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拙帶著棠紅乘孔雀到了山南鎮時, 已是一個半時辰後。
從無妄山到山南鎮需要一個時辰,中間花費的半個時辰, 是棠紅在練習禦空之術。
修士在築基之後, 便可利用靈力在空中飛行, 隻不過這樣的飛行之法對自身靈力太過消耗,故而長途一些的飛行, 都是借助飛行法器以及傳送陣。
無妄山內禁空,元嬰以下都不能飛行, 所以就算棠紅已經是築基修士,也從未練習過飛行之法。
林拙也是帶著棠紅一起坐孔雀的時候才想起了這個問題, 想到之後, 立馬把棠紅從孔雀背上又拽了下來。
雖然現在棠紅用手鐲將自己的修為掩蓋到了練氣五層, 但若是真正遇到需要逃命的時刻,能夠禦空飛行,與不能飛行, 完全是兩種速度。
多一層技能,就多一條活命的保障。
所以哪怕棠紅一刻鐘就已經熟練了, 林拙還是強迫棠紅練習了半個時辰。
直到她確認棠紅沒有問題了之後, 才帶著她離開無妄山。
進入山南鎮之前, 二人都吞了一粒易容丹。
林拙沒有以上一次的麵貌出現, 而是換了一張平凡甚至略醜的臉, 棠紅也把自己變成了一個灰不溜秋的鄉下小孩。兩人走在大街上, 都不會有人多看一眼, 就算棠紅第一次離開無妄山, 對著街上的各種事物東張西望,也不會有人關心。
林拙沒有在山南鎮多停留,她領著棠紅,沒有去坐獅鷺,而是直接就奔向了去往泗水郡的傳送陣。
她對傳送陣還帶來的痛苦還有些心有餘悸,麵色忍不住僵硬了幾分。
看著林拙臉色不對勁的模樣,棠紅問道,“師姐,你怎麼了?”
林拙搖搖頭:“無事。”
她硬著頭皮,踏上了傳送陣,而後白光一閃,眨眼間,兩人便到了泗水郡。
林拙睜開眼睛,發現這一次的傳送自己沒有想象中的痛苦。
——當然,這也是相對而言。
如果說之前穿過傳送陣像是把神識絞碎,那麼這一次不過是從神識上挖了一小塊下來。
仍然痛苦,但可以接受。
她檢查了一番自己的神識,隻減少了一丁點,幾乎可以到忽略不計的地步,係統麵板上如同上次一樣,隻減少了五十積分。
她回想了一番,她前兩次穿越傳送陣,都是因為那個時候神識還十分弱小,一次扣掉五十積分對當時的她而言是天價,但是對現在的她而言卻算不了什麼。
上一次的百花宴,極大地豐盈了她的神識,以至於連她的識海都快要被擠爆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山南鎮到泗水郡的距離比較近,不像之前直接從大荒跨到了蒼界,傳送陣的距離越遠,就意味著她的神識要承受更多空間法則的拉扯。
不對。
林拙想到此處,忽然一愣。
從大荒到蒼界,跨了一界;從山南鎮到泗水郡,跨了一郡,但這兩者扣除的積分都是等同的。
所以……乘坐一次傳送陣隻會固定地扣掉她五十積分,並不會上下浮動?
她忽然就有些期待後麵要途經的幾個傳送陣了——
正好拿來與她檢驗一番神識的受損程度。
如果每次穿越傳送陣減少的神識都固定,那就意味著隨著她神識的增長,每次穿越傳送陣的痛苦都會減輕,到最後,甚至可以忽略不計。
這可省了大事!
她眼眸一亮,克製住自己趕往下一個傳送陣的衝動,帶著棠紅先找了一個客棧住下。
她現在尚且不知道青陽劍派發生了什麼事情,得好好打聽清楚。
……
問情閣,水榭旁,一名女子身邊,高高地摞起了一堆酒壇。
她坐在池邊,望著池中的半開的白蓮,不哭也不笑,隻靜靜地喝著酒,一口接一口,不知疲倦一般。
桑吾遠遠地在藥廬內望著她,見這個從來喜歡著紅衣的女子,換上了一身白裳,渾身的淩厲美豔都收了起來,透著說不出的淒婉哀憐。
他問道:“她這樣多久了?”
崔宣道:“已經喝了四個時辰。自從聽到青陽劍君渡劫失敗的消息之後,一直沒有停過。”
桑吾垂眸:“她這樣,如何能去新劍君的繼任大典?”
