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睡到大天亮,沒有鬨鐘的鈴聲,葉渺直到九點多才迷迷糊糊地睜眼,習慣性地想將放在枕頭旁的手機拿過來。摸了半天沒摸著,再往旁邊一點手指觸碰到有溫度的東西,將她嚇了一跳。
“你怎麼在這兒?”葉渺瞬間清醒,發現少年正撐著腦袋含笑看著她,一時驚得語無倫次:“夢遊?”
沈望饒有興致地瞧著葉渺手忙腳亂將稍顯淩亂的睡袍衣領拉得嚴嚴實實,又扯了被子裹在身上,隻露出一張臉在外麵,不禁有些想笑:“不是夢遊哦。這麼冷的天,擠在一起睡不是更暖和麼?”
優雅地掀了被子下床,沈望手指搭在自己睡袍的係帶上,見葉渺還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不由抿唇笑了:“我要換衣服了,你確定要看嗎?”
說著慢吞吞地解開了係帶,任由睡袍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似乎下一秒就會掉落在地板上。葉渺眼睛都瞪圓了,趕緊轉過了身,生怕看到什麼不該看的後會長針眼。
細細簌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豎著耳朵聽了好久,小聲問:“你好了嗎?”
問了兩遍沒人回答,心生疑惑下,葉渺捂著眼睛緩慢地扭頭,透過指縫觀察房間裡的情形,快瞧見少年站著的那個位置時提醒了一句:“我轉過來咯。”
話音剛落就對上一張眉梢微挑的俊臉。少年不知何時湊得極近,呼吸交纏間低聲輕笑起來:“見到我都沒什麼表示麼,渺渺?明明昨天還說過喜歡的,現在卻這麼冷淡,我會傷心的。”
“沈望。”葉渺微怔,眼前的這個是另外一個人格,最喜歡捉弄人了。顧不得追究少年與自己擠一張床的事情,麵對著樣貌沒變、性情卻截然不同的沈望,她在想人格之間的轉換是否一點預兆都沒有,昨晚臨睡前少年並未表現出任何異狀。
“嘖,看來這些天不見,你也沒有想過我。真是沒良心,我可一直記掛著你。”沈望眼中並無多少笑意,眸光幽深,偏了頭在女孩兒的側臉上咬了一口,留下一個淺淺的齒痕。
人格之間記憶是互享的,哪怕占據身體主導權的不是他,他也能清楚地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從這個角度來講,不管是哪個人格都是沈望沒有錯。
他嫉妒能夠長期陪伴在葉渺身邊的主人格。並且隨著主人格的強大,他出現的時間會越來越少。或許有了珍視的東西真的能夠使人變得堅韌起來,主人格畏血,見不得視線之中一片紅色。
原以為割破手指能夠逼主人格陷入沉睡,卻不想這方法竟然失了效。與葉渺看完電影回去那日,他就覺得心臟處不舒服。他知道這是主人格蘇醒,逐漸掌控身體的前兆,便拿了桌上的刀割了手指,不想被迫沉眠的是他。
以往主人格對這世界沒什麼眷戀,他還能時常出來透透氣。如今是不行了,對方有了想要獨占、哪怕是自己身體中另外的人格也不能染指的東西。
懷著同樣的心情,他希望主人格能夠消失,可惜隻靠他做不到這件事。另外一個副人格是個不知事的小傻子,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隻能一直沉睡在身體中。
捂著自己被咬了的臉,葉渺眼睛睜得大大的,憋了半天才小聲問:“你怎麼老是愛咬人,屬狗的麼?”
“疼嗎?”少年的手指撫過葉渺的側臉,眼眸中流淌著輕輕淺淺的笑意。在葉渺點頭後,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指尖捏著她的下頜,在她另外一邊的臉頰上又咬了一口,悶笑道:“疼才好,不然你總也記不住我。”
葉渺氣得腮幫子都鼓了起來,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趕緊摸了掉在床邊的手機,她打開手機自帶的小鏡子照了照,發現自己兩邊的臉頰上分彆印了一個齒痕,瞧著還是對稱的,一時都氣笑了:“這樣我怎麼出門?”
被彆人看見,還不得當她有什麼奇奇怪怪的嗜好?
“不好看麼?我覺得挺好的。”沈望在她淺淺的齒印上親了親,翹著唇麵色愉悅。他本來是想咬得用力些的,終究還是不忍心,隻留下了兩道非常淺的痕跡,用不到半天就會消失不見的。他有些遺憾,捧著女孩兒的臉問:“要不去做個紋身,你喜歡什麼圖案?”
沈望是想在葉渺身上永遠留下屬於自己的印記,才隨口這麼問了問,最好能夠紋在隱秘的位置,隻有他才能看見。葉渺卻誤會了少年的意思,以為他竟喪心病狂地想讓自己紋個圖案在臉上,頓時驚恐地往後縮了縮,一個勁兒地搖頭,囁嚅著唇:“你是魔鬼嗎?”
