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拙醒來的時候, 發現玄離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變回了人形。
他眼睫緊閉, 遮住了那懾人的眸光。碎發落了一絲在額邊,挺括的鼻梁之下,薄唇輕抿,竟顯得有幾分孩子氣, 又滿是貓科動物的倦懶。
這種姿態讓他有一種介於男人與少年之間的吸引力,兩人之間的距離又極近,近得讓他溫熱的鼻息直直噴在了她的耳廓,燒得她臉頰發燙。
他身上的氣息溫暖乾燥, 帶著難以言明的野獸的肆意,又帶著一股將她圈入領地之中的霸道, 像是山林中不羈的風, 卷著鬆木的清香、烈陽的滾燙、瀑布的張揚,轟轟烈烈地撲了過來, 將她卷了個滿懷, 滿身都沾染上了他的味道。
她微微將頭側開, 這才發現, 現在的情形已經不是玄離在抱著她, 而是她整個人死死地扒著玄離不放,像是抱著一個巨大的人形抱枕。
林拙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心理防線:在玄離是虎形的時候, 她不覺得抱著一隻大老虎有什麼問題;但當他變回人形,這樣的緊緊相擁就變得分外曖昧起來。
林拙有些不自在地慢慢將手鬆開他,一點一點地從他身邊挪開。
玄離依舊睡得很沉,一直都沒有睜開眼。
他是真的累了吧……
林拙下意識地看向他右臂的傷口, 發現換了藥的繃帶又被鮮血染紅。
這傷得也太深了,傷口裂的這麼快。
林拙心疼地將繃帶再次解開,又給他上了一遍藥。待到處理完他的傷口之後,她才悄然退出了劍君府的寢宮。
然而寢宮內,完全聽不到林拙的腳步聲之後,床上的男人翻身坐起,望著她遠去的方向,雙目一片清明。
他垂頭看了看右臂的繃帶,半晌之後,伸出左手,朝傷處按壓下去。
片刻,傷口崩裂開,那雪白的繃帶就再次被血色浸透。
他麵色卻絲毫不變,仿佛這徹骨的劍傷沒有給他帶來絲毫疼痛一般,眼中泄出一抹燦爛的流光。
青陽幽幽從劍裡鑽了出來,看著這一幕,忍笑道:“沒想到你堂堂玄離劍君也有扮柔弱博取同情的一天。”
他真是沒想到,認識玄離四百年,竟然還能見到他這樣一麵。
他打趣老友:“你說她若知道這件事情會做如何反應?”
玄離橫他一眼:“你要是敢說出去,就一輩子在這青陽劍裡待著吧。”
……
出了寢宮之後,林拙就見到了棠紅。
棠紅剛從一道拱門中鑽出來,額頭帶著薄汗,手中還提著劍,似乎是剛練完劍不久。
棠紅見到林拙,衝她打了個招呼:“林師姐,你終於醒了。”
“終於?”林拙問,“我睡了多久?”
“一整天啦!”棠紅道,“我想進去找你,我師父還不讓我進去打擾你們。”
林拙狐疑道:“你師父?”
難道玄離中途還醒過?
棠紅道:“林師姐你不知道嗎,我師父是青陽劍君。”
林拙一頭霧水,見林拙這幅模樣,棠紅就將原委給她說清楚了。她這才知道,青陽在天劫之下,竟然幸存了。
林拙麵上有幾分窘迫:被青陽劍君告訴棠紅不要打擾他們……
這話聽起來怎麼這麼奇怪???
好在棠紅並沒有在此事上過多糾結,而是道:“對了林師姐,季師兄還在等你呢。”
“大師兄?”林拙眼睛一亮,“你遇到他了?”
“嗯!”棠紅一臉快表揚我的模樣,驕傲道,“秘境就是找來了他,在他的幫助之下打開的!”
林拙摸了摸棠紅的腦袋:“小棠真厲害。”
“姐姐……”
她的身邊幽幽冒出一個聲音,一個綠色的影子湊到她身邊來,也仰著腦袋看著她。
棠紅撇了撇嘴,抱住林拙的手臂不撒手:“師姐,不要摸他!小八他可氣人了!”
棠紅像是找老師告黑狀的大姐大一般,劈裡啪啦說了一大堆:“他拿著令牌去管事堂領丹藥,領了整整一瓶還不夠,又找管事堂要了七瓶!管事堂不肯給,說超出份例要劍君府自己掏錢,於是他來找我,我給他付了七百塊上品靈石才把那些藥都買回來。”
小棠朝林拙撒嬌:“七百塊上品靈石,夠給趙師姐買好多藥了呢!”
八岐委屈兮兮地看著她:“姐姐,我錯了……”
林拙聽罷,啞然失笑。
“沒關係,”林拙拍了拍棠紅的手背,“靈石而已,很快就掙回來了。”
她手裡還有五千顆培元丹,還有那秘境當中帶出來的一堆竹鼠的皮毛與爪子,這些都賣出去的話,定是一筆不小的錢。
就是她得加緊聯係師兄趕快運作了……
林拙安撫了這兩個小屁孩一番,發了一道傳音符給季星。
季星收到傳音符之後,約她在青陽城內的金玉軒見麵。
林拙知會了棠紅一聲,要是玄離問起她去哪了,就告訴他她去了金玉軒。她匆匆離開劍君府,卻不知道,在她剛踏離劍君府的門檻,身後就潛藏著一個影子,默默隨行。
……
金玉軒。
季星與林拙相對而坐,看著林拙的眼神複雜萬千。
他那天也跟著進了秘境,隻不過他身上帶著太白宗的印記,上前和林拙相認就會讓她暴露身份,所以他眼睜睜看著玄離把林拙帶走,按下自己的心情,不敢聲張。
就連這一次來見林拙,他也是特意吞服了易容丹,換了一幅相貌,不叫人起疑。
“小師妹,”二人對坐半晌,季星率先問道,“你在秘境裡沒出什麼事吧?你如今……怎麼築基的?築基時有沒有人在你身邊看護?有沒有出岔子留下什麼病根?”
見季星一口氣問了這麼多問題,林拙莞爾一笑。
這大師兄,是真的關心她。
“我沒事,”林拙安撫他道,“得了場機緣,成功築基了,一點問題沒有。”
“那就好,”季星鬆了口氣,他轉而又問道,“你和那玄離劍君……又是怎麼回事?”
“呃……”
林拙想了想,不知道怎麼解釋與玄離的淵源,最後隻道:“他便是無妄山那讓人聞之色變的凶獸。但他的本體是狴犴……總而言之,就是我越獄被他抓住了。”
她胡亂解釋了一番,想要將這個事情含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