五大宗門皆有一個傳統,掌門人換任後,第七天,是舉行繼任大典的時候。屆時,便會廣邀賓客,以顯新君之威。
聽說那新劍君選在了七日後與青陽劍君的兩名弟子對戰,想來也藏了一層震懾眾人的意思。
不過新劍君是名獸修,從未習過劍,還要與人對戰這件事,即使沒有繼任大典,也有不少人巴不得趕去青陽劍派看熱鬨。
“青陽劍派也沒有給我們發帖子,”崔宣倒沒覺得這是什麼大事,“想必我們不去也沒關係。”
桑吾道:“必須去。”
他停了一會兒,又道:“我去。”
崔宣十分不讚同:“我們遠在泗水郡,本就與五大宗門沒什麼交情,沒必要在這種混亂的時候趕著上前。”
青陽劍派現在正是亂的時候,其他四大宗門指不定在想著怎麼渾水摸魚,少主現在的身子還沒有好,若是有個什麼閃失,他人遠在青陽劍派,根基卻在泗水郡,便是連救援都來不及,這一去,風險太大了。
“你錯了,”桑吾道,“正是因為我們與五大宗門交情不深,這時候才要去。”
“五大宗門在大荒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威,泗水郡的其他人以為躲在這小郡就受不了什麼影響,殊不知那才是將自己送上死路。”
桑吾眉眼沉著,十分冷靜:“我們這些小門小派,在大宗門麵前什麼都不是。彆以為在泗水郡有了點底子,就能目中無人。若是不探清現在的局勢,待到有什麼變故,眼前的一切輕易就能化作飛灰。”
崔宣又道:“聽說青陽劍君這一次渡劫引動了一個秘境,秘境尚未成型,許多人還在觀望。你如今身上帶傷,千萬小心,莫要被卷入這秘境中。要不然……此次我陪你一起去吧。”
桑吾瞥他一眼:“你跟我去有何用?就算我現在帶傷,你一樣打不過我。”
崔宣:“……”
他是個丹師,當然不會打架。
但若是少主有個什麼意外,他可以給少主治傷啊!
……
帶孩子真是不容易。
另一頭,與棠紅待在客房內半天,林拙深刻地體會到了這個道理。
兩人在大堂吃吃喝喝,順便打聽一些消息時,棠紅還是十分正常的,話也不多,隻安靜地吃著眼前的東西。
待到兩人回到客房,棠紅立馬就化身為了十萬個為什麼,小孩子該有的好奇心她一樣不少。
“林師姐,五大宗門是什麼?”
“林師姐,青陽劍君是誰?很厲害嗎?”
“林師姐,問情巷是什麼?百花宴是什麼?熒光棒又是什麼?”
“林師姐林師姐……”
棠紅從未出過無妄山,之前在山裡麵,雲泊舟他們也不會特意與她去說外界的事情,故而她對外界的事情全然天真懵懂,真正的不諳世事。
林拙也不能看她這樣對大荒兩眼一抹黑,簡單地與她講解了一番大荒的常識,說完之後已經過去了小半個時辰,她說得口乾舌燥,連喝了三杯水。
“哦……”棠紅聽完之後終於明白,“也就是說,大荒最強的人,青陽劍君,渡劫失敗了?”
“那真可惜。”
“是啊……”
林拙點點頭,也有幾分惆悵。
而且她聽到外麵說青陽劍派繼任了新的劍君,這劍君還是一名獸修——這一定是玄離無疑了。
難怪他說他暫時不能回來。
一派之首倒下了,繼任的劍君還是個外人……青陽劍派如今還不知亂成什麼樣子,肯定有很多人對他當劍君這件事不服氣。
況且青陽劍派在五大宗門中本來就建派時間最短,一下損失了青陽劍君這一個戰力,五大宗門的局勢,怕是又有變化。
她與棠紅此番去青陽劍派,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玄離現在的處境已經是不易,她不能給他添麻煩。
她這廂在認真思索著,棠紅也學她托著下巴,“真可惜,我還沒成為元嬰呢,沒機會與青陽劍君打一場。”
林拙失笑:“他是劍修,劍修的戰力,要比尋常的修士強得多。你得修為比他更高的時候,才有一戰之力。”
棠紅自然而然道:“我也是啊。”
“啊?”
這件事情林拙是真的不知道,她以為棠紅尋常提著劍隻是因為用著順手而已,棠紅在無妄山內長大,山裡根本沒什麼像樣的功法,她的身手貌似還都是跟沈淩霜學的。
可沈淩霜……是一名刀客啊。
林拙問:“你跟誰學的劍?”
“我師父,”棠紅想了想,又補充道,“就是明軒的父親。但是我隻學了三年劍,學了三年後,師父便……走了。”
“啊……”
林拙有些錯愕。
過了許久,她才從記憶裡翻出最初認識他們時知道的身世。同樣是獄二代,棠紅與明軒也是不同的。棠紅生來被丟棄,無父無母;明軒卻是有父母的,隻不過父母因故去世,沈淩霜還受了明軒父母的恩情。
劍修啊……
林拙心中一動:不知道這一趟去青陽劍派,能不能讓棠紅學到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