“不喜歡?那算了,我也隻是隨便問了一句,你這麼抗拒做什麼?”沈望是想不到葉渺誤解了自己的意思,他隻當對方是怕疼,才露出如此驚懼的模樣。
能不抗拒嘛?葉渺眼角都在抽搐,不知該說什麼好,直接拿了衣服跑到浴室,還順勢將浴室的門鎖了。等她換好衣服出來,剛巧瞧見沈望拿著她的手機。
不待她發問,少年主動解釋道:“趙越的電話,可能是問你今天補不補課吧。我跟他說你在換衣服,他直接就把電話掛了。”
“……”沉默片刻,葉渺直直地盯著少年,她總覺得對方是故意的。可對上那張表情無辜的臉,她又沒了脾氣,隻好接過手機給趙越發了條微信。表示自己在外麵趕不回來,補課時間改成下午。
稍微收拾了一下東西,他們按照原來的路線坐上了回去的地鐵。臨出地鐵站時,葉渺被人撞了一下肩膀。若不是沈望扶了一把,她險些從自動扶梯上摔下去。
撞她的是個中年男人,身材高大,在室內還戴著一副寬大的墨鏡,臉部也用口罩遮了大半,看不清楚長什麼樣子。穿著羽絨服風塵仆仆的,撞到人也沒道歉,三兩步掠過了自動扶梯,轉眼消失在拐角處。
沈望蹙眉想要去追,可到拐角處就不見了那人的身影,隻得作罷。葉渺見他悶悶不樂的,撲哧笑了:“被撞的是我,左右也沒摔著,你板著臉做什麼?”
少年沒吱聲,但看得出來還是不高興。葉渺想起了放在自己包裡的糖果,當即將背著的包放下,拉開拉鏈想把糖果翻出來。她是想用糖哄一哄少年的,哪知糖沒找著,反蹭了一手的血。
她的包裡不知何時被塞了一隻死老鼠,外皮扒了個乾淨,連內臟都被掏空了,用一個小小的敞口塑料袋包裹著,鮮血淋漓的。葉渺沒注意看,直接把手伸到了包裡。
感覺掌心濕濡濡的,她以為是放在裡麵的礦泉水瓶的蓋子沒擰緊灑了出來。正想用紙巾擦一擦,一看自己滿手的血,嚇得短促地尖叫了一聲,說話聲線都在抖:“什麼東西?”
緊皺著眉頭,沈望一把將她的背包拉開,那隻死老鼠就鋪在最上麵,鮮血從破爛的塑料袋中滲漏,將背包裡的東西都染上了紅色。
看葉渺嚇得臉色慘白,他抿了唇,將塑料袋還有那隻死老鼠一塊兒扔到了就近的垃圾桶。又折回身,領著葉渺去洗手間把手上沾到的血漬洗了。
“為什麼包裡會有那種東西?”葉渺身子微微發顫,還沒有從驚嚇中緩過神來。
先前在酒店房間收拾東西那會兒還沒有的,坐地鐵期間她的背包也沒有離過身。那隻死老鼠到底什麼時候被人放進去的,又是什麼人放進去的?單純的惡作劇還是彆有深意?
有太多問題困擾,葉渺想不明白,一張小臉慘白慘白的,揪著少年的袖口不敢放,仿佛這樣能夠安心些。
“彆怕。”沈望憐惜地將她的手牽著,神色漸漸冷了下來。他想到剛才那個撞了葉渺的男人,如果猜得沒錯,那玩意兒應該是那個人趁機放進去的。
隻是他想不通理由。陌生人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單純的心理變態嗎?
被嚇了這麼一遭,葉渺沒有到處逛的心思了,下午給趙越補課都心不在焉的。那個染了血的背包她沒有再用,直接丟了。自那天後連續好幾天夜裡都在做噩夢,她還很怕拉開書包,生怕又看見什麼可怕的東西。
不過也隻有過那麼一回,後來葉渺沒有再遇到這種瘮人的事,那隻死老鼠仿佛隻是一個惡作劇,正巧被她碰到而已。
漸漸的沒那麼害怕,葉渺選擇性地把這件事忘到了腦後,重新過回了原先安穩的生活。轉眼臨近期末,天氣更冷了。
夜裡下了一場雪,早上起來外麵白茫茫的一片。樹梢上壓著沉沉的積雪,冷風一吹便飄落下來,偶爾還會落到行人的脖子上,凍得人一哆嗦。
“下雪啦。”葉渺推開窗就見外麵已然成了冰雪的世界,不禁驚喜地伸手去接空中飄然而下的雪花。冰晶沾到手上,很快融成了一滴水。
漂亮歸漂亮,冷也是真的冷。出門的時候,葉渺又多穿了一件衣服,還將最厚的圍巾翻出來圍上。一看沈望的校服衣服裡邊還是隻穿了件單薄的毛衣,褲子也是薄薄的一層,連秋褲都沒穿。她忍不住冷得一哆嗦,握著少年冰涼的指尖捂了捂:“就不能多穿一點麼,這天多冷呀。”
“還好,已經習慣了。”沈望倒是沒覺得有多冷,他早就適應了這種溫度,不至於會感冒。