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旗攔著陳殊:“陳小姐, 司令總不會對你發脾氣的。這個胡炳南,司令是早就想拿下他了。您待會兒進去了,司令就是原本不高興,見了小姐,也會高興的。”
陳殊可沒覺得自己有這個功能,硬著頭皮站在那裡, 等了好一會兒,雪越下越大,她跺跺腳,發現腳已經凍麻了。這時候,裡麵出來一個軍官:“付旗, 司令叫你帶人進去。”
付旗帶了陳殊進去, 隻是裡麵還有好多的軍官,站在李縱雲的辦公桌前麵,等著訓話,見陳殊一進去, 免不得目光都要集中在她身上。
李縱雲什麼話也沒有同陳殊說,指指辦公桌後麵,示意付旗帶著人過去。
這個辦公室是一個大套間, 李縱雲平時忙起來, 就睡在裡麵的小房間裡麵, 隻是兩個房間並沒有門, 隻用了一個屏風隔了起來。床上隻疊的整整齊齊的軍被, 四四方方的好像豆腐塊兒一樣。
整個房間都很整潔, 沒有異物,衣帽架上掛著一件毛呢軍大衣,隻是床頭散落著一張地圖。
陳殊走過去,見地圖已經被磨得皺皺巴巴的,上麵密密麻麻用不同顏色做了標記,紅色黑色的大箭頭,兩相對峙。陳殊的地理是極不好的,偏著頭看了好一會兒,什麼名堂也沒瞧出來。
付旗不知什麼時候,端了個火盆進來:“陳小姐烤一烤,剛剛外麵下雪,您凍著了吧?”
陳殊‘嗯’了一聲,道:“謝謝你了!”
外間李縱雲依舊同軍官們商量著軍務,陳殊開始還聽著幾句,什麼後方物資運轉要加緊,什麼兵貴神速,不能再拖。到了後麵,漸漸聽不懂了,案幾上放著幾本書,陳殊拿來瞧了瞧封麵,《海權對曆史的影響》、克勞塞維茨《戰爭論》,翻開來,竟然還是英文和德文的原版書。
陳殊倒是會一些德文,但那隻限於日常交流溝通,這樣專業名詞眾多的軍事理論著作,她看起來十分費勁。前麵依舊說得熱鬨,不過大多數時候是李縱雲說著,其他人聽著,還沒有散會的趨勢。
隻是這屋子裡暖和,十幾天在野戰醫院連軸轉實在是太累了,陳殊看了一會兒,便眼皮發沉,靠在沙發上漸漸睡了過去。
前麵的軍官彙報著軍情:“我二十九軍、第一軍,已經圍著俄第五師團,受命,圍而不殲滅。二十九軍軍長林蔚、第一軍軍長傅恩博來電,前線一切如常……”
說到一半,這位軍官見司令官站起來,把打開的窗戶微微關上,走進屏風後麵。
他彙報的話立馬截斷,在座的同僚互相望了望,臉上均是不可莫名的沉默。
裡麵的房間很暖和,李縱雲走進去,就見陳殊臉頰微紅,躺在沙發上已經睡熟了。棉鞋大約是被雪水打濕了,脫了下來放在一旁,露出一雙潔白瑩瑩的玉足來。好在房間裡鋪了毛毯,赤腳也不會紮人。
李縱雲走過去,把陳殊打橫抱起來,輕飄飄的,仿佛羽毛一樣,他歎一聲,把陳殊放到床上,給她蓋好被子。
陳殊迷迷蒙蒙,見是李縱雲,問他:“是散會了嗎?”
李縱雲小聲道:“還沒有,你睡吧!”
陳殊喔了一聲,複閉上眼,囑咐他:“要是散會了,記得叫我的,我有話同你說的。”
李縱雲隻好輕聲答應:“好,我散會了,叫你!”
李縱雲走出去,見彙報聲已經停了下來,他坐下來,從口袋裡掏出一盒煙,隻是拿了支煙夾在手裡,並沒有點燃,吩咐那軍官:“接著說!”
這場在西北行營司令官辦公室的臨時會議,開到半夜才散會。
李縱雲站到窗戶邊,打開一個小縫,拿了火柴點燃手上那支香煙,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煙圈來。過了會兒,付旗進來了,手上拿著一份電報:“司令,南京來的電報。傅秋白在報紙上公開宣布退出革命黨,從今往後隻是單純的蘇維埃黨人。受其影響者眾多,跨黨成員人人自危,委員長也下令,說革命黨雖然同蘇維埃黨合作,也不能接受跨黨黨員,甚至要求蘇維埃黨黨人公開其政治立場。”
李縱雲接過電報,見上麵隻有一行短短的話——清黨在即,君當早做準備,以防不測。
李縱雲把那張電報紙,揉成一團,扔進廢紙簍裡邊,心裡想:這一天還是來了,革命還是失敗了!
付旗還站在那裡,他接著彙報:“司令,陳小姐來了野戰醫院半個多月,已經做了五十多例手術,平均每天都有兩台手術,救活了很多將士。俞鵬飛俞師長也是陳小姐主刀,主治的,現在已經轉危為安了。”
李縱雲揮揮手,吩咐:“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