個工作,何樂而不為呢?他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紙,上麵寫著十幾個人的名字:“哪裡是久等, 隻是難得有中國人自己辦的工廠來學校招人的, 見你久久不來, 免不得擔心。退一萬步,我們中國人自己的民族企業,就算是等上一年半載也是無妨的。”
徐任之把名單遞給陳殊:“”這是我們這一屆極優秀的化學係畢業生,夢珂先生要不要去見一見,看看合不合你們工廠的要求?”
果然是有熟人好辦事,陳殊自然是無不允可:“如果能去看一看,自然是最好的。”
校外的李縱雲等得百無聊賴,半眯著眼打盹,忽然聽小五道:“參謀長,是表小姐!”
這個表小姐對於李縱雲來說隻有一個人,他坐起來,順著小五的手望過去,果然在人流中瞧見一聲素色旗袍的清徽。
她看起來過得極不好,頭發淩亂,衣裳也很舊,腳上的皮鞋也磨損了,李縱雲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也沒有下車去,隻是吩咐小五:“你去跟著她,看看她住哪兒?倘若過得不好,想些辦法給點兒錢。”
小五問:“參謀長不去見表小姐嗎?”
李縱雲自嘲笑笑:“我就不去了,我去了,她免不得又要搬走了。”
小五答應了,心裡麵卻一陣歎息,不過想著陳小姐也很好,參謀長也總算有著落了。
徐任之把陳殊帶到實驗室裡邊,說是大學實驗室,連陳殊初中時的化學實驗室都比不上,很是簡陋。化學器械也不多,早年間學校由美國人主持,還可從美國購買一些,由北方政府接手以後,撥款不多,器械也沒能采買,多年來損壞了許多,實驗室現在也所剩不多了。
實驗室裡邊圍著一堆人,大約是一個人在做實驗,其餘人在一旁看著。間或提出一些問題:“或許是劑量不對,這樣無法結晶的!”
另外一個人反駁:“劑量和上次是一樣,我認為是溫度問題,溫度太低,才導致無法順利結出晶體。”
又聽得一陣嘰嘰喳喳:“結晶了,結晶了!”過了一會兒又聽裡麵的人歎氣:“怎麼是白色的晶體,應該是黃色的才對!”
陳殊想起以前化學老師的話,這做化學實驗,有時候就是玄學,你永遠也不知道你的溶液析出什麼晶體?永遠也不知道你的溶液析不析得出晶體?那個老太太笑著道:“當然,這也是化學的魅力所在。未知,是人類永恒的探索動力。”
裡麵的人都發現了徐任之:“徐校長好!徐校長好!”
徐任之嗬嗬笑:“好好,大家都好。你們這是在做實驗?”又介紹陳殊:“這是固本肥皂廠的陳小姐!”
大約是徐任之早就給學生們通了氣,他們早知道固本肥皂廠要來招收學生的。
陳殊笑著道:“同學們,固本肥皂廠要招收一批學生,做研究員,每月的工資一百大洋,吃住全包,倘若有了課題成果,還會有獎金的,歡迎大家來報名。”
一百塊大洋?這無法不在這群沒出過社會的學生中引起轟動,當時北大清華的知名教授,也不過是一百塊一個月,普通人家一個月十幾塊便能生活,兩千塊就可以在北平買到一所三進三出的大院子。對於工人來講,一個月一百大洋,是很高的工資了。
當下就有人問:“陳小姐,那麼有什麼要求呢?”
陳殊從皮包裡拿出一份題目:“除了結合你們平時的成績以外,你們還可以做這份題目,不必要完全做出,隻要能提出一點見解,就有可能被固本肥皂廠聘用。”
那是項鬆茂堅持出的一份題目,是根據肥皂生產,出的一份實踐操作類的題目,項鬆茂說這是為了檢驗出珍珠和魚目。不過,陳殊對於此時的化學學生是很寬容的,認為即便是現在不太懂,實際摸索幾年以後,總會有進步的。
項鬆茂哈哈笑:“陳小姐,你不是一個合格的商人,我們也不是為了國家來培養化學人才。我們隻是去尋找合適我們工廠的人才!”商人以利潤為天,陳殊無法反駁,隻好同意了。
一邊一個極矮小的學生從人群中擠進來:“陳小姐,誰都可以來做這份題目嗎?”
陳殊點頭:“當然,不過你們最好附上自己平時的成績,這也是我們考慮的重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