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媽擺手:“我們家可是四十無子才能納妾的,三少爺又是革命軍。聽小五講,革命軍都是不許納妾的。”
陳殊偏過頭,那倒不見得,這位蒲輕舟不也是加入了革命軍嗎?不也是左一個紅顏知己,右一個如夫人嗎?況且,這種風氣也在漸漸蔓延,聽李縱雲說,南京的有位高級軍官違規納妾,事發之後也隻不過被訓斥了一頓。
過了會兒,大抵是知客看見陳殊坐的是司令部的軍車,上來迎:“李太太,李司令剛好才進去。”
這裡一時半會兒也堵住,陳殊笑著點頭,索性下了車。那知客的不住抱歉:“這汽車提調是頭回乾這差事,實在對不住您。”
陳殊搖頭:“是大帥府客人太多,再有才能的提調也安排不開的。”
知客全程陪著笑:“您吉言!”
進了二門,就見於夫人親自迎了過來:“我看縱雲早就到了,眼巴巴瞧了半晌,愣是不見你。你也是,醫院裡的事情又那麼重要。我可聽輕舟說,縱雲沒少抱怨你的。”
親切挽了陳殊的手臂:“來來來,就差一個人!你不來,我們誰也不動筷子的。”
陳殊隻好由她挽著:“我哪裡是來遲了,在大門口堵了小半刻功夫呢?想著叫車子開過來,誰曉得左等右等,堵得是一點半點都不動,隻好下了車,走出來的。”
於夫人笑:“那這提調該打,該打!”
她笑得這樣歡樂,陳殊實在是好奇,微微偏頭去瞧,實在瞧不出來強顏歡笑的意思,心裡實在是佩服極了。
兩個人挽著進了一處大廳,於夫人笑:“要請你和縱雲來跳開場舞呢,可不要推辭。”
陳殊本來就遲到了,這個時候不好再推辭了,笑著點頭:“你不怕我砸了你的場子,我又哪裡怕丟人呢?”
於夫人道:“你的舞姿我又不是沒見過,謙虛什麼?”
同這位於夫人說話,是做不到生分見外的,她的每一句話遞過來,仿佛已經同陳殊認識了多年一樣,而且一點也不叫人反感。
有侍女過來,陳殊把大衣脫了交給她,說了聲謝謝。一旁杜鶴齡的夫人朝陳殊走過來,她是極喜歡亮黃色,一身香雲紗黃色禮服,陪著手上的大顆黃油磚石,看起來極春風得意的:“大忙人,幾次約了你去打麻將的,你一次都不得空?”
陳殊端了杯香檳:“醫院裡有病人,我走不開嘛!都說杜太太家的客廳是極有意思的,下次一定去!”
杜太太身體不大好,三番兩次往醫院跑,倒是同陳殊混了個麵熟。
杜太太伸出一根手指,點點:“你呀,醫院都把你拴住了。”那邊蒲輕舟、杜鶴齡同李縱雲,都是一身的淺灰色軍裝,說說笑笑從另一扇門進來了。
杜太太也拿了杯酒,晃了晃:“陳殊,不是我說你。李司令這樣人才,你不看緊一點,難免被野花晃了眼睛的。”
陳殊聽杜太太話裡有話,問:“哪裡來的野花?軍營裡連女人都沒有呢?”
杜太太看陳殊什麼都不曉得,道:“你呀,真是不上心。南京來的總統夫人的小妹妹,沈幼儀的,見天往李司令身邊轉。總統夫人的妹妹,舅舅又是財政部長,北平的女眷誰敢不賣她麵子的。也隻有我,看你傻乎乎的,多嘴一句。”
陳殊看著李縱雲,見他手裡竟然又點起了煙,心裡不舒服,卻還是笑著:“多謝你了,我每天泡在醫院,的確是不曉得這件事!叫我看,這小姑娘嘛,看了報紙上的報道,崇拜戰爭英雄。也就是年紀小,等大一點,就曉得分寸了。”
說著李縱雲就朝這邊走過來了,杜太太打趣:“真是新婚夫妻,一刻也離不得呢?”
李縱雲笑:“是於夫人叫我兩跳開場舞呢,總要先對對舞步。”
杜太太端著酒杯走開了:“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一麵又約陳殊:“說好了,下次的牌局,你可不許再推辭了。”
陳殊笑著點頭,隻好同意了。李縱雲見陳殊一臉為難,笑:“你就直說,自己不會打麻將不就行了。”
陳殊轉過身子:“我又不是沒說過,那得她肯信呐!真是的,不會打麻將是什麼稀奇事情?我所有的時間都拿來讀書了,哪裡去學打麻將。”大庭廣眾,不好直接上手去拿李縱雲手裡的香煙,也是很久沒在陳殊麵前抽了,這時便也由著他了。
李縱雲聽了,打趣:“是,誰不知道李太太是做學問的,是教授。”
陳殊哼一聲,糾正他:“目前還不是教授,隻是去講課。”又小聲抱怨:“北大那樣的風氣,校長說了不全算的,要叫教授會討論才行。”
李縱雲‘喔’了一聲:“看來,陳小姐還是滿在乎身外之名的嘛!”
陳殊伸手去擰他手臂,問:“沈幼儀是誰啊?”
李縱雲忙不迭服了軟:“一個不懂事的小姑娘,在北平來玩。總統夫人發了電報來,叫我照看照看,免得出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